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顾

    许知夏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便在脑海中呼叫系统。“系统系统，这个江放…我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她刚回过神，就发现面前出现了一幅神似电影的画面。

    时间回到去年夏天。

    高一期末刚一结束，学校气氛就变得无比紧张，耳朵边到处都是谈论报班补课的声音，风声很紧，像是接下来就要持续刮一学年的大风。

    教室里，许知夏对着试卷上的答案，听着前排温梓萱抱怨着试题。“这些奇怪的题害我无缘无故失了好多分，这次又要考不好了。”她一边向许知夏抱怨着一边把卷子揉成一团，但立刻又后悔地摊开。“我也觉得。”许知夏拿着穆涖的卷子，扫着一排排答案，“感觉又进不了年级前十了。”

    “……”温梓萱沉默地看着许知夏，缓缓开口，“你他妈……”

    “真的呀……考不到年级前十我爸妈又要骂我了。”许知夏一脸委屈地解释。

    “结果成绩一出来又是年纪前五。”她感觉侧边有人戳了戳她，是穆涖。“你对好了吗？我是不是错很多？”她伸出手接过许知夏递回来的卷子。“并没有……只是你连词成句跟我不太一样……好像少写了一个单词。”许知夏指着她卷子上的那个单词。

    “……”她沉默了，“哪个？”穆涖看着卷子上许知夏指着的地方，再核对了一下上排的所给单词，转变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完蛋啦。”

    “哎呀……别太在意啦……”许知夏拍拍她的肩，“毕竟都过去了，下次仔细一点就没事了。”她从笔袋里拿出便签本，轻轻撕下一张，写上传话的话语后折叠起来，她戳了戳温梓萱，让她把纸条递给右边的詹岺绫。几分钟后，詹岺绫写满解题过程的数学试卷传了过来。

    “你们为什么对对答案那么执着啊……”温梓萱疑惑地看着快速从作业袋里翻出试卷的许知夏，“你们不是说越对越难受吗。”“其实不是难受，是生气。但是还得对啊……”许知夏无奈地摊手，“这样好预测分数，既可以在成绩出之前先让家长有心理准备，等成绩出了他们不会骂得太狠，也可以明确自己所缺失的，接下来暑假好规划嘛。”

    “虽然但是，感觉好卷啊。”

    “一卷就容易卷成卷心菜。”

    放学后老师让许知夏先在学校里安分地等一等，家长要等一会儿才来接。

    就这么点路，走回去也不过5分钟，还专门来接干什么。她这么想着。不过……这样倒有个好机会。“你听懂了吗？”“好的老师。”许知夏嘴上答应，心里却想着拿着兜里零钱偷偷从后校门出去买点零食解解馋。等老师离开几分钟后，她拿起包，悄悄走出了教室，再快速下楼。

    从教学楼到后校门要经过篮球场，有几个同学还留在那儿打球。许知夏绕过球场，快速跑出后校门，右拐后走几步便找到那家熟悉的零食铺。她仔细端详了店门口新贴的标价表一会，发现自己常买的零食基本都涨价了，但无所谓，钱够。她从柜台上拿了一把棒棒糖，一包妙脆角和一小包辣条，抱着它们来到收银台前。但是现在那里没有坐着可以结账的人，也没有贴着付款的二维码。

    她往店里面看了看，看见内室有个人影，坐在一把小板凳上，那人低着头，似乎是在看书。“那个——结账！”许知夏朝着里面喊了一声。“来了来了！”一个少年男声从那里传来，随后听到物体碰撞的声音，“靠！撞到了！嘶……等我一下哈！”“你还好吗？”许知夏走向内室，“需不需要帮忙……”

    “啊，不用不用。欸等一下，你是……”那声音的主人从那儿跑出来，那人是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少年。

    “那个……怎么了吗？”他看见许知夏用一脸尴尬的表情盯着他看。

    “你……”她努力憋笑，欲言又止，“你头上趴了只猫……”

    “哦，那个啊，我家的猫，别管。”少年想把猫从头上取下来，但猫纹丝不动，“它就喜欢趴人头上，还好给它提前剪好了指甲。”他走到收银台前。许知夏把东西递给他，少年揉了揉发疼的手臂，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标价表，“一共10块。”许知夏从兜里掏出零钱，快速数了数，把钱递给他。

    “你叫许知夏？”他问。“对。”许知夏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下，一脸警觉地看着他，“……话说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哦，这个。我有个朋友是你们江芜一中的学生，之前跟他打球的时候见过你一两次，我记得你还跟他打了个招呼，所以我知道你的名字。”那少年又瞥了一眼她身上的校服。“哦，这样啊。”许知夏点点头，正准备要把零食收进包里。

