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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细笺揉进掌心,凹凸现起的棱角膈得微微刺疼。“她在哪儿?”
“不知道!”
向笙直言道,瞧易寒此时越发难看的脸色,不禁感到畅快,他一双冷眸看过来,向笙正欲反驳,柳世旌则站拦在其跟前,挑眉道。
“怎么?你要去找她?”
“她在哪儿?”
叹了口气,易寒垂眸敛目,她居然没有留在柳府,没有同柳世旌在一起。柳世旌瞧其生疑,旋即带他去了后院,血红枫叶满地,仿似疮痍,秋短,来得更急更快。枯叶漫层之下,是盆随凝萱而来,却再未随她离开的食人花。易寒怔怔愣住。此时,这先前张牙舞爪的食人花已因血液滋养而如秋木板枯萎凋零。柳世旌看向他的震惊,哀叹道。
“你如今痊愈,她也实在没命再养这东西!”
许正是那时,柳世旌决意要助凝萱一臂之力,许她完成心愿,若这小子一辈子毒发,凝萱恐怕会以血养他一辈子。
“多谢。”
黑衣男子立在风中,忽觉心中涌上层层钻心痛意,再难祛除,她次次生病,他却毫无察觉,许久,他淡淡吐处二字,紧盯食人花的目光收回,积累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
身后,一直沉默看戏的向笙仍是忍不住叫住了他,蹙眉道。
“你快去吧,她……她方小产,情绪不佳,我怕……”
自那白鸽飞还,向笙整日惴惴不安,那早在栖元寺,她心性焦徨担忧,早知便不该让她离开。
“你说什么?”
男子视线投过来,向笙往柳世旌怀中缩了缩,其中,是显露无疑的惊慌失措,和急欲杀人的狠厉。
……
翌日,中秋。易寒与灵儿拜别柳府。
灵儿先是去了傅府众人墓前祭拜探视,与连书桁的相见短暂而急迫,两人甚至并未来得及多说,只能捎些钱财,许能少些路途艰辛。
那笔赏银,易寒陪灵儿于南霖西郊买下一座不大宅院,一人一方,足以生活。莲缸之中,莲子生香,然秋至,唯有明年才能重绽。
“灵儿,你喜欢这个?”
灵儿点了点头,正在其年少习惯,反问道。
“怎么了吗?”
灵儿满脸欢喜,这方别院,将会是她将来生活的地方,易寒笑了笑,摇头说了声“没事”,而事实是,若非莲子生香,易寒眼盲时才会到达连府时便想到当年与傅府联系至深的连勇,他钟爱荷莲,就连他这做下属的人都知道。只是如今,罢了!
先前寄居乡下时,灵儿学了不少手艺,就连月饼,也能伸手到来,圆月当空,月明似水,凉亭中一人一剑,背影孤单寂寥。灵儿将月饼端到他跟前,循其目光看去,开口道。
“这月亮真圆!”
说罢,撑着脑袋看向面色平静的易寒,说。
“易寒哥,你很想凝萱姐吧?”
男子看过来,眸色染上层层月光,灵儿将那素萧置于他跟前,未等他开口,便道。
“其实灵儿早就发现,易寒哥是以先前不同的。”
再见他时,灵儿一直以为,他与年幼时初出星寥门时一般,无情无色,就像把冷酷锋利的刀,一头凶狠伺机而动的狼,直到来到柳府,她才发现,其实不是,他只是潜藏至深,汹涌澎湃的情绪也只会在瞬间显现,他会坐着发呆,思念,也会默默关心。只是,那个最重要的人,已不再是灵儿。想来年少时的偶遇,挑逗,在妙龄男女间,不过是场青梅竹马的邂逅。
“灵儿,对不起。”
小咬了口她的月饼,手艺一如既往的出色,然心中所想,是凝萱在哪儿,她虽生在繁花热烈的人群中,实则脆弱善良,他实在不知,她手得那等委屈,还会不会……每每想到这儿,都心疼不已。
“我想,我该走了。”
灵儿意料之中的点头,眼泪仍忍不住掉下来。她一次次期盼自己好好生活,而唯一的易寒,也会离她而去。她望向易寒,哭着问道。
“那灵儿,还会是易寒哥的家人、妹妹、朋友吗?”
“当然,灵儿永远都是。”
……
中秋翌日,安顿好灵儿后,易寒离开了南霖。如今他的画像已自大理寺通缉众人中拿去,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来往各地,出现于众人面前。
猜到她不会回垠城,然还是不甘心先回了垠城一趟。
……
苏布挑选几人上京前往织工局,萤光虽携关锦秘技,却不能离开苏布,索性只得尚敏带着几人前去,临走前,二人一同去瞧了苏禹唤,遍地坟头,绿草枯竭。尚敏抓着萤光的手,二人先前多有隔阂,如今确是一手撑起他留下的苏布。
“你呀,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要让给我!”
“你放心去,可别辜负了孙大娘。”
“我知道!”
