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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已经到了,因为梁倩瑜没醒,所以苏宁璎也没有叫她,只是自己默默吃着糕点。当她吃到第五块的时候,梁倩瑜终于醒了。
梁倩瑜这一觉睡得着实安稳,虽然只有短短十五分钟,但一瞬进入深度睡眠,睁开眼的瞬间,精神气明显就不一样了。
她的鼻息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跟她喝的哪些恶心药味不一样,初嗅之时可能会觉得药味普通,可等吸上两口之后,头脑之中那股松弛感便油然而生。
长久拉紧的一根弦,在药味的弥散中缓慢放松。眼皮子忍不住打架,在第三次搭上之后,就没有再睁开,直到十五分钟后,梁倩瑜才猛地一下惊醒。
她睡得太没有防备。
梁倩瑜是个很仔细的人,她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因此,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苏宁璎挂在腰间的荷包。荷包上的药草香,寡淡却平和,奇异的安抚着她焦躁的心情。
陆琢玉大概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专门针对梁倩瑜体质的那种,不然怎么一驾马车上四个人,只有她一个人睡着了呢?
她就是一个饵,陆琢玉用来钓梁倩瑜的饵。
“苏姑娘,这个荷包……”
“是我大师兄给我的。”苏.饵.宁璎尽职尽责的说出荷包来历,然后将其取下递给梁倩瑜,“你喜欢的话就给你吧。”
“我不好夺人所好。”梁倩瑜虽然确实很想要,但还是拒绝了。
苏宁璎道:“没事,我让大师兄再做一个就好了。”
她现在撒谎都不打草稿了。让陆琢玉给她做荷包,跟让撒旦织围巾有什么区别?
“那,就多谢苏姑娘了。”梁倩瑜收下了,她捏着手里的荷包,反复观看,然后置到鼻下轻轻嗅闻。
大概是刚才一股劲儿过了,现在这荷包没有太大的效果了,只剩下静气凝神的功效。
当然了,要想钓鱼,饵当然不能给足。
“夫人,已经开席了,我们赶紧下马车吧。”一直撩动着马车帘子观察外面情况的白琴出声催促。
隔着马车,能十分清楚的听到外面传来的唱戏声,还有酒香肉味。
大抵是肉味太重,戏曲声音太大,梁倩瑜下意识皱了皱眉,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素色长裙,然后披上斗篷,戴上兜帽,撩开马车帘子,率先下了马车。
马车就停在戏园子正前方,梁倩瑜一抬头,就看到了院子前面挂着的红绫。昨日之前,这个地方还挂着白绫。
苏宁璎学着梁倩瑜的样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斗篷和帽子,然后由听雪搀扶着下了马车。
外面的太阳看起来很大,实际上没什么用,就跟电冰箱里面的灯一样,看着亮而已,这个天气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吧。
戏园子很大,隔着大开的院门,苏宁璎远远瞧见一片水榭楼台,其中一座水榭之内正在排戏,五六个戏子穿戴红艳,唱得那叫一个锣鼓喧天,咿咿呀呀。
戏园子里头的人也不少,男男女女聚在一处笑闹着,都是那位表小姐请来的朋友。
在人群中央正立着一对男女。
女的穿了件大红色的袄裙,裙角带艳丽的海棠花,隔着那么远,也能看到她脸上带着的明艳妆容。男人穿了件墨绿色长袍,其实他并不适合这样的颜色,像宝蓝之类略显华贵的颜色大概更衬他的气质,可他偏偏要做陆琢玉的学人精,选这样素净仙气的。
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啊学人精。
女子一直往男人旁边挤,顾一清在外人面前是装惯了的,不着痕迹的单手格挡,然后一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梁倩瑜,立时走了过来。
“瑜儿,你怎么来了?”
“是我叫嫂子来的。”那女子也跟了过来,对比这女子的浓妆艳裙,梁倩瑜未施粉黛的面容上还带着一点病气。
论相貌,梁倩瑜确实不如这位女子明艳,可论气质,梁倩瑜却半点不输。打个比方的话,这个女子的容貌让人眼前一亮,如同烈酒入喉直入肠。梁倩瑜气质清婉,优雅大气,如清茶般令人回味无穷。
戏台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园子里传得耳膜震颤,这才是白日,一些朋友就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了。
实在是太闹,太吵。
“嫂子,我一年就一次生辰,你不会介意吧?”女子名唤宁秋燕,是顾一清的表妹,她一边娇笑着,一边站到顾一清身边,像一个急切炫耀的胜利者。
生辰一年就过一次,人一辈子还只死一次呢。这才一个月,就唱上戏了。
按照古代礼仪,父母去世,大多守孝三年,食素,不进行任何娱乐活动。有些地方没有那么严格,不过三五个月还是要坚持一下的。梁倩瑜还守着孝,吃着素呢,这边已经大鱼大肉大酒大戏台了。
很显然,梁倩瑜是不知道宁秋燕在大办特办生辰宴这件事的,她以为只是单纯的听场小戏,请三五好友,稍微热闹热闹。毕竟是生辰,家中规矩没那么大,孩子年纪轻,喜欢热闹,小办一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人家不仅请了大戏台班子敲敲打打闹得跟婚礼一样,而且连流水席都摆上了。
寻画气得直瞪眼,梁倩瑜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将目光投向了顾一清,“不是说最近城中事务繁忙吗?”
没空来见生病的妻子,却有空参加表妹的生辰宴。
顾一清面色微变,他上前,伸手拉住梁倩瑜的手,却被梁倩瑜抽身躲开。
顾一清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瑜儿,你从前很是善解人意的,怎么如今这么不讲理起来?”
哈?倒打一耙?
