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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油烟机轰轰作响,常恒推开门:“妈,我问你点事。”家玲没有听到,常恒靠在门边,等母亲把干煸豆角盛到盘里。
“妈,我问你点事,常新泰女儿结婚了你知道不?”
“没结婚?只是生了孩子。”
常恒皱起了眉头。
“听下庄第五家的说,一二年找了个后边县上做生意的走了再没回来,今年又回来了。”
“呵,跟人私奔?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那臧家的?”
“不清楚。”
“哦,快吃饭了吧。”
“把你们买的肠凉拌两个就好了。”
常恒走进客厅,突然觉得心情很愉快,拿起红包袋看了看将代金卷放了进去,钱塞进了自己兜里并决定臧家的自己拿过去。
晚饭过后,新永准备出门,常恒立马起身:“你去哪里?”
“我出去一趟。”
“我们决定初五出摊,时间不多了,臧姑父家我和常立去,都是一家人,我们小辈也要多走动。”
新永看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那行吧,路上注意安全。”
常恒笑着点点头。
新永刚走,常恒脸色阴下来和家玲打了招呼,出门转过弯穿过马路,给武华打电话:“半个小时候后我找你一起去玩。”
站在臧家门口深呼吸,抬手搓搓脸。
推开门,花圈还摆在两旁没有收拾,臧雄看见常恒进来,站在原地不停眨眼,常恒笑着说:“弟弟新年好呀,姐姐来给你拜年,不欢迎啊。”
屋里传来臧芳的声音,紧接着抱着孩子站在门口。
常恒盯着孩子看了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错愕
臧芳愣在原地瞪着常恒,常恒叹息摇头:“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生孩子早了也有好处,每一代人都这样,等到七十岁就能看到第五代人,多好。”
臧芳一言未发像被定住了一样,常恒手想抱一抱孩子,臧芳立马躲开。
“一家人,这孩子会是藏丽吗?”常恒说
“你来干什么来了?”
“当然是拜年了。”
“空手就来?”
常恒从兜里掏出一卷冥币:“我给藏丽带了点零花钱,要不你替她收着?”
臧芳突然发疯般大吼:“滚,这里不欢迎你。”
老两口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常恒笑了笑:“姑姑姑父过年好呀。”
臧芳抱着孩子进了门,常恒左手掏出打火机点燃冥币撒上天,漫天轻火舞,落落是仇恨。
臧芳拿着棍子跑出来,常恒走到花圈旁打开打火机笑着说:“再往过来走一步,我来给你们拜年,居然这种态度,藏丽的死是你们生而不教,也是你们的报应,臧芳才十七岁,已经抱着孩子,一生定型了。“
天空的火光都被寒夜贪婪的干干净净,点点灰烬飘落在臧家院子里,缓缓落下,空中飘下雪来,一层又一层,将灰烬掩埋的彻彻底底。
走出门,常恒觉得多年的怨气终于松掉一些。
“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呢,根源仅仅是父亲吗?仅仅是新媳妇,丈夫不帮而兄弟邻里欺这么简单吗?”
“不止,还有这些人本身毫无辨别的蠢。”
身后一个阴森的声音悠悠传来,忽远忽近。常恒觉得心里发毛,回过头没有人,继续往前走,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侧,停下脚步闭上眼声音开始说话:“你太可恨了,虽然我们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就不能看在我已经死了的份上不这么做吗?”
