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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域:“传令下去,休息整顿。”军令传出,一如既往迅速安营,军机帐篷旁也依然是一顺两个寝帐:风域和淳于娆的。大敌当前,整个军队从大将军到辎重兵都毫无紧张之色:风域已经在和各将领商讨战术;先锋官率队勘察地形和军情;兵士们有序地整理兵器装备;辎重兵搭帐篷、烧火做饭。井然有序,配得上“护国大军”的威名。
有一个例外,就是娆王妃,此刻她正在一块空地挥舞着拳脚。行军至今,平日里兵士操练中的单兵对阵,娆王妃已经连连获胜位列状元。相国府的千金竟然是个习武奇才,这让军营上下的男人们愈加刮目相看,并且发自肺腑地佩服敬仰。
当然除了大将军风域。
作为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其传播小道消息的速度不亚于一个充满着女人的村庄。淳于娆的天资早就就传到风域耳朵里,但是护国大将军十分不屑,他坚定地认为是兵士们碍于王妃的身份哄淳于娆高兴。
淳于娆用脚趾头也猜得出风域的想法,她也不屑,相比有没有天资,她更在意这肉身的命。鲵兵群里长大的她,知道敌军肯定能探出自己是风域的王妃,或许已经知道了,并由此会将自己作为最佳被俘虏的对象。
虽说挂着风域王妃的头衔,淳于娆笃信风域一定巴不得她被叛军虏了去,求人不如求己,危难之时还得凭自己真本事才靠谱。
想到这,淳于娆更加卖力的练习,尤其是脱逃之术。
军机大帐之中,风域和将领们正商讨对敌之策。左将军建议:“目前兵士气势如虹,我军擅攻。叛军未能料到我军会攻其不备。故在下认为应整顿休息后直入敌腹,以灭叛军之嚣张。”
右将军道:“此处属于梁上,他们在暗处,又熟悉当地,我军的确擅攻,叛军必定早已做了应战准备。如果我们强攻必定吃亏,湖中下毒就是个警示。不如先派小分队佯攻,几路分开,投以火器,绝不恋战。以摸清叛军战术兵马为目的。”
风域片刻沉默,传军医和淳于娆入帐:“此次征战势必持久,故不论明攻还是佯攻,保存兵力要紧,尤其是应过战的兵士,有实战经验可以以一当十。右将军说的不错,能在湖水下毒,定是有备而来。军医和王妃有何见地?”
军医行礼道:“如果是毒物,属下可尽力一试。至于作战,属下就是隔行如隔山了。”
等军医说完,淳于娆便上前去,把手里一只用狗尾巴草编的兔子递给风域:“这东西别的不怕,就怕火。”将领们听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难道大敌当前,王妃还有如此“雅兴”与大将军戏耍?
风域盯着手里的兔子,转了转,微微一笑。
第二日,行军距叛军六十里地处,大军止步,辎重部队安营扎寨。此次安营与之前截然不同:
首先是选址。以往都是行军到哪里便就地安营或路过城池由“地方接待”。今次在叛军腹地,先锋官派熟悉当地的斥候(侦察兵)探路,特地选了一处易守难攻的高地,旁边有水源,且经军医和娆王妃验证无毒。
然后构筑营墙。辎重部队先打两排桩做寨墙,外高内低,两排寨墙间搭木板便于兵士防守和轮换休息。同时设置四个寨门,并设望楼十座,以侦查敌情。
最后是防御加强。营墙外挖数道壕沟,与并设羊马墙用于防守。周边数百尺树木野草全部砍光,有利于观察敌情和偷袭,也防止敌人火攻。
看这阵势,淳于娆便知道这个大营是要长期驻扎,直至打败叛军。并且从现在起,全军上下戒备,随时出征和应战,自己也不能随意行走。这些淳于娆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她被搬到风域的寝帐内,这是风域的命令。
“难不成他故意找我的毛病,然后军法处置我于死地?”淳于娆琢磨起来:“马上开战,作为一个敬业的护国大将军,定是要消除一切障碍。他许是怕我被虏了去,成为叛军的筹码,于是先灭了我省心?”想到这,淳于娆背后一阵发凉。
正在这时,风域的护卫来到面前行礼道:“启禀王妃,大将军传。”
“什么事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大将军未与在下细说,只言传娆王妃入军机帐。”护卫毕恭毕敬。
此刻,军机帐中只有风域一人。淳于娆按例行礼,然后就侧身一旁静等风域发话。
“昨日,你的意思是扎草人。”风域开口:“草人不能行走不能驾驭马匹,如何移动?叛军乃是西域诸侯,尤其擅长骑射,曾经抵御过外藩四十万大军,怎能被迷惑又怎能败在草人之下?”
