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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禾本来就有些不满,谢衡之的态度更让她火气直冲头顶。“你根本没有问过我,自作主张分我剑骨,又说什么能送我回家,什么事都不告诉我,还要我谢谢你不成?”
付须臾参破心剑登往异界,原本是她回家的一个念想。然而经历了这么一遭,她才知道从前敬仰的前辈,不仅是要毁灭九境的疯子,还是害她如此凄惨的推手,连回家的期望也成了一场空。
就在她彻底颓丧,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谢衡之又说,天火开启之际,便是她回家的最好时机。
这种回家的方法,虞禾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何况剑骨的事,谢衡之在此之前当真是半个字也不曾透露过,她还以为剑骨与心剑一般,都是世人胡乱编出的东西,谁知道还能分给旁人。
这么大的事,谢衡之却闷不吭声,一厢情愿地做完后才通知她。
虞禾越想越气,然而她身前的谢衡之不为所动,仅仅是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
见她怒瞪着自己,谢衡之终于低顺了眉眼。“是我错了。”
事已至此,虞禾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再多计较也是无济于事。她叹了口气,皱着眉打量谢衡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那你疼吗?”
虽然她不知道剑骨是什么样的,但分了她一半,连她都感觉到了疼,谢衡之一定更疼吧?
谢衡之微微一怔,眼中也多了抹笑意。
“还算好,并无大碍。”说着,他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剑骨出自我的身躯,有血脉灵力牵引,在完全融合你的肉身之前,这些时日你我一人不能分离太远。”
虞禾将信将疑道:“不会是你编出来骗我的吧?”
“即便是假的,你也会照做,不是吗?”
他知晓以虞禾不喜欢做无谓的冒险,就算不知真假,她也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被骗总好过受伤。
虞禾幽幽地叹口气,问:“远是指多远?”
“越近越好。”谢衡之顺手牵过她,朝着下山的小径走去。
柳汐音和顾微都是聪明人,各大仙门过了这么久,也该察觉到这所谓的天火诛魔不对劲了,不然也不至于流言四起,连鹤道望都派出了手下的人去查探。
即便付须臾的生平故事传到两千年后,只剩下了半真半假的零碎传闻,后世也能在那些不多的传闻中,窥见付音的身影。她的名姓被遗忘,生平也无人知晓,只记得她是付须臾敬仰的师姐,是他修道路中最非同一般的存在。
修士死后,魂识会渐渐消散,化为灵力重归天地。
顾微的光阴似箭能够溯回肉身之内的魂识记忆,付音的尸骨被炼化以后,灵力强悍都能够锁魂,或许就是因此,既能将虞禾锁在十九已死的肉身中,也留存了付音微末的一丝魂识。
“付须臾还活着,这种话说出去都不信吧……”虞禾想到就忍不住发愁,都这个时候,总该意识到天火诛魔是糊弄人的了。
“我们从朱雀城离开后,仙门的人赶到,找到了师清灵,尸身上的邪术尚未消散,加上光阴似箭留存的记忆,要连起来并不算难。”
谢衡之往下走的同时,顺手捏了个诀,闪烁的灵光在虞禾的身上绕了一圈。
“这是什么?”
“隐匿行踪的障眼法。”
虞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用这个就没人能找到了?”
“也不全是,有一个人能找到。”谢衡之说着,目光从她困惑的脸上扫过去。
“谁术法这么厉害?栖云仙府的人?”虞禾想了想,好像也没听说过什么人能跟谢衡之单挑打赢的,就算是现在的付须臾,反复更换皮囊,修为都用来维持人形了,也不是他的对手。
“想不到便不用想了。”谢衡之淡声说完,将她拦腰抱起,身体一轻便跃出了清圣山的结界。
“所以到底是谁?”虞禾追问他。
“等见到他,你自然会知晓。”
谢衡之面色不变,语气却能听出点微妙的不耐烦,显然是不大待见她问起的人。
虞禾猜想那多半就是什么难缠人物,或许又是谢衡之招惹的,也没有追问的兴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无论如何,先找到付须臾,或许还能有一丝挽救的机会。
“我记得峰主曾说过,世上没有破解不了的阵法,只是暂未寻到方法,亦或是人力有限,付不起破阵的代价。或许……”
她说着又停了下来,此时此刻,连她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可无论如何,总要拼尽全力试上一试。天火灭世,届时修士或有能力自保,寻常凡人又该如何?