常恒睁开眼,面前一团若有若无的气在飘荡:“难得啊,你知道你不对。”
“上一代人的问题,你放下吧,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以后很好的,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常恒没有讲话低下头心有些发软。
“姐姐。”
常恒闻声抬头:“我回去了,不要缠着我。”
仰起头看向天空,发现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雪花下落留额头,哽咽的喉咙在臧丽面前涌动,一股阴寒的力量紧紧捏着常恒的脖子,耳边传来恶毒的声音:“既然你不听,我就带你走。”
常恒闭眼站直,身旁嘶嘶作响,一声低频惨叫过后,常恒伸手摸着身边冰凉的头顶,蹲下身抱在怀里。
站起身目送它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常恒,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还有几个更过分的,一定要他们死在自己手里。”金灵说
武华电话进来:“说半小时,人在哪呢,带你去酒吧玩点刺激的。”
初五很快到来,手机响起,打开一看是李吾:“今天读书馆没开门,你知道哪里还有好玩的地方没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其实我刚到。”
“我知道一个地方,我给你地址,我带你去爬山。”
“太冷了,要不,去看电影吧。”
“啊?”
“我请你看好了。”
“就我们两个?”
“我在这边没有其他朋友。”
“几点的?”
“下午三点的《猖獗》。”
过年的气氛还在顶峰,孩子们围在摊前,几乎每个人都点全套餐四五个,这次不仅是拇指腱鞘疼,连胳膊都开始发酸,往后挺背,肩胛骨吱吱作响,午后一点,常恒觉得又饿又渴给自己也做了一个吃完收了摊,算了账把钱包交给家玲:“妈,我下午约了朋友,时间来不及了,我回去换件衣服,你后面回来。”
对着镜子,常恒看着略显无奈和憔悴的自己吹了吹气抬起手往上堆了堆,在衣柜里翻出纯白色的羽绒服换上,今天决定涂点口红。
再拿起梳子梳了头发,发现发梢位置有了淡淡光泽。
“在恢复了,在恢复了,等到回学校的时候就彻底好了。”金灵说
想到这里,常恒挺了挺背心想:“好看的,好看的。”
出门看着时间,公交车来不及了,还有半个小时,打车催促司机赶在三点一路小跑到了电影院楼下。李吾站在面前笑得像个孩子,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盒。
“这是?”
“新年礼物。”
“我能打开看下吗?”
“请便。”
打开盒子一看是邢宇拍照给自己的蓝色项链相似款。
心中一惊脸上的笑容瞬间没有:“你哪来的?”
“我上次看你手机屏背是这个,正好回去家里有一条相似的,就让阿姨包起来放我车上了。”
常恒松了一口气:“礼物我不能收,有些贵重。”
“我妈上次去漂亮国带来的,家里一堆呢,你收下吧,我专门带给你的。”
常恒已经完全没有看电影的心思了,心里生出无限自卑:“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她做外贸。”
电影李吾一边看一边和常恒说,常恒心里正在上演家里的电影,一幕一幕和李吾说的构设对冲。
电影结束,李吾说:“男主最后再挣扎一下就成了。”
“或许人与人之间留有遗憾是最好的。”
“去吃饭吗?”
“你刚回来不和你爸一起吃吗?”
李吾看着常恒没有说话。
“不好意思啊,你回家天天在一起吃饭的。”
“你要回家吃的话我送你回去。”
“跟你一起吃。”
“那去市里吃湘菜,过年前我爸带我吃过。”
“听你的。”
驱车赶往,常恒心想:“原来乾流吃饭还有这么僻静的地方,比上次景区的山庄更加别致些。”
跟着进门转过两道弯,服务员出来:“您好,二十八号天鉴,给您留好了。”
李吾点点头示意常恒先进。
“今天你早就安排好了呀。”
李吾尴尬得笑了笑:“担心你不答应。”
“朋友之间不必担心。”
“我有个问题。你有男朋友吗?”
“你不如直接问我道德观好了。”
“哦,那就行。”
“我喜欢看一部剧《错轿姻缘》有一句台词很好,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多一个人就不好玩了。我不是单身我会直接和你保持距离。”
李吾听着低头喝水,常恒意识到气氛有些氤氲忙改口:“你和你前女友为是怎么分手的?”