提到孙大娘,皆已释怀,她此生所愿,也不过是传下手中织工布艺,不过是不想旁人步其后尘,因功利得知之名徒送性命。
送别众人,回到苏布时,恰巧遇着正与易寒说话的小雅。原来凝萱离开垠城时,嘱她转交给引霜,最终送到卫老爷手上的,正是卫府这些年来地契田契,原来那时,她便已有不回还的打算了吗?
“怎么办呀!”
小雅急得直掉眼泪,深冬将至,凝萱他孤身一人,能去哪儿。
萤光则是略有所思地将易寒拉到一旁,他能急着赶来,也不枉凝萱一片痴心。
“先前她身处章家死案,便来邀我代她春贡上京,看来所提之事,也是为你……”
那时柳世旌已因“悬针匕”之故早发觉凝萱真凶身份,为保“琼瑜”案能真正揭破,凝萱才想保苏布平安,迫不得已求萤光相助。
……
那时邢蕴即将临盆,萤光隐瞒,生怕惊扰到沈堰家中。从前凝萱总说,想去江南,想回柊州看看母亲,想来,是有可能。萤光拽住易寒,问道。
“等等阿陋,她同你一齐去。”
她是苏布唯一习武之人,只是常日在外,还未归来,易寒回绝,翻身上马,疾蹄而去。
他不想她等太久。
三月后,江南柊州,腊月将至,沿街叫卖小贩人流如潮,张灯结彩,喜红鞭炮烛联遍布街巷,易寒初次到此时是半年前,此时一路打听,南方地界乌云蔽日,不巧的功夫,檐前珠雨滴落,望着流散的人烟,他望着手中那把伞,恍如昨日。
老板娘将地窖刚取出的酒水遮到巨帐之中,与来往客商不由议论。
“老天爷脸色变得快!柊州哪里都好,就是这……”
小二甩了甩招客的素巾,擦汗道。
“改日老板你也待居家中,多供些伙计,学学东郊那位姑娘!人家素日不出,也能赚个盆满钵满……不知多少布商前去踏访呢!”
老板摇摇头,惊道。
“那可不敢,她那狐狸吓人的很,老夫保命要紧!”
众人哈哈大笑。
半米外,易寒立在雨中,一时忘了撑伞。
柊州,东郊,声烟寂寥处,是座平地而起的木屋,低矮围栏之外,来回环绕着只通体雪白的灵狐,体型巨大,甚是可怖。尖嘴朝天,小球抛洒而去,正滑到素色衣袂旁,女子矮身捡起小球,随手扔出去,白狐翻空一跃,又稳稳接住……
神色浅笑几分,女子放下手中针线,背身而去,单薄得像是即将落山的一抹残阳……远处,乌云沉沉压下,她抬眼望去的视线缓缓收回,正要回身唤灵泽时,却顿得怔住。
“凝萱。”
略激动的二字是几欲喷薄而出的喜悦,女子缓缓转身,几月不见,消瘦身体仿若秋风枯叶,面色如纸,仿若随时能被轻易卷跑。
心中刀刻般剧痛,是比挨过千刀万剐更要不止的疼惜,喉中嘶哑,如鲠在咽。易寒伸手,紧紧将其拥进怀中,眼眶泛红。
“对不起,我来晚了。”
凝萱伏在他肩膀,热泪滚烫沾湿其衣襟,紧紧阖上眼眸。只听那副嗓音中蕴含着无限温柔与惊慌。
“我……我不知你的心意,我以为……”
圈在凝萱腰间的手臂微颤,如果她想听,他一定会将这些话早早告诉她。
“柳世旌,我以为你有意于他。我……”
他说得断断续续,小心翼翼,却是凝萱听他道来最漫长的话语。
“那日在卫府,柳世旌他对你……灵泽才会扑了上去。那晚去往破庙见凤姨,我实在不忍见你与他亲近,所以才……”
柳世旌不止一次以其美色相近,他自然会吃醋,然他却不明白,她做得一切,皆是为了自己。
“若非不知你的心意,我……我绝不会退让半步!”
他紧紧将她揽在怀中,视若珍宝。这些年来,他从未知道,自己值得这般由人拼命,他也曾若隐若现怀疑过二人的情愫,却在她离开的一刻,终于看清本心。
“我真的希望,那天在客栈,是你!”
其实那日,他隐隐抚摸到她肌背伤痕缝合的印记,也曾多次欲言又止,然凝萱,早私自承受了那未及道来便又失去孩子的痛苦。
凝萱张开利齿,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肩膀,力道极大,易寒颤了颤身体,却丝毫未放开手中动作,凝萱伸手回抱住他,毫无保留的嚎啕大哭起来。
她其实,从未自那伤痛走出。
“如果下次再犯,我就让灵泽咬死你!”
“好。”
易寒伸手为她拭去眼泪,轻轻吻上她的娇唇。任谁,都再休想将她自身边带离。
一旁,灵泽惊眸回转,毛绒尾巴高翘,嬉戏奔走……
沉雨下檐,不冷。
……
转眼,又是一年冬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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