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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守研的两只手握在案上不停揉摩,再从容的神情也掩不住他面容上沉积多年的沧桑,片刻后,他徐徐道:“这位郎君,是想让我帮你除了这些人?”萧案生歇力后仰,背靠椅圈,椅把上食指微抬指向杨守研,慵散道:“不是帮我,而是我帮大人你,除掉这些人。”
“帮我?”杨守研听得云里雾里。
“杨大人上任以来,无有功绩,污糟事倒是一箩筐,哪怕被人暗害了,怕是也无人叹惋,”萧案生口中说着剜人心肠的话,自己却端得从容,“如今在下送大人一功,在天位面前露个脸,往后再有人想动大人,怎么也得好生筹谋一番,不至于死得过于仓促了啊。”
杨守研听完此番话,心头微动,脑中忽现曹维身影,其鸟尽弓藏之语余温未消,这上面的人是既想得利又不担责,只拿他当长枪使,毫不在意他是生是死。
萧案生坐得慵闲,看着杨守研沉思踟蹰的样子,已将他的境遇猜透了大半,于是诱道:“在下不仅可以帮你除患,还可帮你在天家面前露脸,而某只借一物。”
杨守研抬头看向萧案生,清楚了他的来意,压声道:“您是要邕州官印。”
萧案生一笑了然:“杨大人明慧。”
杨守研垂头深思,就算他不为自己,也得为自家妻儿思虑,片刻后,他终于抬头应下。
二人在书房中密商,数刻钟后,萧案生起身离去。
“郎君可是定安侯府世子?”
萧案生行于书房门前,身后杨守研忽然起身发问。
萧案生在门前转身,笑道:“何以见得?”
杨守研立时拱手埋腰,行一大礼,回正身后,才徐徐道:“与西疆不睦,偏帮南境,能在官家面前说话,还如此年轻有为,便只有少将军您了。”
萧案生扬角一笑,转身出了门。
杨守研紧随其后,为其挡清去路,二人一道走至外院。
临走前,萧案生侧身停足:“杨大人想立功还需尽早,待我取回信件,再登门…”
杨守研端着手,听得十足认真,却不见对方话尾,抬了眼皮,只见萧案生看往了府门外,忽笑得柔意满面,些许瘆人,于是也随其看去。
府门前,一红衫娘子迈着疾促步伐,匆匆行至门下,被府门前的几个守卫拦个正着,不待守卫们问话,就见那小娘子迅猛抽剑出鞘,下瞬便要取那些守卫性命。
“诶!等等!”杨守研忽变得眼疾脚快,一边跑,一边截喊,“等等!小娘子等等,你家郎君毫发无伤,我们已经谈妥了。”
戗画本不打算杀人,手上剑刃抵在其中一名守卫的脖颈上,只是剑锋太快,那守卫吓得有些颤动,渗了点血出来。
杨守研庆幸自己跑得快,这剑还没过人的喉咙,又心叹这两人简直般配,胁迫手法如出一辙。
府门前情势激烈,而府门后,萧案生徐徐走来,对眼前情形视若无睹,只朝戗画温柔笑道:“怎么回来了?”
戗画上下打量了萧案生一眼,确实分毫未伤,一回手将剑收回了剑鞘中,又一提劲扔向萧案生:“封城了。”
萧案生笑着接住了剑,背过身后,目光又看向戗画,不过数刻分离,他却感觉好像许久未见她了,只想多看两眼。
杨守研见气氛和缓,松了口气,又忙道:“是是是,是封城了,不过现下不是找你们二位,小娘子不用着急走了。”
戗画眼神疑惑地看向萧案生,萧案生也正看她,满眼宠溺:“可取信了?”
戗画瞥了眼杨守研,不知他们二人密谋了些什么,只好从袖里掏出在驿站取到的信封,递给了萧案生。
萧案生接过信封,也不开封察看,直接交于杨守研:“杨大人不如现在兑现,我二人自会等你抓住人之后再行出城,不过到时那些人,我要尽数带走。”
杨守研双手呈过信封,匆匆进府,为文书加过印后,又回到府门前呈还于萧案生。
杨守研两眼布满红丝,言辞恳切道:“此事若成,可是会得罪上头大人物啊?”
萧案生不曾探问过杨守研背后之人,而要问这般机密也是为难他人,只要结果如意,便不作多想,至于这背后的大人物他自能找到。
“大人放宽心,位再大也大不过天,至于其他,我自会替大人转圜,”萧案生一番好言安慰后,又朝杨守研提醒道,“杨大人只需多留神暗箭,别让不明不白的人要了命。”
“多谢郎君。”杨守研深深一揖,目送他们二人离开,后瞬便朝府门前的守卫吩咐调度。
将至巳时,街道上人多如流,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气息不曾经过无关战火的涤荡,一如既往。
街道中间,两人并排而行。
萧案生悄然落后半步,眼神粘上了戗画的背影,看她还没来得及打理头发,动作后又有些细发散落,一身衣衫也不若往日平整。
“回之前那家客肆吧。”萧案生声色温煦,也不多说今日之事,却发觉戗画不太理他,虽说平时她也懒得搭理,但不至于此。
戗画不听不问,目光在街道两侧流转,脚也不稍停留。
萧案生心底泛出涩意,他本想两人先回客肆,等各自收拾一番后,晚点儿再跟她解释,但看这架势,戗画是不打算理他了。
“你等等。”萧案生挽了下戗画的袖肘,将她拉住。
戗画转身看向萧案生,和萧案生想的不太相同,她脸上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倒很是平和。
萧案生轻叹一气,虽不见她生气,但不知何故,总感觉还是需要向她解释:“今日之事,若是不成,会有危险,所以没提前告诉你,只有你安全了,我才敢放手去做。”
戗画耷了下眼皮,后脱开萧案生的手,继续往街前走。
萧案生紧步跟上,急言急语像被捅坏了的蜂窝,又飞快扬出了一大片:“是那些胡人,我拿他们跟杨守研做了交换,他官位不稳,兔死狗烹,我帮他立功,除掉那些胡人,只换一道官印…”
“不是说吃早饭吗?”
萧案生话音忽顿,却是戗画停下了脚步,面朝着街边一家小食铺,正跟他问话。
萧案生终于松了口气,笑意又回到他嘴角:“好,你想吃什么?”
戗画一面朝食铺走,一面道:“看看再说。”
二人走进了食铺,这家食铺虽小,四角支着竹杆,上面撑着一张大油纸作棚顶,底下摆着几张方形食案,案边几只矮凳,烧火灶的占地最多,里面那厨子就是食铺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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