谢衡之:“付须臾用两千年布阵,在九境各地用借花之阵献祭生灵用以发动阵法,又费心让九境地脉重连,想要阻止他,你以为,谁付得起这个代价?”
他说完后虞禾便沉默了,他垂眼看她,发出一声耐人寻味的苦笑。
当初虞禾不认同阳关道的灭魔之法,即便利用借花之阵献祭众多修士后,能够开启天火诛魔,拯救更多人的性命,她也不认可这种欺骗与利用,让无辜人为了所谓的的救世而赴死。
如今轮到她想要阻止天火诛魔,仍是要牺牲更多人,她同样不会认为这是对的。
虞禾仰头忘了眼天穹,火红的巨缝映入眼底,宛如在她瞳中跳跃的火焰。
这道天隙给了她回家的机会,同时也将为九境的生灵带来浩劫。正如谢衡之所说的,她其实也做不了什么,这一切本不是她的错,也不关她什么事。甚至可以说,她只是神仙打架,无辜被卷入的倒霉凡人。
天火诛魔的,本就是因为人性的丑恶,凡人的浊念滋养了魔族,而他们无力反抗,只能依靠更为强大的修士保护。却正如付音所遭遇的那样,有人恩将仇报,更多人将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
或许这两千年间,付须臾也有过迟疑与挣扎。但两千年这样漫长,执念消散不去,初心早已在人世间被磋磨到面目全非,他已经不在意自己的
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谢衡之的话恰好戳中了虞禾的心思,从一开始她回到家,就想将一切忘掉,所有好或不好的事都当做是梦,她还有一个属于她的,更安宁自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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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想了片刻,却说:“能做多少做多少吧,尽力而为最好。大道无情,人却有情,要是我修道,也能救到重要的人,也不悔走过这一遭了。”
谢衡之听到这话,眼睫忽地轻颤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
救到重要的人。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谢衡之忽然想到了死去已久的陆萍香。也想到了当初在魔域,被煞鬼啃食到露出半边白骨的自己。
很久以前的他,没有料到自己也会有求而不得,被心中执念苦苦折磨的时候。
那些年月并不久远,他却总觉得记忆模糊,也或许是没什么好记得,也不想记得。
他不希望虞禾有相同的感受。
——
虞禾原本以为,离开了清圣山,谢衡之应当是要与她去找付须臾,再不济也是先回一趟栖云仙府,找鹤道望以及各位仙首商量对策,谁知他却自顾自带她去了凡世。
从朱雀城回来以后虞禾便昏迷了几日,总觉得这几日耽误了许多事,一点也没有游玩的心思。
她语气略有埋怨:“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走吧,陪我进去看看。”
虞禾虽然不大理解,但还是跟着他的脚步往里走。似乎天火诛魔的真相也传到了凡世,以致街市上的百姓无不是面带愁容,只有天真无知的孩童还在欢笑着跑闹。
谢衡之兀自说道:“神佛面前,能窥见凡人各种各样的私欲。”
随着虞禾往城隍庙深处走,香火的气息也越来越浓,甚至浓得有些刺鼻。
她看到来来往往的人跪坐在蒲团上跪拜磕头,他们紧闭双眼,虔诚的向石像祈愿,签筒在他们的手中被摇得哗啦作响。
世道大乱,神佛前反而愈发香火旺盛。
虞禾望着这一幕,心中似有所感,也紧随人后,取了三支香点燃,在神像前拜了又拜。
等她要起身离去的时候,谢衡之却忽地说:“不求支签吗?”
“也是,来都来了。”她喃喃地应了一声,心中想着与这次的劫难,取过签筒晃得哗啦响。
然而要抽签的时候,她又将签筒递到谢衡之面前,说:“天道最眷顾你了,你来抽吧。”
听到这句,谢衡之无声地笑了笑,顺从她的意思抽了支签出来,只是快速地瞥了一眼,很快便移开眼要将签丢回去。
虞禾抓住他的手,凑近了才看到签上写着:卦中之象如推磨,顺当为福反为祸。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写的“凶”字。
虞禾收回目光,灵签落入签筒,她也立刻拽着谢衡之往外走,边走边说:“修道之人怎么能信这些,肯定不准的。”
谢衡之这一次却没有附和她的话,只是沉默着跟
()随她一同离开。
两人走了一段路,虞禾听见一旁的茶铺有人说:“肯定没事,想这些做什么,除魔卫道是仙门的责任,他们还能放着不管吗?”