    “听说你们学校很卷啊，不知道成绩怎么样。”

    “那确实，作业很多呢。成绩呢……呃，不好说。”她轻轻叹口气，想将零食塞进包里，却发现拉链卡住，怎么也拉不开。“……”她有些尴尬，抱着包僵持在那儿。

    “笨手笨脚。”嗞拉一声，那少年帮她把卡住的拉链轻松地拉开，“这样就好了。”

    “……”许知夏一时不知应该是先感谢他热心的帮忙还是先跟他对骂。

    良久，她开口道谢。“……那个，谢谢你啊。”“不谢。”那少年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他转身走回了杂货铺的内间，边走边劝头上那只猫爷下来，结果猫爷还是纹丝不动地趴着。

    那少年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她离开的背影，心里默默叹息着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笨。

    许知夏走出店门，一边快速跑回学校一边在心中想着那个奇怪的人。什么时候换了店主？她有些疑惑，想着前一周见到的店主还是个面相和善的老奶奶，今天怎么是这个人？头发虽然乱蓬蓬地像鸡冠，还顶着一只猫，但长相却很清爽。许知夏在脑海中回忆那人的模样。

    不过上来就说我笨手笨脚，这什么素质。她攥紧了手里的包，绕过球场朝着正门跑去。大门口停着夏吟熟悉的白色轿车，许知夏打开门坐了进去。“考得怎么样？”夏吟坐在前方的驾驶座上。“还可以，感觉可以进年级前15。”她有些忐忑不安地回答。“……”夏吟沉默着，许知夏担心接下来又是一顿数落，正打算开口解释。

    “你要对自己要求高一点呀，至少前五呢，算了，说点别的。”虽坐在身后看不出她的表情，许知夏却觉得母亲今天心情意外的好，没有像往常那样继续数落下去，“今天我朋友的女儿结婚。”夏吟开口，“她女儿是复旦毕业的呢，看看人家现在的条件……”又来了。许知夏这么想着。接下来肯定又是哪个姐姐或者哥哥成绩怎么怎么好，工作和薪水怎么怎么高，多么有出息之类的，然后你以后也要这样，什么什么给家里争光。

    终于到了家，夏吟停止了对朋友儿女的夸赞，她转头问许知夏：“你也算是幸苦一天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随便啦。”许知夏换好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没有放假，但她的心情已经飞到了几百米之外。考完试后没有新的作业布置，她有2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两个小时！她高兴地想着，从包里拿出之前买的棒棒糖和妙脆角，平躺在床上，撕开棒棒糖纸，甜蜜的滋味充满口腔。

    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放松的很。

    宁谧的金光从半掩的窗棂中散落，夏风携着栀子的气息卷入房间，手臂感受到有些微凉。

    怎么忘记关窗了。许知夏轻轻皱眉，她站起身，走到窗台前，关上窗。观察着窗外夏景。前几周一直在复习，都没意识到江芜的夏天其实很美。初夏的枝叶娇绿清新，楼下的栀子洁白无瑕。一片白绿相衬。

    她按下旁边cd机的播放键，悠扬的乐声充斥在耳畔。夏天确实来了。

    “哇哦…”许知夏默默感叹二人初遇就如此有故事，内心不住啧啧啧。

    “还有几段，主控你要看吗？”系统的冰冷的声音响起。“好。”

    暑假已经过完大半，残夏初秋相接的时节余热未散，但天气相比盛夏是友好了许多。

    接近中午，许知夏从补习班回来。她推开家门，看到桌上摆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是夏吟发来的。

    “今天我和你爸都不在家，晚上才回来，吃饭的话你自己点外卖，其余自己安排。”她解锁了手机，念出了手机上的消息。她呆呆地盯着那消息了几秒钟，在脑中快速梳理了一下信息。

    作业已经全部做完，今天下午也没有课。所以，今天有一下午的自由时间。

    一整个下午！许知夏欢呼雀跃了一阵，正计划着怎么利用这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好好放松。但她随后感觉到很饿，她今天没吃早饭就去上课了，连续上了3个半小时。

