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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上都是满脸憧憬的孩子和质朴憨厚的父母,父母们拿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鸡蛋,烙的饼还有各种每天都能吃到的小吃。他们互相询问,攀谈,分享食物,常恒已经吃倦了,这些食物也不愿再吃一口,她转头看着窗外,轨道上的石子都显得新鲜。
越走越远,她觉得越来越轻松,天黑下来,穿过不知多少个隧道才停下,常恒站起来不断捶打已经麻木的大腿。
新永发出嘶的一声往后一咧手杵在椅背上。
“怎么了?走吧,不然天黑都到不了。”
从火车站进入地铁站,常恒站在一旁看着别人进站,还没看明白,已经被人流推进了站,地铁转公交三个小时,八点到了学校门口,看着学校的东大门抬头,常恒又摸着脑袋左右看了看和旁边的新永。
“爸,这地方属于申市吗?这么偏。”
新永到处看了看:“我也不知道,第一次来。”
“学校对面有宾馆,我去宿舍。”
常恒拉着行李走了四十分钟,路两旁枝繁叶茂,路灯明亮,有学生一人骑着自行车一人站在后面的承轴上,发丝飞扬,常恒心想以后也将会是她的生活。
推开寝室门,一个舍友已经到了,打了招呼找到自己的位置,发觉还没吃晚饭,坐在床上犹豫再三还是给新永打了电话:
“爸,晚上你怎么吃。”
“我还有带来的泡面对付下,你在食堂吃吧。”
“食堂门已经关了。”
“那你看着学校里有啥你吃点吧。”
“哦,那你明天回去的时候需要我帮......”
常恒还没讲完,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一起去找吃的呀。”舍友的声音拉常恒离开落寞
她愣了一下感觉很开心,跟着舍友走在校园的路上,感觉心里很轻快。
第二天舍友都到齐了,辅导员点了名回到宿舍,舍友们互相介绍,常恒坐在旁边看着她们畅谈心里觉得落寞,疏离甚至有些难过。
课程发到手机上,室友们互相讨论,她爬到床上翻着手机等关灯慢慢睡去,早上八点两个班一起上课,抬头看着多媒体,只看到老师在说什么。
她的大脑前叶好像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推力,整个大脑的神识都在被往后推,不断的往后,由额上沟到中央前回再到顶上小叶。
常恒捂着眼睛摇摇头,眼睛不再接受新事物,脑部才恢复,等放开手继续看大脑又如刚才,她想可能是坐的近了,下次坐远点就好了,她只好低着头听课。
好在早上只有一节课,回到寝室,舍友们觉得很热,打开空调,她坐在空调下方,冷气沉下,她又觉得大脑前叶似没有封膜的海绵,冷气都渗进了里面,一点一点渗透,整个前叶如内酯豆腐般,在慢慢凝结,无法思考甚至连辨别都难。
她爬上床躲在和空调的齐平处,发觉大脑的冷气在慢慢消散,嗯,好多了,等神识慢慢由自身掌控她觉得实在太累了,躺下来闭上眼。
午时,常恒还没有起,室友三人去吃午饭,回来时帮常恒带了炒饭,常恒被叫醒,她懵懵晕晕,看着面前的饭心里一阵感动,心想:“为什么刚认识的人都这么好?而自家的亲戚却要说自己下毒呢?”
她使劲晃晃头,打开饭盒一看是一份青椒炒饭,稍作犹豫掰开筷子尝了一口,脸瞬间辣的通红,从床上爬下来直咳嗽,抱起桌上的水瓶往嘴里猛灌。
舍友拍着背:“怎么了?还好吗?”
“我吃不了辣。”
“吃不了辣你就不吃了,我们也不知道你吃不了辣,真是的。”
常恒没有说话,心里觉得人与人之间好难接近。
下午一节思修,进门坐在最后一排,抬头看多媒体,发现离得电子大幕远些好多了,半个小时过去,头又开始难受,她感到疲倦,趴在桌上睡去,醒来感觉头又清醒点下课铃声想起。舍友喊常恒一起去吃晚饭。
“你们去吃什么?”