“虽然年纪在这里,但是我没有前女友。”
“不会吧。”
“小时候二伯婚后出轨,家里鸡犬不宁,二婶怀着孕跳楼了,两个人还要领证,爷爷不同意,二伯悄悄领了,后来那个女的卷着二伯全部身家走了,爷爷也去世了。大伯把二伯赶出了家门,我们也从老宅子搬了出来,我爸来你们这边做生意躲着二伯,我跟着我妈。再长大点,初中的时候,有个女同学和我一个邻居处对象,怀孕了对方父母起诉,邻居年龄过了十六,女方才十三.判了三年。从那以后,我妈就让我离女的远点。”
“那你读法律是?”
“读法律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我妈有熟悉的律师,建议我读法律,不会太辛苦也体面。今年因为好几年只能逢年过节的时候见到我爸,所以呆一年,明年就回去我妈安排好的地方工作。”
常恒听着不知道如何回复,服务员进来:“菜还需要再点吗?定好的正在送过来。”
“我朋友不吃辣,记得不要放辣。”
“您吩咐过的,没有放。”
“再上个宴月浓吧,半个小时之后送来。”
服务员走了。
“宴月浓?名字不错。”
“是个汤,我爸每次请朋友吃的时候都会点,很好喝的,甜而不腻,微咸清淡。”
常恒只能点点头了。
“你父母也是经商吗?”李吾说
常恒摇摇头,顿了顿说:“是老师,教初中的。”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一道道菜上了桌,李吾站起身拂着袖子,拿着公筷夹了半截山药放进常恒面前的盘子里:“尝尝,我很喜欢吃这个。”
常恒总觉得心里高兴不起来,内心有股力量在较劲。
“差距太大了,你的极限都不一定是他的起点,不过,他在一起都很舒心,要不先不管以后吧,恢复到后半段了,哪管的了那么多以后呢,因已起....,别想了,先顾好当下。”
金灵说
筷子落在山药上并没有夹起来,手扶着头轻微摇晃。
“你怎么了?”
“我没事,头有点闷。”
李吾站起身转了窗户:“冬天确实会闷点,这样有风过会又好了。”
常恒将山药放进嘴里抬头夸赞:“确实很好吃。”
李吾开心得笑着:“我就说嘛,下次带你去另外一家吃,也有几个好菜。”
常恒放下筷子:“你倒是闲下来找到美食了,交个你这样的朋友真不赖。”
“那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不用客气,你说。”
“初九开庭,你方便的话能不能来旁听。”
“是上次那个案子吗?得申请吧。”
“不是,那个案子涉及人情比较多,后面我师傅处理了,是个简单的欠钱,这是我第一个开庭代理。”
“下午?”
“早上。”
常恒抿着嘴犹豫了。
“没关系,你可以考虑下。”
常恒笑着点点头。
“我还有个问题,就是你怎么看待婚姻?”
常恒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婚姻,在爱情之上,蜜涩之后,油盐之中,平淡生久。”
“你怎么看的?”
“我要么娶个我喜欢的,要么不婚。”
“这倒是,越喜欢越包容,链条转久了总要调和剂的。”
“你觉得你自己是什么性格,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任性玩闹的样子。”
“我的性格?有些固执,独立吧。”
“我的性格比较平和,长这么大没和爸妈冲突过,一直听他们的安排,但我有个想法。”
“哦,说说看。”
“我想结婚以后趁着年轻和爱的人一起览遍美景再对人生作出选择。”
“那你计划多少岁结婚呢?”
