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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下,品芝楼内人声散却,残余一席浮华。柳琬从里梯上楼,进屋歇了妆,她走去戗画立过的窗头,半身轻倚。
月华抚上她的纤手,透过一层薄衫勾勒出扶柳之姿,极尽了她眼角眉梢的那一抹愁媚。
京都城在她眼底浮动着,和赵襄从前描述给她的一样,繁华似梦,教人流连。
柳琬不曾觉得自己是贪恋浮华之人,可如今的犹豫,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在江沪时,她虽有丫头作陪,心里却如空罐一般,摇不出半分声响。
直到遇见赵襄,无意中一道华光照进了她心里,让她心甘情愿,向阳而行。
一滴泪无声垂落,柳琬心中隐隐作痛,同赵襄一般的光或早曾有过——只是那个人,她不敢想。
自从戗画将柳琬送往江沪之后,柳琬便再没有机会见她,将近三年。
柳琬曾以为自己传的信,她会在意,自己独自离开,她会着急。
可今日一见,盼她千日千夜的一面,她仍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甚至凌冽。
一阵夜风袭身,冷灌进了柳琬的骨子里,她瑟缩一下,背后覆来一堵炙墙。
余光瞥来的,是一角淡青色的衣袖,柳琬欣喜回头:“社主…”
“那是谁?”
一双戾目垂下,峻容覆上一层月霜寒意更甚,沉身迫近,将柳琬抵至窗沿,他厉声逼问:“是让你守身如玉的人?”
“你…”柳琬看清来人,心口猛颤,险些失仪,她匆忙改口,“殿下…怎会在此?”
“来看你。”
溦王眶住她的脸,看她从欢喜转作惊惧,后饰上一身不应属于妓子的清贵。
从他第一眼见柳琬,她便是如此,明明一身妩媚风情,却自称不甘以色侍人。
不愧是名妓,自视清高而已,他本不放在心上,而那夜之事过后,才知此女竟真是白玉无瑕。
一只宽掌抚上柳琬下颌,她轻颤一下,忽被其反手捏住,听他问道:“哭过?”
今日昏时,溦王与岑广德在二楼上雅座议事。
“殿下,今日大殿之上,官家褒赏杨守研,西疆之事虽不足为惧,但杨守研那儿,怕是难再听令行事了。”
岑广德躬身轻言,不时察一眼对方神情。
溦王暂默不语,不甚在意,让杨守研扣下南境投诚书,不过是扰乱虚实,让朝中分派而立,如此境况,便看那些大臣究竟择谁。
果然,泾渭分明之下,自有一波大臣倒向了溦王,虽不合官家之意,却是有舍有得的一步。
“人既无用,弃了便是。”溦王支手拧眉,阖眼歇神。
春猎那日,官家发话,若太子夺不得头筹,便要受罚。
天子一言,溦王当真,他倒想看看他们的父皇会如处罚爱子。
于是溦王一人疾去,藏身于林,猎计绝数。
太子却是悠哉游哉,使李彦和祁立奋力行猎,他自己便带着泓王赵萸,大手包小手地教着猎射。
结果是,李彦猎绩丰厚,然合其数于太子一行,却仍稍逊溦王。
溦王自然得筹。
然而,官家却兴不在此,乐滋滋看着泓王赵萸猎来的一只野兔,笑道一句:“太子之罪可免。”
闻言,泓王赵萸如得大赏,立时咧嘴,在众将面前,笑着扑进官家怀里依偎,小大人般学喊道:“官家圣明。”
官家一刮他的小脑门,笑着指正道:“傻孩子,你要称父皇。”
众人皆笑,无人记罚。
溦王沉下一口清茶,荡去心中片缕浊气:“岑大人如今有空,还是想想春闱吧。”
今日朝堂,议及春闱。
而一贯独揽重任的左丞相江阔,竟当众“让贤”右相阮庆。
官家赌气应下时,右相阮庆甚至没反应过来,只当是江阔这只老狐狸拿他虚晃一枪。
此事一定,自然对溦王有利。
江阔一向刚直不阿,无论溦王如何示好,他对几个皇子皆是一视同仁。
而阮庆,他与溦王虽在南境问题上有所分歧,但与岑广德却有些私交,这是连江阔都意想不到的。
由此一来,春闱之中,溦王便有了可乘之机,择贤入仕。
华楼中,一阵喧声腾起,荡却嘈杂,堂中圆台渐渐被水气氤氲,薄纱缭绕似仙境。
短桥之外,女子提摆踏上,腰身轻软似柳,浅衫伴形而舞,一如往常。
唯独多一层白纱覆面,虽掩去半副风情,仅余一双媚眼惑人,反而欲拒还迎,引人遐思。
溦王眼掠堂下,漫不经心道:“岑大人先行。”
岑广德闻言,躬身离去,春闱在即,确该早做准备。
一壶清酒盛上,溦王独自浅酌。
堂底下,乐舞未尽,欢声不绝,丝竹管弦声哗上层楼,四面浮光绘梦,堂中女子如天仙飞舞,不沾周尘。
略过面纱,溦王锁住那一双眼,一贯地撩人心魄,却比往日更生几分愁情。
目光幽邃似夜,殆尽浮梦后,却仍难持回,寻一缕缱绻而去。
隐云居内,未燃烛火,窗前二人借着月辉看清彼此,灼息交缠着压迫和不安。
柳琬想要逃离,却半分无法动弹,被缚在窗台和男人之间,竭力掩藏着忐忑。
“为何?”
溦王支起她下颌,强迫柳琬看向他,水润仍盈在她眼底,面纱揭下后的姣丽泛着浸红,皆是泪迹。
她的眼神中竟有难过、失意,哪怕为他所欺时,也只是屈辱,不曾如此入心。
捺下无端愠意,他再一次问:“他是谁?”
元夜之后,溦王时而思及柳琬之事,一种感觉油然而生——在柳琬背后,有一个能力庞然的护主。
柳琬不过一介身无所依的女子,富于天姿国色,生就艳姿媚骨,无论江沪或京都,皆趋之若鹜。
如此风情,怎能守身至此?
溦王不放过柳琬一丝神动,而她的眼神忽然坚定,如一方磐石延亘在他眼前,没有松动的可能。
一道吻强势地落下,柳琬避之不及,被其狠狠咬住,她紧闭齿关,却逃不脱唇噬。
血腥弥漫鼻际,柳琬后知后觉着唇瓣传来的痛,而男人还在狠恶地啃噬,并未打算放过她。
一阵寒风打至窗头,迎面扑上男人峻容,而后被削立开去,抚弄过他的耳鬓。
溦王一刻清醒,换作眷恋地舔舐,咽下一喉腥气,用他以为的安抚,强势道:“本王碰过的,便是本王的,你敢逃试试。”
柳琬紧抿唇口,血锈被隔绝在外,她始终一言不语,而眼里渐生愠意。
为她擦去唇上血脂,溦王想退身离去,却像是中了媚术,难移目光,不愿放手。
吻再次落下,是轻柔的,诱哄的,从耳后往下至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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