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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请大将军喝了一次酒。几个下酒的小菜很简单，也没让人在旁边服侍，曾经的君臣一人一把自斟壶，对坐在桌前喝酒聊天。
话题从大将军成为王上的侍卫开始，一直聊到大将军陪着王上南征北战，数次相互支持着死里逃生。
一壶酒的时间，大将军和王上把他们如兄弟手足一般，并肩作战的经历重温了一遍。
酒喝完了，话题戛然而止。
大将军起身抖抖袍摆，跪地向王上告辞。
王上看着他匍匐在地的背，当年他身受重伤，大将军也曾这样跪伏在他面前，让他趴在背上，之后一路背着他走了近百里山路，救出他一条性命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越走越远，没有兄弟只有君臣了呢？
王上从腰间取下经常佩戴的九龙玉佩递给大将军。
“这东西跟了我几十年，送你做个念想吧。”
“如果有一天，你或者你的后辈遇上难事了，便拿上这东西进宫。”
进宫做什么，王上没说，大将军也没问。
恭恭敬敬谢过恩，揣起玉佩离开了王宫。
走出宫门才发现天快黑了，落日余晖挂在高高的宫城之上。
大将军眯着眼睛看着那抹殷红由浓转淡，最后沉入黑暗，才坐上马车回家。
家人都在等他回来吃饭。
黎灵在十年间一共生了三儿二女。
要不是裴珩担心她生太多伤了身体，特意请名医为了配了没有副作用的避子汤，恐怕还不止这个数。
最大的九岁，最小的也有三岁了，房间里都是娃娃吵闹说笑的声音。
大将军一进门，娃娃们一起扑上来，搂腰的搂腰，抱腿地抱腿，争抢着叫祖父。
大将军一向端肃的神色柔和了下来，抱起最小的，叫着几个大的，一起走向餐桌。
三年后，几位王子为了争夺王储之位，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
手段各出无所不用其极，王上得知后将几人叫到面前，想给他们讲讲兄弟手足，相亲相爱的道理。
结果几位王子当着王上的面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拔刀相向，直如几辈子的仇人相见一般。
王上气的当场吐血，昏迷十几日后救治无效驾崩。
宫里传来七七四十九声钟声，大将军一声一声数着，缓缓流下一滴眼泪。
王上驾崩得太过突然，来不及留下传位的旨意，几位王子各自拉着人马打起了乱战。
也有王子找到大将军，请他出面替自己站台。
大将军装病才推脱过去，举家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住在一处小村庄里。
村庄依山傍水，乡邻淳朴。
虽然没有锦衣玉食，生活却格外舒心自在。
裴珩每天寄情于山水，看书弹琴画画，隔几天在门口挂上一块木板，教村里儿童识字。
时间又过去五年，大将军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看着围绕在身边的一群儿孙，大将军颇感不舍，却也欣慰。
唯独对不起黎灵。
歉疚的话却说不出口，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黎灵和裴珩的几个孩子，无论男女，个个饱读诗书，却没有一个入朝为官。
或者在乡间教书，或者寄情于山水，或者嫁于耕读之家相夫教子。
究其原因，可能是受裴珩淡然处世的态度影响。
黎灵像睡了长长一觉，在裴珩修建于山中的密室醒来。
回忆之前平凡的一生，感觉颇为满意。
虽然过程中也有苦恼艰难，谁的人生又能毫无波折，一眼望到头呢？
黎灵吃了一点带来的肉干恢复体力，换了身衣服离开密室。
她想下山打听一下裴珩的消息。
却在密室附近发现几串脚印。
这里不算深山老林，常有樵夫砍柴，有脚印不足为奇。
但是这几串脚印的花纹却是京城戍卫营特有的。
京城的兵不远千里跑到辽东的山里，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闲着无聊来旅游，领略北国风采的。
黎灵更加急切地想知道裴珩的消息。
寻着人烟稀少的小路下了山，却发现城门口的卫兵都换了。
正在惊疑不定，猜测裴珩可能出了什么事。
却见四皇子骑马从城门里出来，城门口等待检查入城的百姓排着长队。
四皇子大概嫌百姓碍了他的路，挥起鞭子乱抽了一通。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瑟缩着挤在一起，无助又可怜。
黎灵心里焦躁不已，裴珩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不会允许四皇子在辽东郡城里作威作福。
但是出了什么事，她想象不出来。
等四皇子骑马走远，黎灵混在百姓中进了城，一路遮遮掩掩地来到春晓家。
春晓见到她吓了一跳，赶紧拉她进门，自己站在门外左右张望一番，确认没人注意到黎灵，才紧紧关上门。
“娘娘，您怎么来了？”
“王爷出事了，王宫前贴出了告示，王爷谋害圣上，被下了大牢了。”
黎灵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春晓赶紧扶住她，见她脸色青白，扶她在床上坐下，自己跑去厨房煮了碗面汤端进来。
“您先吃点东西吧，天大的事也得吃饱了才能解决。”
黎灵感激地看春晓一眼，端起面汤一口一口吃完。
春晓看着她轻叹一声。
“娘娘必定是要去京城的，我这里有一些钱，足够我们路上盘缠了。”
黎灵虽然心里急躁还是第一时间抓到了重点。
“你就不必去了，赶路辛苦，而且我这一去京城，可能凶多吉少。”
“那我就更要跟着您了。”
春晓态度格外坚决。
“你走了，也许不会再回辽东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黎灵替原主感到欣慰，春晓虽然犯错过，本性却还是好的，对原主也足够忠心。
自己人之间不必说那么多客气话，黎灵按了按春晓的肩膀。
“好，我们一起回京城。”
黎灵说回京凶多吉少不是吓唬春晓。
裴珩已经被定罪，说明圣上是下了决心要杀他。
必定会清除他所有势力，所有亲近之人，斩草除根。
其中少了谁都不会少了黎灵了。
奚家不和裴珩继续合作，肯定也不会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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