“有可能一年,有可能.....,得看对方。”
“祝你尽快遇到你的意中人。”
“那,我方便问个问题吗?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常恒看着李吾真诚和充满提问的眼神只说:“目前没有。”
李吾低头吃菜没再说话,服务员进来:“宴月浓。”
“放她面前。”
常恒看着面前犹如水中捞月感觉的汤,杏色的浓汤底部若隐若现一块黄色的圆球。李吾走过来拿起汤勺盛进常恒碗里:“尝尝。”
“我自己可以。”
气氛有些尴尬,李吾回身坐回了座位上
“我给你讲讲我的爱情观吧。”常恒说
李吾嗯了一声
“分开时独立自主,在一起时互相欣赏。”
李吾又嗯了一声
常恒起身拿过碗盛好汤递到李吾面前:“宴月浓确实好喝。”
李吾大口吃菜,吃饱后坐在那里看菜碟,常恒看了看:“剩这么多,打包带回去吧,别浪费。”
李吾没吱声。
“你怎么突然不高兴。”
李吾摇头:“没有不高兴,可能吃太多了。”
“那两个菜没动,带回去当宵夜吧。”
“我从不吃宵夜。”
“那不是浪费了?”
“不带了,走吧。”
步履生风,常恒跟在身后:“没给人结帐呢。”
“不用管,我爸是股东。”
李吾率先上车,常恒拉开门刚坐上,李吾直接发动。
“我安全带还没系好呢。”
李吾没理会。
“我以后买个吉普越野好了。”
“买那干嘛?”
“开着门也能上,而且底盘高,不用老惦记安全带还能爬山路。”
“我技术很好的,不就是刚才急了点,对不起。”
“我没有惹你,你突然就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我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常恒看着窗外憋着笑没再说话。拿起手机翻来翻去,看到赵启哲果断点了删除。
李吾一路面无表情,而常恒心里乐开了花,驶进居乐镇,李吾放慢了速度,常恒:“前面没人怎么开慢了?”
“没油了。”
常恒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边笑边说:“再开一百米就是加油站。”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那我在这下吧,我走回去好了,你回去先消消气。”
“不管怎样,我还是送你过去。”
沉浸在喜悦中的人,不知前路多坎坷,常恒往里走,越回想越想笑,院内打杂急嚷,一秒将常恒拉回最熟悉的战场,新旺媳妇横肉三丈像一块永不流失的非牛顿流体,一晃一晃,秀秀也从窗口探出头来。
常恒躲在角落仔细听了一会,原来是自己去臧家的事被父亲知道,兄弟们来为臧家鸣不平。
常恒心想:“这世道真好笑,不分原因,人多了居然就等于公道。”
院里吵闹声停止,常恒进门发现母亲和常立并不在,新泰开泰一人咬着一个肉饼,吃的满嘴流油,看到常恒进来:“嗯?你还敢回来?走上讲理的地方,现在就走。”
常恒抓着门边的铁棍厉声呵斥:“都给我坐下!先把话说清楚。”
“是不是你把臧丽害死的?”新泰说
常恒脸上漫上满满疑惑:“谁说的?”
“就是你,有人看见是你。”
“谁看见?”
“我看见。”臧芳站起来说
“你看见什么?你不好好坐月子,年三十晚上出去约人上香了?”
“我没去烧香。”
“没去你怎么看见我,我去烧香了,不信的话,你问问三殿里的神仙。”
“你少胡扯,就是你害死的。”新泰说
常恒用力捏紧了铁棍:“臧丽是我打死的?那你妈也是我妈打死的是吗?你女儿未婚跟人私奔还产子,你不觉得丢人吗?丢的是你一个人的人吗?这些有血缘关系的哪个不觉得丢人?”
“不要东拉西扯,还敢教训我?”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们今天谁敢动我一下,我就把你们全弄死,说到做到。”
常恒捞起铁棍狠狠砸在新泰旁边的椅子上,椅子上空心管受到外力敲击,发出空鸣声。
“两个选择,现在滚或者我今天弄死你们。”
几人无一人动弹,坐着发愣
常恒继续咆哮:“还不滚?”
新泰率先站起来走了,常恒锁上大门回身坐在廊檐下,里屋卧室门响了,常恒头都没回:“常立,作业写完了吗?”
屋内只有脚步声,待回头时,新永站在面前,常恒吃惊到弹起:“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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