“秋燕年纪小,爱热闹,一年难得一次,你作为嫂子,应当大度一些。”
“是啊,嫂子,我一年才操办一次。”宁秋燕站在顾一清身边,噘嘴撒娇。
若是从前,顾一清一定会斥责宁秋燕不懂事,可现在,不懂事的人却突然变成了她。
梁倩瑜抿着唇,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顾一清和宁秋燕,仿佛他们两个才是两口子,而她只是一个外人,一个站在自己家地盘上的外人。
戏园子里满目盛开的海棠花根本就不是这个时节的,充盈的灵气,都是需要灵石维持的。宁秋燕最喜欢海棠花,每次生辰都要用灵石制造出一场海棠花海。
若是从前,奢侈一些也就奢侈一些了。可已经进入末世,灵气珍贵,这样糟蹋灵石,就算她彭家有十座灵石矿,也禁不住造。
“用了多少灵石?”
“嫂子,你怎么这么小气呀?我只是用了一点点灵石而已。再说了,表哥都让我用了。”
用着别人的钱,还说别人小气。
最重要的是,这位表妹似乎忘记了彭城内的那座灵石矿到底是谁家的产业。更重要的是,顾一清似乎也忘记了,这座彭城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动静有些大,周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
宁秋燕满脸委屈道:“对不起,嫂子,我再也不乱花表哥的灵石了。”
-
苏宁璎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安静听戏的梁倩瑜,觉得这位朋友脾气是真好。
没有掀桌,没有大吵大闹,甚至连一个白眼也没有给,只是闷不吭声地坐到了椅子上,抬眸看向水榭内的戏子,听着那咿咿呀呀的哼唱。脸上一派平静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一瞬间,苏宁璎莫名觉得这位梁倩瑜女士跟陆琢玉男士有些相似之处,比如,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平静面容之下隐藏着的到底是何种心思。
觉得自己获得了胜利的宁秋燕又站到了自己的朋友堆里,笑得跟朵花一样。端着酒杯高傲侧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歪着身子坐在那里的苏宁璎。
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
方才宁秋燕站在顾一清身边的时候就发现,顾一清的视线有意无意的会落到这个女人身上。
宁秋燕自持美貌,在梁倩瑜面前一向自信,可一山更比一山高,苏宁璎未施粉黛,便已绝色,五官精致至极,一下将她衬托成了粗制滥造之物。
苏宁璎旁边有个小桌子上摆着糕点,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也加了美味小灵草。
苏宁璎伸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抬头的时候正对上宁秋燕的眼神。
苏.大学社畜预备役先天讨饭圣体.宁璎:看什么看,我白富美。
-
糕点有点噎挺,苏宁璎又吃了五块,中间喝了三碗花茶,听戏到一半,就忍不住起身去上卫生间了。
“苏姑娘,奴婢带您去更衣。”
古代上卫生间叫更衣,真是文明呀。
苏宁璎跟着听雪去更衣,因为脚伤未愈,所以她走走停停,一路还看了一会儿风景。
听雪刚才站在苏宁璎身后被她一直投喂,到了卫生间也来了感觉。不过婢子是不能用主子的卫生间的,因此,听雪让上完卫生间的苏宁璎在原处等她,她去去便回。
听雪去了,苏宁璎觉得自己站在卫生间门口也不好,就想稍微移动一下,换个干净点的地方。
就在卫生间不远的地方有几棵梅花树,懒懒地依着美人靠而生,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梅花香。
苏宁璎想象了一下她靠在梅花树下,梅花瓣落,她四十五度仰头的美人图,觉得甚好,就走了过去,凹了一下姿势,没想到刚刚凹好姿势,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瑜儿,你听我解释。”
你听我狡辩。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的。
苏宁璎身后是一面长廊白墙,上面有掏出来的长方形镂空装饰图案,因为天冷,所以用竹帘子盖住了,隔着淡淡的薄影,能隐隐绰绰看到竹帘子后面站着的两个人影。
“口脂确实是秋燕的,不过我跟她清清白白,那天雨大,她来书房给我送鸡汤,我便让她坐了我的马车回去。”
合情合理,没有半点错处。宁秋燕是个给表哥送鸡汤的好表妹,顾一清是一个关心表妹的好表哥,梁倩瑜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坏嫂子。
“我知道了,我只是问问,你不必如此激动。”梁倩瑜的语气淡淡的,可却就是这么一句话,让顾一清脸色白了白。
既然无事,你激动什么?莫不是心里有鬼?
顾一清抿了抿唇,然后舒缓了一下表情,“我送你回去,瑜儿。”
“不用了,今日客人多,你帮着招呼吧。”梁倩瑜拒绝了顾一清,然后将手里的那个口脂盒子递给了他。
顾一清捏着手里的口脂盒子,看着梁倩瑜离开的背影,脸色一阵白一阵黑。
这盒口脂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在顾一清的计划里,他跟宁秋燕只是露水姻缘,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或者是未来,他都不会承认。
如果苏宁璎没记错的话,经历这段剧情的人是听雪。
没事没事,问题不大,悄悄溜走就好了。
苏宁璎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转身的时候,恰好一阵风袭来,吹起了走廊上挂着的那片竹帘子,连带着她身后的梅花瓣也跟着飞舞起来。
顾一清敏锐转身,透过掀开的竹帘,看到了后面的人。
少女站在落梅中,青丝飞扬,鼻尖覆上一点红梅花瓣。
男人呼吸一滞,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不知道她说她只是路过,顾一清会不会信。
“苏姑娘。”顾一清立刻摆出温和笑脸,单手撩起竹帘子,与她打招呼,脸皮极厚。
苏宁璎直接转身离开。
她是i人,不会跟人渣聊天。
顾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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