他的同伴叹息道:“我每回一抬头,看到那道大口子就心慌,不是说要把那道口子补起来,就得死好多修士吗?他们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不愿意?他们捅出来的篓子,要我们这些寻常凡人遭殃!死多少都是该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谁知道这诛魔阵法是骗人的……”
虞禾面色诧异地停下脚步,而后凑到谢衡之身边,小声道:“什么意思,民间已经知道这些事了吗?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不仅传得快,甚至已经有人说出,只要死更多修士,就能够阻止这场浩劫。如同最开始要开启天火诛魔的时候,也是许多人附和,要求修士们为了诛魔大业而献祭。
谢衡之拉着虞禾的手继续往前,语气依旧淡漠。“人言可畏,显然是有人想借此挑动民心,逼仙门做出抉择。”
“是曲流霞?”虞禾第一个想到他,随后她又摇摇头,说:“但他也不像是知晓如何破解阵法的人,难道是姚娉婷告诉他的?”
她想着又觉得不太对,姚娉婷虽然是阳关道的人,但她除了瞧不起凡人以外,一心要除魔以外,似乎真的不知道天火诛魔是个灭人诛魔的骗局,付须臾必定不会将破解的方法教给她。
“是付须臾。”谢衡之冷不丁出声。
“是他?”
虞禾愣了一瞬,刚想发问,忽然想到什么,随即便沉默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付音就是献祭了自己,连血肉都被分食,他才越发对人性感到失望。阳关道的创立,不正是由于一部分修士厌倦了无私地保护凡人吗?总说天道无私,修道却很难以撇弃私情,有私情便少不了这样的争端。
付须臾的意图,正是要让众仙门都看看凡人的自私自利,从而感到不值,放弃为这芸芸昧昧的众生而牺牲。
谢衡之:“你想到了。”
虞禾点头。
谢衡之微凉的嗓音中,能听出些微的嘲讽。“为了这些凡人去死,他们只会认为是理所当然,救他们的人,连名字都不会被记住。”
虞禾也没有反驳,她因为这段话,也被勾起了一段回忆。还记得她当初在瑶山,假扮秦娇玲参加三秋竞魁,和几个不同仙门的弟子夜谈,其中一位修士便提过一件旧事。
那个修士告诉她,自己有一位同门,不是死于邪魔之手,也不是死于修行时出的岔子,而是被凡人煮成了肉羹。
他们的辖地由于有魔修作祟,祸乱百姓引起了疫病,他们想尽办法救人,但到底是小仙门,没什么出色的医修,只能先向派人先去其他仙门求助。其他修士则先控制疫病不再扩散。他的同修在小村落中救人,百姓们拖着腐烂的身体惶惶度日,不知是什么人传出一个谣言,说修士相当于半仙,有着百毒不侵,长生不老的身躯,吃了他们的肉什么病都能好起来
。
那些百姓不识字(),无法辨明真假3()_[((),越是愚昧便越是恐惧,强大的求生意愿让他们心生歹念,最后联手骗了一个善心帮助他们的修士,将那初出茅庐的小修士活活打死,而后煮成肉羹一同分食。
虞禾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心中大为震撼,只觉得毛骨悚然。而后那名修士说,这件事传回了仙门,他们固然悲痛,师长们却不许他们去寻仇。那些村落中的百姓,他们连见死不救都做不到。后来虽然百姓们痛哭流涕,又是磕头又是扇自己巴掌的,对于他死去的同修来说也是无济于事。
好心救人,反被恩将仇报,一个修士沦落到成为凡人腹中餐的地步,听者无不唏嘘叹惋。
如今又遇上凡人遭难,虞禾忍不住就想到这件事。那个时候她虽然也是心中震撼,却远不及如今亲眼见证付音之死后的百感交集。
她心中复杂,良久都没说出话,直到她摸到断流的剑柄,心头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而后说:“但我想,除魔卫道,原也不是为了被记住,或是被人感恩。”
虞禾想到了霁寒声,他是与谢衡之截然不同的人。这些事必定早已传到了栖云仙府,此时此刻,他又是如何看待?