“不能动可以乘坐战车,由真人驾乘即可。”淳于娆回答:“叛军再强大,也是人身凡胎,不似野兽可以夜视,所以让将士们天黑行事即可。至于败嘛......”淳于娆顿了顿:“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风域听罢,几步走近淳于娆,俯身盯着她的脸:“你到底是谁?”
面对只有一尺距离的脸,淳于娆几乎感觉到风域的呼吸,突然发现自己从未仔细看过风域的长相,尽然如此亲近,不如好好看看这张差点害她被烧死的颜面:
肤色古铜,两道浓密的剑眉,长而微卷的睫毛,深邃的冰眸,英挺的鼻梁,刚毅的唇角,无一不张扬高贵和冷峻。
“不错嘛。”淳于娆由衷地赞叹,却无意发出了声音。
“什么不错?我在问你是谁?”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哦。”淳于娆突然醒悟:“回大将军,我是相府嫡女,三小姐淳于娆啊。”
风域冷笑了一下,站直了身体,嘴角露出一丝不羁:“你若是武官之女倒也罢了。一个从不出闺房的相府千金懂得用兵?你以为我传你来真是为了讨论战术?”
淳于娆知道风域肯定会起疑心,不过这种情商超低的态度也让她有些气恼,于是如风域一般无感情地答:“不知大将军唤臣妾来做什么,大将军既然问了当然就据实回答。臣妾是相府千金没错,没有必要骗大将军,因为臣妾也不想。臣妾更不会害你的军队,因为对臣妾没什么好处。”
淳于娆一口一个“臣妾”,听得风域直发蒙,不禁挑了挑眉毛,心想:“真是伶牙俐齿又有性格的丫头。”
没注意风域的表情,淳于娆继续说:“既然大将军信不过,臣妾也强求不来,干脆把话说开。与大将军成亲,非臣妾所愿,应该也非大将军所愿。想必各有不得已。既然如此,咱们也算是有点缘分,不如今后和平相处,臣妾能帮大将军的会竭尽全力,只盼大将军不要为难臣妾,也别要了臣妾的命,可好?”
风域第一次知道淳于娆并没有看上自己,心里有些冒酸气。不过淳于娆的坦诚,他很欣赏:“好。我不会要你的命。”
“还有......”淳于娆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我还是自己用一个寝帐吧。”
“为什么?”
“我......睡觉不老实,也不擅长整理,怕叨扰了大将军的清净。”
“怎么个不老实法?”风域突然很好奇。
“说梦话、磨牙、蹬被子、夜起好几次,而且梦游还打人。”淳于娆为了不与风域共处一室,豁出去地恶心自己。
“哦,那不要紧,我不怕吵,整理有护卫,也无需你亲自动手。共处一室只为一点,随时会开战,我需要保全你的安全。万一叛军虏了你,开筹码我是不会有任何回应,只是担心日后皇上碍于相国府的情面为难。”风域认真地说,又强调了一句:“只是共处一室而已。”
原来风域是担心皇帝的颜面,而不是自己的命。这回轮到淳于娆冒酸气了。
半个时辰后,整个军营的兵士,包括作战和辎重,开始忙着扎草人。他们并不知道大将军与娆王妃的“交易”,只是八卦两人终于圆房的消息,辎重首领还特地安排伙夫做药膳给大将军补补。弄得两人一头黑线。
扎好的草人被三五个一组放在战车上,每辆战车由一并兵士引领,以接近敌军。这就是狗尾巴兔子带来的灵感。万一有风险,点燃稻草人还可以阻隔敌军道路,能最大限度保存兵力。
淳于娆也没闲着,拉着军医采了一大堆干草药回来,安排扎草人的兵士,每个草人头部都塞进一些草药。又调配了些药水,装进行军壶,发给出战兵士。然后招呼大家围拢,自己则站在高处进行讲解:
“刚才放入草人的是断肠草,断肠草不能断肠,却可以使人呼吸麻痹导致窒息而亡。”
兵士开始窃窃私语。淳于娆高声:“诸位将士安静一下,请听我说完!”立刻没了声音。
淳于娆继续:“断肠草火烧后冒出的烟被人吸入就会中毒,所以我才会将其塞入草人头部,届时你们依军令点燃草人即可。不过大家别担心,这草是用来毒叛军的,不是诸位。”
