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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洛水静静流淌,码头夜市如同三川道的一颗璀璨明珠,在群山环绕的寂静中独自流光溢彩。沿着古老的街巷,灯火辉煌,霓虹点缀,夜市的繁华在暗夜中绽放。四下亮起的油灯点缀着狭窄的街巷,照亮了一片古老而静寂的夜色。
夜市上,小贩们摆开摊位,木制的招牌上挂着各色的灯笼,微风拂动,灯影摇曳,勾勒出一副古朴而温暖的画卷。摊贩们竞相叫卖,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笑语欢歌声和沿街传来叮叮当当的铜钱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构成了一曲古老而悠扬的夜市交响曲。
这样祥和的夜市放眼整个大宋可都不多见。
夜市的一隅,传统手工艺品的摊位琳琅满目,绣花的针线在巧娘们的手中来回穿梭,直把岳鹏举看得入了迷。
毕竟是三川汇流之地,长江往来商货都不时中转于此,这样繁华的码头集市可不是在安阳县那种小地方能随时看到的。
宁礼看着兴致昂然的岳鹏举,不禁有些哑然失笑,正要回身去与张承枫搭话,却发现左右不见人影。
这家伙,眨眼功夫,上哪去了?
待他急急地拨开人群去寻时,看到一旁小摊上蹲着的张承枫正在旁若无人地研究机关锁时,这才放下了心,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张承枫自小就对机关之术颇有天分,在铸行之时就经常捣鼓出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几个铸房的师傅闲聊间都说起他不去玄机门当弟子真是可惜了。
宁礼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这两个家伙就跟长在原地了似的,没个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了。心下了然,也就自己转过身去翻看起其他摊位的货物。
“老哥,这机关锁怎么卖?”
张承枫把玩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铁锁,过手许久都解不开其中奥妙,不由得眉头一挑起了兴趣。
“五贯!”摊主看也不看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我滴亲娘!
张承枫直吓得一哆嗦,铁锁差点脱手飞出,忙左手把住右手,颤颤巍巍地将机关锁放回摊位。
这小玩意卖我五贯钱!怎么不去抢钱库!明摆着是恶意抬价。
张承枫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摊主,以为人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谁知那汉子面容严肃,回瞪了一眼自己,摆明了就没打算诚心做生意。
切,莫不是欺我年纪小看着没钱?谁稀罕似的。
张承枫摆摆头转身就走。
不对,这人为何看着有些眼熟?
没走出去两步,张承枫忽地觉得有些异样,忙回头看去,却见那摊位里的汉字依然兀自瞪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但同时又觉得怪异非常。
怎么回事,难道这位和我有什么过节?
张承枫百思不得其解,想了一会又回头看去,好巧不巧又是尴尬地和摊主对视了一眼。
咳咳……既然人家看来不太欢迎自己,那倒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寻别的摊位看看便是了。张承枫想了想便转身去找宁礼二人。
就是这家伙?
这个毛头小子居然能从狱政司的手底下偷得一条小命?
室火猪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张承枫转身离去,心中有些许疑惑。
阳气倒是十足,真炁充盈不假,可这架势看来手上估计没多少真功夫,满打满算也就丁丙等之间,如何能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狱政司手里挣得性命?
“砰”!
“五贯。”
室火猪正思量间,全然没注意到张承枫居然折返了回来,一伸手将五贯铜钱拍在桌上,自顾自拿起铁锁也不言语,扭头就走。
还真买啊?
室火猪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看来他是完全低估了这位少年对于机关的喜爱程度。
开玩笑,今天要是不解开这小机关锁,张承枫怕是要有夜难寐了。
五贯钱到底不是小数目,但是平日跟着杨叔出些外务干些杂活,张承枫倒也攒了些许钱财。
不买白不买,平时又没地方花钱,攒着可不就是为了这些玩意吗?
张承枫一咧嘴,感觉还是有些肉疼,但很快便被手中小巧的机关锁吸引了去,找了一个角落独自闷头钻研起来。
…………
古城后山的某处山崖,壁水貐正蹲在灌木丛边细细察看着地上的痕迹。
“没什么打斗痕迹,嗯……这凹坑是……一击毙命么……”
尽管这几日来行司的搜查队已经把后山翻了个底朝天,但西风早在下手之后便顺带将李洪的尸首抛入了山涧之中无处寻觅了。若不是壁宿偶然间碰巧路过此处,也未必能发现这一丝细微的痕迹。
像松林劲风,正阳真人这类的江湖名士,一举一动自然都有人时刻注意着,而狱政司那边的行动自然也不可能天衣无缝,同为朝廷机构,钦天监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情报门路,早早便有探子暗中调查汇报给了星宿。
至于过江龙翻江蛟之流的江匪,这类人的各类信息钦天监实际是了如指掌,不过他们根本挑不起上层的兴趣,要说出动星宿铲除匪徒那实在是过于大材小用了,不然哪里能让他们嚣张至今。
对于钦天监来说,最麻烦的还是江湖散人。若是出名的还好,像西风这类隐姓埋名在暗中行动的刺客死士之流,要想得到他们的确切信息往往要费很大的劲。就算朝廷手眼通天,但毕竟西风已至甲等武人,实力不容小觑,不是那么容易跟踪调查的。
这也就成了壁宿如今调查的一大难题。
这位贯穿整个古城事变,同王柏风、正阳真人等都交过手,最后斩杀了翻江蛟李洪,甚至很有可能夺得镖货潜逃的甲等武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唐家的人?还是其他势力的手脚?亦或是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散客?