说到底修士也是人,也会道心不稳浊念缠身,即便是曾经人人称赞道心坚定的谢衡之,也仍是为了一己之私堕入魔道。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修士比凡人要强大,若论心智又岂分高低贵贱?
柳汐音修炼的初衷是为了报仇雪恨,可现如今楼疏雨已死,她大仇得报,仍是在为了除魔卫道而奔走。或许付音也如此,她只是在走自己的道,证道之人从来都是自己,而不是这芸芸昧昧的众生。旁人如何言语,其实并不重要。
“所以你以为,为凡人而死,也算值得?”
虞禾摇摇头:“值不值得,不由旁人评判。”
“换做是你呢?”谢衡之的嗓音忽然有些喑哑,望向她的眼中仿佛凝结了一团阴云。
“我?”
虞禾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然而就在她沉默的当下,忽然感受到一股剑气从上而下,朝着她的方向直直落了下来。
断流迎招而上,震荡的灵气如同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弥漫开。几支长剑以一人为中心,在他们周围层层落下,狂烈的剑风瞬间拂动了两人的衣发。
剑影宛如牢笼一般将他们困在其中,瞬间在街市上化出了一个结界,街市的行人也被隔绝在外。
虞禾握紧断流,皱眉道:“你不是用了障眼法,能隐匿行踪吗?”
“我也说过,有一个人能找你。”
说完这句,谢衡之双眸微眯,冰冷道:“他来了。”
众多修士齐齐落在阵前,虞禾看到为首的那人,原本要出口的疑问也咽了回去,她欲言又止地看向谢衡之,却发现他也在打量着自己。
“虞禾”,霁寒声眼神复杂地了她一眼,而后目光移到谢衡之身上,面色立刻一冷。“谢衡之,你倒是安然。”
()虞禾见到霁寒声,才渐渐反应过来,他的身上还有她的命剑护体,以霁寒声的本领,想要借此知晓她的踪迹不是难事。无论谢衡之隐匿行踪咒术多么高超,仍是无法斩断命剑之间的感应。
但眼看九境浩劫将至,仙门也不该将矛头对向暂时安分谢衡之,又何必带这样多的弟子前来围杀他。
霁寒声语中带刺,谢衡之仍一派从容。
“有她相伴,我自是安然。”
云淡风轻的神色与语气,说是挑衅也不为过。
虞禾上前一步,试图劝说两方不要再起冲突。“我不会让谢衡之再祸乱仙门,眼下九境劫难将至,何必要将精力浪费在他身上?”
她说完这句话,霁寒声神色古怪,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与她视线相对,片刻后又移开,似是心虚,更似不忍。
“不敢说吗?”谢衡之没有移动脚步,只是手掌一动,围绕着他们的剑阵转眼间被白焰吞噬。
霁寒声望向他,眼底好似有一团怒火在焚烧,连紧握星流的手也不可抑制地颤抖。
“你还敢提……这都是因为你,从头到尾,你都只会害了她,倘若不是你……”
虞禾茫然地看向谢衡之,又看了看霁寒声。“我又怎么了?”
谢衡之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而后对着霁寒声,说了一句让她云里雾里的话。
“她并非只有一种选择,但你既然找过来,显然是已经为她选好了,不是吗?”
他轻飘飘的话里,带了些微妙的轻蔑,就像一根毒刺猛地扎在了霁寒声心上,轻而易举点燃了他积压的所有不满。
“你以为,虞禾是同你一般自私的人!她有今日,还不是拜你所赐!”
“哦?”谢衡之冷笑一声。“你既然对她那么有把握,为何迟迟不敢与她说明?”