兵士们认真地听。“我刚才给各位的水就是解药。为了方便大家不受毒害,请将药水洒在面巾上,还有马儿也需要。草人一旦点火,诸位便要立刻带上有药水的面巾。”
有了解药,将士们便放心。他们信任淳于娆,因为救过大家的命,并且还是娆王妃。王妃当然不会加害大将军的兵马。
风域站在远处望着忙碌的淳于娆,这女子完全是兵士打扮,发髻也梳的与男人无二,脸上不施粉黛,浑身上下也无一件饰物,却在人群之中很是亮眼,与一般大家闺秀完全不同。心想:“你绝不是相府千金。”
天将擦黑,“草人”部队由前将军率领出发。月上树梢时,已深入虎穴,前将军命令下属停止前进,就地观察。满车的草人在朦胧月光下,酷似真的兵士,甚是唬人。
将军正准备派出探马,突然两边沟壑中喊杀声起,随即叛军出现,黑压压的很快包围了草人部队。
“果然有诈!”将军一看不妙,示意传令兵等叛军接近便吹响号角。
号角声起,所有引领战车的兵士用火折子点燃草人头顶,并拉起系在脖子的三角面巾遮住口鼻,将淳于娆准备的药水洒在面巾和马嚼子上,然后挥舞刀剑欲杀出重围。
可惜敌众我寡,加之叛军身处高出,占据地利。几个率先突围的兵士很快被砍落马下。前将军刚砍下对面敌军人头,后方一把长矛已经刺向他的后心。
“将军小心!”旁边一兵士高喊同时举枪将长矛挑开。将军回身砍了长矛的人头。
旁边又有几只长矛刺来,两名士兵护住前将军:“将军快撤!”
话音刚落,一名护卫兵士被刺身亡。这时又一长矛左向刺来,前将军挥刀挡回,反手刺中对方胸口。这时前方又有一矛刺来,右侧叛军统领也举枪杀至近身。将军已来不及同时挡住前方和右方,便迅速将武器换到左手直刺前方,右手准备舍臂去抓对方的长枪。
护卫兵士飞身挡住右方的枪,不幸正中左胸。叛军统领欲拔出长枪再刺,不料被中枪兵士双手紧握,用最后一丝力气高喊:“将军......快......撤......”旋即坠落马下。
看着兵士一个个阵亡,将军杀红了眼,大吼一声:“老子陪你们上黄泉!”高举大刀将叛军统领的脑袋削下半个,顿时红白的脑浆四溅。
叛军副统领见此,高喊:“杀了那个扛大刀的,夫人有重赏!”兵士们听命围拢过来。前将军虽寡不敌众,却依然拼命杀敌,大刀所到血光一片。
几名顽强的叛军躲过前将军的大刀,并将手中兵器一并刺出。突然离将军一尺距离,叛军都如被施了法术,一动不动倒地不起,兵器也随着掉落地上。
前将军环顾四周,草人正着火冒着浓浓的烟,应该是王妃放的草药起作用了。将军立刻带领残余冲出重围撤回驻地。
军机帐内气氛凝重,风域也锁起了眉头一言不发。军医检查了前将军伤势,还好只伤到表皮,坚实的盔甲保住了他的命。
军医禀报:“禀大将军,前将军伤势并无大碍。”
前将军:“大将军,在下请命再次出征,一雪前耻。”
“将军言重了。”风域道:“此次出战就是摸清叛军底细,草人如何胜得了西域叛军?将军以一千兵力击退敌方数万,已是胜出。”
“那还是娆王妃的功劳,若不是王妃的断肠草,我早已被小鬼抓去见阎王爷了。”前将军惭愧。
“前将军此次深入敌军,可发现什么异样?”风域问。
前将军拱手答道:“在下正要禀报此事。冲出敌军重围时,曾有走兽出现。”
“你不会看错吧?战场厮杀,走兽避之不及,怎么可能出现?”骁骑大将军不解。
前将军道:“因急于撤兵,的确看的不仔细也并未在意,但是回到大营点兵,发现有几个兵士是被咬伤,都是颈项之处,若不是护甲,早已命归西了。我也因此想起,的确是走兽,其一,身材低矮;其二,夜间眼睛发光。也有些兵士所见与在下描述一致。”
风域:“什么兽?”
“应该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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