“吃麻辣火锅。”
“那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转过身走进宿舍,打开窗帘站在阳台上,瞭望远方,远处是一片坟场,整整齐齐,青郁而寂静,她想人到头不过几十年而已。
下楼步行半小时到食堂,吃过饭迎面撞上舍友,常恒看她们嬉笑打闹心里难过,跟在旁边,一起回寝室。
室友们聊起了各种电视剧,她无心参与,爬上床拉上帘子早早睡去,一月过去,或许是水土不服又或许是状态加重,脸上开始起痘,整个人逐渐发胖,记忆力减退更加明显,偏头痛频发,带的胃药也吃完了。
她苦笑心想:“换了城市,不过换个地方吃药罢了,天下的土地都一样,大城市并不能抹平烦恼。”
进医院挂号,大夫诊断结果快速说了一遍,等出了门,常恒已经忘了诊治结论,走到缴费处,工作人员说医药费一千八百五十二,常恒愣住了,她重复问了一遍:“不好意思,没听清,多少?”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重复一遍,常恒假托还需要问诊,手里攥紧了医药单径直出了医院大门,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天感慨::“活着怎么才能轻松一些?”
她想起了那片坟地,从市区回学校,天色初添墨,门口吃份烤肉饭,打开导航骑往坟场,往前走路过一片联排别墅,穿过三条马路,常恒停下车,阴风阵阵。
她心想:“这里的人多好,没有欺骗,没有谎言,没有纷争,也不用为了生存发愁。”
脑海中那个声音又响起:“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还有很多事在等着你,他们生前也是各有各的难。”
常恒从自行车上下来坐在一旁,前方房子突然灯光亮起,被吓了一跳,里面走出一个女人,常恒揉了揉眼睛对方用手电筒晃了晃:“前面是人不?站那有事吗?”
“没事,心情不好过来转转。”
起身骑车远去,漫无目的的往前骑,突然听到水声,很宏厚。顺着声音往前,海面像无数块堆积的白石山,左右晃动,在月光的映衬下,等水面棱角行成直角时折射白光,凌厉如剑,再塌下去挤压形成新的利刃。
常恒看着看着慢慢往前走,她想抚摸一下大海,这和武华拍的图一点都不一样,或许是没有阳光明媚照射的温和,晴空万里反射的温柔,那里的大海很美很诱人但绝不神秘。
而这里的、现在的,沉稳晃动的正是最吸引她的,这份海和内心是融会贯通的,她感到压力都释放了,无比轻松,她抬头,脑海中的声音说
“常恒,应化作这海,将那些腌臜事都吞噬干净!”
她往前走,继续走,海淹过脚面,这是从未有过的舒适,继续往前走,身后一个声音大喊:“别往前走了,一会要涨潮了。”
常恒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刚淹过小腿,胳膊被人一把拽住拉到岸边:“小姑娘有什么想不开,年纪轻轻的。”
常恒摇摇头又点点头,她觉得自己又不开心了,运动鞋湿透,她脱下鞋拎在手里往回走,走了很久她想起来自行车还在海边,那个声音又说话了:“先坐下歇歇吧,你累了。”
席地而坐,海风撕扯着头发,前方的坟地也传来哭嚎声,最后一盏路灯熄灭了,拿起手机一看还有10%。
风灌进胸膛,此刻,她发觉有些冷,两只手交错抚摸自己的胳膊,又觉得很热,想大声呐喊来释放无穷的压力,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迎着风,报仇般呐喊。
那个声音又说:“常恒,如果做鬼呢?做鬼能报仇吗?”
