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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昔拉着豆芽匆忙地跑出品芝楼,正待歇口气,回身一望,忽一手刀从眼前划过,当即便不醒人事。“姑...”豆芽声音尚未喊出,忽也被人一击至晕去。
大街上,只见两灰衣大汉扛起两个小娘子便往杂间小道去了,丝毫无人注意,就算被人瞧见,也是事不关己罢了。
“大哥,现在怎么办?”说话的是方才那个在楼里吓唬小二的汉子吴贵,此时却见他两眼瞪大,一副迷迷糊糊的憨样。
“...大人说先留活口,将二人藏起来,后面必然有用。”大哥吴达不似其弟那样鲁莽,心思深沉,说话时也是几经思虑。
“那藏哪里?”
“...我们往江陵去,到时...若是有什么变故,咱们就渡河南下,把这两个投河。”
吴达面无表情地言语,倒也并未将那位“大人”的吩咐看得多重要,心知这左丞江府也不是一般小伎俩就能动倒的,他们身后的那位“大人”虽也位高权重,但毕竟...登高易跌重,还是保好自己的命要紧。
说罢,两人便引来马车,当即带着两个小娘子出城去了。
午时,左丞江府。
相府内,江老与萧侯正寒暄。
“师父进来身子如何?”萧侯声音低沉,浑而有力,许是经年征战,战火喧天,嘶声号令的缘故。
“呵...年过花甲的人了,身子骨能像我这般的,还能有几个?”江老边调侃边放声笑,心里很是喜爱这个学生。
江家历代皆为言官,而到江老,因刚直谏言被贬黜,后调至西疆,正逢征战,时任军师。其子更与仕途无缘,时与萧远同任军中副将,战难时牺牲。
此后,萧远破釜沉舟,大获全胜,方才得以袭爵,又以江老在西疆时提点过他一些兵法为由,拜其为师,一心跟随。
江老一脸祥和,缓缓看向一旁萧案生,见他正在安静规矩地品茶,一身衣冠庄重端正,锋眉利目,骨像俊秀,却是一脸不苟言笑。
“砚书今年...二十有三了吧?”
萧案生置下茶杯,侧身后拱手行礼,方才缓缓道:“是,多谢师公挂怀。”随即又回过身,正襟危坐,似礼仪典范一般。
江老又是一番打量:“...记得...砚书幼时跳脱好动,不似现在这般,想是随你父亲去了几年西疆有所收获啊。”
“是,晚辈得父将爱重,一同随军,略有所得。”萧案生微颔首,言语恭敬,自他从西疆驻军回京,便是这般样子。
“嗯,好...好,青出于蓝呐。”
江老眉眼含笑,在他老人家的眼中,这些都算是男人的成长,随即又目光一转:“...远儿此次...是来商议九娘与砚书的婚事?”
萧侯立时坐直,精神陡然而起,忙点点头道:“哦,是是,这...九娘现在何处啊?”
萧远还真是伴着久昔长大的人,甚至久昔出生时,他也同江相一起在屋外候着,而后又待久昔如自己的女儿一般,心疼她自幼无父无母,亦是自责未能护住兄弟。
自从久昔出生,萧侯便动了两家联姻的心思,一来是两家本身关系好,结亲也是正常,二来是想老爷子年纪大了,将来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萧家也好护着孩子。
萧侯是一心想让二人早日成婚,毕竟他自己年纪也大了,想抱孙子也是常理,今日他们二人上门本也是为了商议此事,却打从来时就没见着久昔。
江老也是一阵纳闷儿,早先叫豆芽去请姑娘,到现在也没个醒动,还真是不该使唤她去,她们主仆二人一向是一唱一和,好吃好玩儿。
“老吕,让桂嬷嬷去请姑娘过来。”江老朝外面的管家吩咐道。
吕方是府上的老管家,他的老婆桂英、女儿吕桂云都在府内为事,不论江相从前被贬黜,还是现下腾达,他都一直跟随,也从不骄奢。
吕管家应了声便往院儿里去了,还未走到内院,便见桂云匆匆赶来,跑得上起不接下气,一脸着急忙慌的样子。
“吕管家,姑娘...姑娘不见了...豆芽也不见了...”
吕管家一时怔了怔:“...什么!几时不见的?”
“有...有些时辰了,那会儿瞧见她们出府,平日里也常偷溜出去,可一会儿也就回来了,今日迟迟未归,我觉着不安便出来通报。”桂云急得一脸通红,言语飞快。
吕管家当即镇定下来,思量着这事儿只能先报与江老,忙领着桂云去了正厅。
“...出府...还未回来?”江老微微一怔,又些许疑惑。
实则是平日里久昔外出,江老是知晓的,故意放走她们二人出府透气,但会派人暗中跟随保护,可今日府上来人,未注意她们二人出了门,现下确是无人知晓两人去了何处。
江老忽心觉不妙,一时慌神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萧侯在一旁听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忙朝桂云询问:“九娘平时,都去些什么地方?”
“...也未听说过...”
桂云一时未想得起,只因平日里都是豆芽跟着姑娘,她少有管姑娘院儿里的事,忽想起那日听豆芽提过一嘴“品芝楼”的桂花糕,忙道:“哦,她们去过品芝楼,但不知今日...”