“霁寒声,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虞禾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也能听出自己是又有什么麻烦了,显然还是件极为棘手的手。或许是经历了太多事,虞禾此刻并没有慌乱无措,反而格外显得冷静。
谢衡之听到她这番话,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似是有所不满,但也自知没什么资格开口,便也沉默着不说话。
霁寒声酝酿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似地直视着虞禾,说:“天火阵法并非诛魔,而是灭世,各大仙门已经查出了这阵法的蹊跷,就在前几日,付须臾……他将最后的解法,公诸于世了……”
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让虞禾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要阻止这场浩劫,必须如两千年前一般,献祭几位大能镇压地气,斩断九境的地脉,还有……”霁寒声说道此处,终于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无奈道:“最后一件圣骨法器,融合了天墟碎片,是修补天隙的关键。”
虞禾的眼眸微微睁大,呼吸也跟着停滞了一刻,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似乎也僵住了。
霁寒声无可奈何,只能说:“虞禾,跟我回栖云仙府吧
,诸位仙尊都会想办法保全你,即便取出了法器,也未必不能护你性命。”
谢衡之冷冷道:“如果有更好的法子,岂能轮到他们?”
霁寒声似乎也被这句话噎到了,没能立刻说出反驳的话来。即便他不愿意承认,可心里却很清楚。谢衡之虽然行事极端,但他必然会想尽一切法子护住虞禾。倘若真有这样的方法,他早就动身去做了。
然而情势险峻,他只能在心中留有一线希望。“你一人之力,岂能与九境各大仙门相比?”
“你以为,眼下这种时候,他们会想尽办法救她?”谢衡之语气挖苦,字字带毒。“当真是久居仙山,不染凡尘浊念的仙尊,佩服。”
“谢衡之!”霁寒声忍无可忍,额角青筋隐约可见。“那你要我如何!倘若不是你,何至于今日!我别无选择!”
“你有。”谢衡之的语气归于平静。“只是你不选。”
以谢衡之的手段,想要隐匿虞禾的行踪,一直撑过天火灭世,不是一件难事。可这世上,还有一个霁寒声能找到她,而这个人,他既不能杀,也无法让他重伤。
霁寒声不来找虞禾,那就没人能逼迫她牺牲。
虞禾也想通了这一点,她一直不说话,就是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好像所有事都在冥冥之中牵好了线,一环扣一环的因果相循,到今日这苦果想不咽下都难。
她不是说好要尽自己所能去阻止这场浩劫,如今到了该她尽力的时候,她真的做好了献尽全力乃至性命的觉悟吗?
仙门中有那么多人为了九境的天下苍生而甘愿殉道,轮到她又怎能自私地说不想牺牲?
虞禾知道霁寒声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安抚她,同时也安抚他自己。
谢衡之用了五十年的办法,加上这样的传世法器,才让她的魂识附在肉身上聚而不散。只要这法器被取出来,她的魂识将会瞬间消散。
仙门中大多人本就认为她与谢衡之同罪,死而复生违逆天道,她的复生已经造就恶业,取她体内法器用来挽救苍生,也算是死得其所,杀她的人甚至不用背负一丝一毫的罪孽感。
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九境的苍生需要护佑,他们根本不会将精力浪费在救她这件不可能的事上。
“虞禾……”霁寒声再一次唤她,小心翼翼的语气,能听出他的愧疚和无奈。
虞禾想开口说不怪他,但话到嘴边,嗓子就像被石子堵住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眼眶也迅速地泛红。
她想说不怪他,不用对她感到抱歉,仙门有自己的责任,霁寒声坚守正道守护苍生,没什么好羞愧的,他没有做错什么。
但她还是不敢点头说好,不敢朝着他走过去。
他们都没有做错……
那她想活下来,不就是错的了吗?
虞禾还没有牺牲的决心,她没想好自己是这样一个死法。
她再死一次,还能回到家去吗?
为什么总是她?
为什么这些荒诞的事,总是要一次次落在她的头上?
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严阵以待的修士,他们手持法器,目光坚定地盯着虞禾,却不再是以一个看待活人的目光,而是在看着一个能阻止浩劫的法器。
虞禾站在原地,既没有勇气向前,也无法软弱到后退。
经历了那样多的事,她发现此时此刻,原来也没有那么害怕,更多的是委屈。
“别怕。”
谢衡之牵着她的手,掌上风雷劈开层层符阵,掀起一阵狂乱的飓风,仙门弟子也立刻出招迎上,顷刻间风云色变。
“谢衡之”,她现在脑子一团乱麻,做不出什么抉择,也不想被逼着回仙府,身边能抓紧的,除了手中的剑,便只剩下一个谢衡之。
虞禾看向霁寒声,头一次生不出一点欣喜。
“我还没想好。”她只知道自己还不想死。“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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