喊完胸腔都薄了,她低头苦笑:“原来自己减肥的根本方法是这样的。”
自行车被海风放倒,顺着斜坡往常恒的方向移动了五米,拿出手机,拨通邢宇的电话,刚响了一声她惊觉这样不对,赶忙挂断。
那个声音又说:“很晚了,骑车回去,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回到宿舍已是十点半,舍友们没人说话,和家人聊天的聊天,看剧的看剧。她站在门口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叹口气踏进门总觉得自己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爬上床躺下:“不行了就给母亲打个电话让给自己寄点药吧。”
家玲一听女儿的描述,马上求中医开好药寄给女儿,然而并无好转,常恒心想有可能是自己心急,学校不适合自己。
那找些兼职做好了,周内上课,周天兼职,半学期过去,病情持续加重,同学们和她说话,有一丝不对,她都觉得别人对她有陈见,过线敏感,负向多疑。
只有到海边才能感到内心的平静,从一周去一次到三天去一次,膨胀而超负荷的大脑感到轻松时她就回去,那个声音又说:“或许这样不行的,要换个方了,转移重心,忙起来,多做兼职,多接触陌生人试试。”
找兼职,忙起来了,她好像适应了,甚至忙不过来拉个群带着同学们一起做兼职,她感到内心慢慢的在恢复平静,早上八点舍友们去上课,常恒说:“帮我点个到吧,我今天有工作。”
后来,也不好意思让舍友带点了,老师们却总能点名提问时叫到常恒的名字。
一学期过去挂了三科,辅导员叫常恒谈话:“现在是读书的时候,你把三分之二的时间用来做兼职,书什么时候读?”
常恒觉得老师说得对,无法反驳,她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平衡时间的。”
回到寝室发现窗帘一如既往拉得严严实实,她摸索在自己的书桌前拿着包出了门,晚上十点回来,舍友们看剧的看剧,打视频的打视频。
常恒站在门口心想:“好像和舍友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放下下楼坐在的连椅上,申市冬天的风湿度很高,她裹紧羽绒服,天空飘起雪来,出手机翻着看,她想起高三那年邢宇录给自己堆雪人的视频,他把项链挂在雪人脖子上,身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头上放一顶短发,他侧身站在那里不停的雕琢。
嘴角慢慢勾起笑意,感觉天也不是很冷,她呵一口气,搓搓手站起身往回走,心想:“邢宇会不会也来申市,如果邢宇高考完来,以现在这个样子她不敢见了。”
进门舍友的韩剧还没有看完,游戏正打的起兴,语音也聊的正开心。
常恒顿了顿问看韩剧的舍友:“买得什么时候的票。”
“后天。”
常恒爬上床给家玲打电话:“妈,我过年回来看看病吧,脸上的痘痘还没消下去。”
一月,舍友们都走了,常恒躺在床上看看天花板,她实在不想回去,回家的那条路,越走越紧张。
但她还是坐起来买了票,下床对着镜子仔细端详,镜子里好像有两个常恒,一个冷静清醒,一个浑浑噩噩。手按在镜子上问:“这是你要的吗?”
常恒站直身摇摇头感到头疼,拉开抽屉发现安乃近已经没了,她抬手捂着头点了外卖,睡醒收拾行李去赶车。只觉得心慌,内心祈祷慢点。
很遗憾火车没有晚点,下车熟悉的道路,她觉得心里添上了一块石头,心里莫名的烦躁,打车回家,进门,无人说话,家玲喜笑颜开:“常恒回来了。”
新永坐在一旁好像没有看见,走进卧室,发现一切都没有动,床头柜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拉开窗帘想起邢宇,心口依然有些难受,做两次深呼吸心想:“或许爱情都会走到这一步的。”
关上门走到中屋坐下:“我已经联系好工作了,明天去工作。”
“啊,放假给你去看病啊,身体要紧。”
“嗯,不影响。”
饭桌上家玲充满好奇不断的问着关于申市的一切,常恒一言未发,家玲眼中的光消失了,目送着常恒离去转头瞪着新永,新永低着头没有看到,家玲伸手打在新永的肩上,新永咬着牙回看着家玲,拍下筷子,摔门走了。
常恒躺在床上,回顾起自己这学期在学校的状态心想:“要努力控制住自己,人终将会清闲下来。”
邢宇站在面前递给常恒一个盒子,常恒接过来准备打开,邢宇说:“送你的那条项链,你见过的。”
常恒打开盒子发现是空的。抬头看时邢宇已经不在了,喊着名字坐起来,睁眼一看,原来自己斜靠在床边睡着了。
黑夜的裹挟下,房间里静到失声,泪水掉到手背上,常恒才发现自己又哭了,拿起手机翻进邢宇的空间,发现八篇日志,细细读完,常恒长叹一声,点开消息框给邢宇打字:“近期考得怎么样?”