正思量着,壁水貐的身形已经悄然出现在了崖底的河滩之上。
这山洞是……
思索间,壁水貐快步走进洞内,企图找到一丝能证明四位甲等武人中仅剩的这位人士身份的线索。
但是很快他便失望了。
这座光溜溜的山洞哪有什么物件遗留呢?
除了地上零散熄灭的火堆和吃剩的鱼骨,并无他物了。
也罢,此事急切不得,不如等明日虚宿领了上头的消息下来再作打算。只要这人切实存在,并且来过三川道,壁水貐不相信会有钦天监查不出身份的人来。
和主掌刑罚收监的狱政司不同,钦天监涉猎甚广,拥有便宜行事的权利,很多事情都要“替”皇上管一管,这样才能确保天下大事小事尽在掌握之中。因此钦天监浑仪司拥有着独特的情报网络,加上下位机构和钦天监本身的能量,基本能够做到王朝疆域内事无巨细全部知晓,更不用说还有众多身负奇技实力不俗的星宿在其中运作,这些都能让四象和龙椅上的那位能够真正做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那么眼下就是耐心等待了。
壁水貐重又燃起篝火,靠在洞内的石壁上稍作歇息,一边筹划着接下来的行动打算。
这次古城事变事关重大,外人或许有所不知,但他们钦天监又怎会不晓得,这趟镖货可是与五大势力之一的岭南唐家以及七绝技有关。如此量级的任务断然不是他们三位星宿能够解决的事情,日后势必还有其他同党会前来探查,此后的任务安排千万马虎不得。
三川道地域归属北方星宿管辖,虽然保不齐有其他方位的星宿前来掺和一脚,但他壁宿作为北方七星的实际领头人,谋划周虑是他肩负的责任。
“呼……”
壁水貐长抒了一口气,靠在山壁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最近的繁忙事务让他都有些焦头烂额,不说古城一事,上回洛城的擎天怪石还没有解决,要是年末误了朝廷的“花石纲”,圣上指不定要如何龙颜大怒,降罪于钦天监呢。
壁水貐正扭动着脖颈舒缓神经,忽然间停在了原地,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石壁。
借着摇曳的火光,对过的石壁上莫名显现出一些斑驳的细影。
这是……
壁水貐蓦地瞪大了双眼,一个前倾蹿到了石壁面前。
这石壁上竟然有字!
这石壁上为什么会有字!
但见那角落的石壁上,隐隐约约写满了蝌蚪大小的文字,都是用极其锋锐的利器刻画而成,不仔细看来根本无法察觉这是人为刻写的文字。
壁水貐拣过一小支火把,照应着石壁细细探看起来。
嘶!
待看清石壁所写,壁水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此事事关重大,非同小可!
壁水貐不等看完全篇,忽地站起身来就要向洞外奔去,但才到洞口,却又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抑制着自己身体的行动。
这……这……
这可不是儿戏!此事万万不可为!
壁水貐内心掀起滔天巨浪,实在难以掩盖内心的激动,浑身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为何不可为!
若是将其掩而不报,据为己有,又有谁知!
月色的辉光下,壁水貐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冷意。
谁没有野心呢?
谁不想,去四象的位置坐坐呢?
又或者……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壁水貐舔了舔嘴角,一丝贪婪的神情掠过脸庞。
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而赌注不过是他的命。
钦天监不会允许内部出现任何一个叛徒,但这亦是一个一步登天的绝佳机会,凭此就算在未来掌管钦天监也不是没有可能。
清冷的夜风拂过,壁水貐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这才猛然惊醒,缓缓回过神来,才刚发现后背已被汗水浸湿。
短短数息,一念之差,天堂地狱。
呼……
好像被抽干了浑身力气,壁水貐忽地脚下一软瘫坐在河滩的石头上。
这不是可以用来权衡利弊的东西。
这甚至是能够引起另一场“古城事变”的灾厄!
壁水貐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歇息了片刻,似乎终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卸下了刻有两点一线的星宿面具,身影闪烁间,消失在了山涧河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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