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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张了张口,还是没问,他身上若是有匕首也断然不会选择用石头。况且他也一定很累了,虽然桑梓有很多很多话要问,但眼下也不是时候。
此刻得让他保留一些体力,桑梓也需要快些挣开这些藤条。
苏慕寒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努力地加快地手上的动作。桑梓深吸着气,唯有那摩擦的声音在耳畔一遍一遍地响起,期间还夹杂着他短促的呼吸声。
那种无助的感觉,终有是渐渐地散去。
好像只要待在他身边就能让桑梓平静下来,什么烦恼都可以不去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桑梓只感觉身子突然往下掉去,她禁不住轻呼出声,却是撞进一个怀抱。
苏慕寒抵不住,抱着桑梓摔倒在地上。
听他闷哼一声,桑梓吃了一惊,忙慌张地爬起来回身查看他:“先生……”
那副容颜就这样撞入眼帘。
如第一次,桑梓在雾河边上的山洞里揭开他的面具时看到的一样。
他真的是韩王!
苏慕寒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撑着身子欲起来,却是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他的左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落在一旁的石块上亦是,磨了这么久的藤条,他连着整条手臂都颤抖不已。
而他的右手却是异常干净,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桑梓甚至觉得,他方才去找了这么多的树枝和泥土来垫脚,他都未曾用上这只手。
眼前仿佛又闪现昨夜他们掉下来的那一幕。
那时候,她分明瞧见他抓住了索桥的木桩,却不知他为何没抓牢,而此刻,桑梓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青阳没有骗她,她说的都是真的。
在南山落崖那一次,苏慕寒为了救她,废了右手!
所以,昨夜他不是放了手,他是根本抓不住。
“先生……”
桑梓心头钝痛,她俯身去扶他。他的左手还是不住地颤抖着,掌心还有鲜血流出来,很多细小的石末深深地嵌进肉里,看得一阵触目惊心。
苏慕寒却淡声问:“可有哪里受伤?”
桑梓整个人都被藤蔓勒得很疼,但她全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索性他们运气好,索桥下面铺着这么大的藤网,否则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早就死了。
苏慕寒又道:“前面有一个深潭,我去洗洗手。”说着,他自己站了起来,也不看桑梓径直朝前走去。
桑梓迟疑了下,终是跟着站起来,走在他的身后。
苏慕寒没有不回头,只缓步往前走着。瞧着他清瘦的背影,桑梓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明明有很多话要问的……
二人走了一段路,才瞧见他说的那个深潭。
他蹲下身,将左手进入潭水中。桑梓迟疑了下,终是快步走上前,挽起衣袖握住他的手,小心地帮他清洗着。
他的指尖微颤,却是没有逃。
桑梓悄然侧脸看向他。
“看什么?”他问。
桑梓微微吸了口气:“如今,我该称呼你什么?先生?王爷?还是太子殿下?”说话的时候,桑梓的音色有些微颤。
苏慕寒没有抬头看她,他的薄唇紧抿着,只偶尔在桑梓替他取出嵌在掌心的石末时微微皱眉。
半晌,才听他低声道:“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如何称呼我?”
他的话,倒是让桑梓怔住了。
苏慕寒已经将手从桑梓的掌中抽出,桑梓还没回神,便见他已经起身往回走。
“先生……”桑梓脱口唤他。
随即,她微微怔住。
是啊,不管怎么样,他在桑梓的心里,始终是她的先生。
他不是韩王,亦是不是什么前朝太子,他只是她的先生。
苏慕寒的身形微微停顿了下,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他又重新往前走去。
桑梓站起来,撕下一块衣袂追上去,小心拉过他受伤的手给他包扎。
苏慕寒不拒绝,由着她做。
桑梓定了定神,正欲开口问,苏慕寒突然抬手推开了他。
“先生……”
“咳咳咳……”苏慕寒猛地退了一步,身子抵着一旁的壁沿弯腰咳嗽起来。
那时候的三年,每次他重咳不止,桑梓都只能隔了那层纱帐看着。
而如今,那层纱帐仿佛已经成了桑梓生命里与他之前无形的隔阂。
没有也似有。
“咳咳咳……”苏慕寒还是低头咳着,桑梓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瞧见他的身子忍不住颤抖着,若没有身旁的壁沿,他怕是连站都站不住。
“先生。”
桑梓跨住了那一步,终是伸手扶住他的身子。
多少年没有看见他这么咳过了,久到让桑梓差点忘了他的身体状况。
苏慕寒咳得说不出话来,救这么咳了好久好久,才终是缓缓平复下去。桑梓听得有些心惊,他的咳嗽之症似乎比那时候还要严重了。那时候,桑梓也从来未见过他咳得这般严重过。
她扶他就着壁沿坐下。
苏慕寒背靠着山壁,脸色煞白地短促地喘息着。
桑梓欲替他抚背,他却推开桑梓,嘶哑着声音开口:“转过身去。”
桑梓怔了下,脱口问:“先生还怕我看见你这样吗?”话虽这般问,但她还是听话地转了身。
好似她还是三年前那个桑梓,那个对先生的话无有不从的桑梓。
背对着他,桑梓瞧不见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重重的呼吸声。
苏慕寒给她的感觉,总有种无法接近的难。
以往,是隔了一层纱帐。
后来,是那张水光银色的面具。
现在,却是她再也猜不透的,他的心。
徐徐的凉风吹过来,将这崖底的草木掀起一阵“簌簌”的响。
今日阳光明媚,抬眸还可以瞧见斒斓的颜色。五彩的光洒下来,多像是桑梓曾经在他房里看了三年的轻丝纱帐啊。
好似她与她之间的那层纱帐此刻又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苏慕寒低倦嘶哑的声音传来:“从未想过这么多年,我竟为自己培养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那话里,似自嘲,却又像是骄傲。
桑梓的指尖勾了勾,忍不住回身对着他,他的脸色较之方才好了一些,这一次,却不再说要她转身的话。
握紧了双拳,桑梓开口道:“我是先生的棋子,先生这般料事如神,怎会是从未想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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