未待桂云说完,萧侯忙转向萧案生:“案生,你先去品芝楼看看。”
话音刚落,萧案生立时起身出了府,径直往品芝楼去了。
江老仍是难放心,忙吩咐周管家带着小厮沿街找,一时急火攻心,大咳了几声,惊得萧侯忙上前帮其宽心顺气。
相府的家丁们装作采买的样子沿街四处查探,并不多作询问,生怕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相府小娘子不见这般大事,谁知会被别人如何编排。
过午时,品芝楼。
萧案生匆匆赶至,前脚刚迈入酒楼,便见迎面走来一白衣男子,其手持一面素扇,身后跟了一个精干侍卫,形貌气势皆十分引人注目。
于此同时,萧案生的身形相较普通男子更高大,一身沙场精炼的凌厉势气如刀剑挥划,触之则伤,更是招人注意。
两人余光交汇,却又噤声相错,皆于周身发散出无形的戾气,似是正在经历一番搏杀,使得一旁的迎门小二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郎君留步。”
待二人正将错过时,那白衣人忽驻足转身,喊住了萧案生:“...郎君...是来寻自家小娘子的?”
萧案生转身,垂眼看向那白衣人,并未作声,见那白衣人浅浅一笑,随即又兀自言语。
“在下居遥,随侍于青。”
白衣人自行介绍着,双手揖礼,后又指了指身旁的侍卫,言语恭谨,形貌端正,却好似又无意识地透露出了一丝狡黠。
“萧砚书。”萧案生自报名讳,又揖手还礼,但这些都仅仅是出于礼节,在他的眼里,此人...已甚为可疑,“阁下可曾见过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娘子,貌态温顺。”
话音刚落,居遥忽嘴角噙笑,微挑了一下眉毛,十分随意地道:“砚书兄要寻的小娘子...在下曾见过。”
萧案生瞧着他这副样子,微蹙眉头,心觉得这人应是知道些什么,但却又故意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只见居遥停顿片刻,又缓缓而道:“...在下本欲请她共用午膳,未曾想...被拒绝了。”
...他说的...确是久昔。
萧案生微微垂眼颔首,看似是在表达些许歉意:“舍妹年纪尚幼,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宽谅。不知她现在何处?”
“啊...怕是不太妙...”居遥故作一副惊异担忧的样子,“来时有两歹人跟着她,被我赶走,现下...看样子已经得手了。”
萧案生听其话毕,半分不作声动,只微皱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人,从他的言行中,仅得出一个结论——此人话真貌伪,极为分裂。
居遥仔细观察着萧案生,见他丝毫未有着急的样子,十分好奇:“砚书兄...不着急寻人了吗?”
萧案生忽眉头松缓,竟比来时更为镇静:“若如居遥兄所说...想必是寻不到人了。”
居遥见状,不禁一笑,似是十分欣赏地道:“...砚书兄,明白人。”
他一向喜欢同聪明人相交,未曾想竟能在京都这地儿碰上一个:“居某现须离京,今日相识,甚幸,望来日...有缘再会。”
见居遥揖手致意后先行离去了,萧案生仅思量片刻,便不再往酒楼里去,即刻转身回了相府。
方才那迎门小二愣在一旁,静待两人说话,见居萧二人先后离去,径自上了二楼雅座,先敲两声门,后又敲两声,推门入了丹室。
“社主。”
只见小二躬身进入室内,轻合屋门,随后又面朝向窗边,俯身揖手,十分规矩恭敬,丝毫不见迎门时的热情随和。
“坐。”
一道沉稳坚毅的声音从窗边传来,随即见小二用手提起下裙以跪坐,后望向窗边,见一人负手而立,静观泊云。
“...小人失职,今日方才得知兰室宾客名叫居遥,近日只四处游玩,见过相府小娘子、定安侯府少郎君......现下人已离京,身份...尚未查明。”
小二嘱人打探那人的消息已有些时日,但都未发现异常,思量着自己是否会被责罚:“...哦...今日相府小娘子被劫,有社人传报,他们往江陵去了。”
“何人所为。”
“...尚...尚未探得。”小二又将头埋得更低,揖手过顶,片刻过后又小心翼翼地抬眼察看,只见其依旧望着天,似是在思量。
“...相府...居遥...南境......”
小二见窗边的人独自喃喃私语,未敢作声,只得安静候着,从其身后一番打量。
见其青丝及腰,仅以发带半束,宽腰敞袖的衣袍,红染的丝制外衫,难想到这般凌厉坚韧的人,竟是位碧玉般的小娘子。
若是寻常小娘子在外作此番打扮,定被人指责不得礼法,可他家主人...气劲势强,一身玄冰,恍若寒刀霜剑般地穿皮刺骨,无人敢近。
小二正望着主人发愣,忽闻房门被人敲响,一时回了神,正身坐直。
几声过后,进来一持剑男子,俯身抬手,微微一揖:“主人准备何时出发?”
窗边人未做答复,缓缓转过身,朝小二道:“京都社众仍由你暂掌,若有异动,传信梧州。”
小二应声后方才离去,出门便轻呼一口气,暗自庆幸未得责罚,又一脸喜气地下楼招呼宾客了。
“诶...戗画,所以我们这趟是来干什么?就为了哪个从南境来的?”那持剑的人见小二走了,便不似刚才那般毕恭毕敬地对待主人了,随意质问。
“...自南境,过邕州、梧州,至京都,欲何为?”戗画并未作答,反将其一军。
他们说的便是那位自称居遥的人,其自南境北上,经梧州时被廌业社盯上,一路跟随至京都,却也未探得其身份。
连云瞪着眼,提溜了几下眼珠,一脸认真思索的样子:“......为何?”
忽而戗画轻叹一气,一脸漠然的走了。
“哎...哎呀,等等我嘛~”连云立刻转身跟上,要说这看脸色,他真是一绝,一路给戗画赔笑脸,“哎呀~我刚刚去给你包了桂花糕,你看我对你多好,一会儿咱们路上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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