大脑的声音:“你们已经分手了,不要打扰别人。”
天明初晓,常恒起床已是八点,家玲做好蒸鸡蛋放在桌上,常恒没有说话端起来吃掉:“我今天出门工作了,回来之前已经联系好了的。”
“那你和人家说下,今天带你去看病。”
药铺拥挤,哭嚎的婴儿,卧倒的妇人,手上扎着针的老人。她们好像忘掉了痛苦,大人之间家长里短,谈笑风生,家玲拉着常恒坐在椅子上等旁边一个妇人半瓶水滴完了,终于轮到了她们。
家玲在一旁描述病情,常恒只是伸出胳膊,老中医开出了药方说是气血不足,有些淤滞。
常恒站起来家玲坐上前开始描述自己的病情,婴儿还没有停止哭泣,常恒只觉吵的头疼,走出药铺,站在二楼药铺门口看着居乐镇熙熙攘攘的人群。
常恒发觉,这里好像发展了一点又好像一点发展都没有,这里的人个个都笑嘻嘻的,街道上卖豆腐脑的前一秒还在有说有笑,下一秒因为起身忘给钱老板笑着说:“没事没事。”
等人走了老板又说:“切,快过年了,故意看着我忙想吃白食,皮厚。”
大脑里有一个声音:“你在这里出生,这些景象早就应习以为常才对。”
家玲走出来了:“回吧,你先吃一个礼拜药把脸上的痘痘治下去再去工作。”
常恒嗯了一声跟在身后,家玲路过每一个卖吃的地方都充满期待的问常恒:“你吃不,给你买点,出去好长时间没吃了。”常恒都摇了摇头。
院子里一怼一怼的中药味,邻居趴在墙头:“咋了这是,又熬好吃的呢,女儿回来也不知道给买点好的。”
家玲笑了笑:“远路,水土不服,脸上长痘了,给看一看。”
邻居点头又叹气,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邻居应声往回跑边跑边说
“不得了了,我的油着了。”
“跑快些,赶紧。”
等邻居的身影彻底没有了,家玲阴下脸啐一嘴:“就知道看热闹,什么玩意!”
常恒站在身后拿着过滤漏斗,家玲转过身篦下药汤:“一遍好了,二遍三遍你自己看着,我做饭去。”
常恒嗯了一声拿着父亲书架的书一边翻一边搅拌药。
一周过去,常恒脸上的痘痘都消退了,看着自己的脸摸了又摸,笑了,和家玲打了招呼出门上居乐镇,发现不少初中高中同学,常恒躲在树后站在墙角躲过了好几个,刚呼了口气身后传来一声:“常恒。”
常恒转过身看了看,她实在没想起来叫什么名字,只觉得面熟。
“听同学说你去申市了?走得挺远啊。”
常恒嗯了一声。
“户口迁过去没?”
“没。跟你没关系。“
对方用诧异和疑惑的眼睛看着常恒:“呃,有空聊,我先去买东西了。”
看着同学远去的身影兀自叹气,走到公交站点一辆公交车正好入站,常恒跟着人群上去,跟着人群下车,才抬头朝四周看了看。
常恒叹口气,跟着人群走过马路,路边各种店面贴满了招聘信息。
常恒心想:“多问几家挑一家好了。”
往前走再往后退看了看人少的一家进门,从里面走出一位年约三十的女性笑着
“还没到营业时间。”
“我应聘。”
“找假期工?”
常恒摇摇头
“我们只招长期的,假期工不靠谱。”
常恒点点头。
“下午半天,晚上收拾完十二点半,有宿舍,你行不?”
常恒一听,抬头问:“有下午差不多到八点左右的不?”
她想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去,虽然不想回去,但总不能让妈妈担心,这是她不想的,第二家,第三家,一一问去,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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