    那，点外卖？许知夏点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选择了她能吃的部分，却因为总价不到30元下不了单。许知夏沉默地看着手机，空腹带来的难受感让她十分不悦。算了，去楼下吃吧。许知夏把手机装进兜里，换鞋出门。她走在大街上，往附近餐厅里一望，那些地方大多挤满了人，十分嘈杂。她索性决定买一杯泡面直接泡开吃，简单美味。虽说小区附近也有家杂货店，而且距离另外一家更近一点，但许知夏莫名想再去学校旁的那家。或许是想再见见那个人头上顶着猫的奇观。她内心发笑。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从校门左侧绕去了那条街，老远就能看到闪闪发光的四个大字：“文具零食”。许知夏走进零食店的门，从柜台前往内室探头看，那儿黑漆漆的一片，好像没开灯。她咳嗽了几声，只听一声猫叫，几秒后一只灰白相间的猫就跑到了她脚边，蹭着她的小腿肚，毫不吝啬地显示着自己的热情。好像是当时那少年头上顶着的那只猫。许知夏附身把猫抱起来，猫猫很听话地任由她抱在怀里。“哎汤姆，快走过来让我摸摸。”那个熟悉的少年男声有一次响起。汤姆？是猫的名字吗？许知夏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猫猫。“哎汤姆你去哪儿了？”那个少年男声带着疑惑，随后走出了内室。

    “哦，你在这儿啊，来来来回来。”他朝这边走过来，看见许知夏的时候呆了一下。“嗨。”她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哦，嗨。”那少年也简单地回应了一下，“你来这里买什么？”

    “我来买包泡面。你家猫好热情好乖呢，见到我就蹭。”她把猫猫递给那少年，那少年刚想平着接过，但马上蹲下了身。“……你……”许知夏面露疑惑，看见猫猫优雅地趴到了他头上。“这个……我家猫确实很热情。”那少年尴尬地笑笑，然后扫了一眼柜台，“你要哪种口味的泡面？”“汤达人的原位豚骨拉面。”许知夏正踮脚伸手拿放在最顶端的那一排绿色泡面杯中的一个，但因为身高原因，这件事对她来说非常困难。“为什么放最顶层啊……这个口味你们没人买吗……”她一边哭笑不得地抱怨一边努力将手伸地更长些。一只白净修长的手轻松地取下她要拿的那盒泡面，又是那个人，他把泡面递到她手上。“哦，谢谢。”

    少年看了看价格表：“让我看看这个几块……哦，7块。”许知夏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纸币递给他：“不用找了，这多出来的三元就当是我小小的感谢吧。”“我哪敢收啊。”那少年把纸币放入收银盒，正准备找零。“那个……你们这边有热水吗……”许知夏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爸妈今天都不在家，热水壶他们平常也不让动。”

    “有。”少年停下手里动作，带着头上的猫一起走进内室，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粉红色的热水壶。许知夏撕开包装，把调味料一一加入进去。正当她准备倒热水时，那少年却先一步加入了热水。“这个壶对你而言应该很重，小心烫。”他如此是说。许知夏夺过热水壶，盖上木塞，一只手把壶举了起来，然后轻轻放下。“……哦好好你好厉害。”

    “……这个……”她盖上泡面盒，“谢谢了。”“只是……乐于助人。”他这么解释着的。许知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实在她自己完全可以做到这件事，刚刚就演示过了。

    猫猫很乖地趴在他头上，卖萌的表情带着些放肆。

    看着那只猫，她开口：“你们家的猫，”她揭开泡面盒盖，热腾腾的蒸汽冒了出来，“是对所有人都很热情吗?”

    “并不。”他搬了把椅子给她，“好像……只对你和一些喂它的老人家热情。”他顿了顿，“都说小动物是有灵性的，只对好人亲近。但也有一些比较傻，对谁都好。”少年停下来，看了一眼许知夏，“你就是那种傻傻的，很容易被骗的。”“你他妈……为什么？”许知夏攥紧了手中的一次性勺子。“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叫许知夏你就答应了，我还问了你的学校的信息。”他慢悠悠地说。“然后？”“……你是笨蛋吗这个世界上叫许知夏的那么多，万一我是坏人，那你的信息不就暴露了。”“……这我知道。”她喝了一口面汤，“但你不是坏人。我也看面相的。”“我举例子而已，为了让你了解这个现代社会同样也存在险恶。”少年撇撇嘴，“这只猫原本也是对谁都没有防备心，被猫贩子拐走了。现在它的尾巴都断了一截。他妈的，猫贩子都该死。”“好可怜……所以你把它从猫贩子手里救回来了？”许知夏挑起一块子面条，吃了一口。“是的，它曾经是只流浪猫，我祖母收养了它，但是猫又被猫贩子拐走了……还有准确来说不是我一个人救回来的。”那少年将猫从头上拿下来，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它背上的软毛。“是我祖母和我一起救回来的。”“你祖母？”猫猫很乖地躺在他怀里，清澈的绿眼睛呆呆地看着许知夏。

    “她是这里的店主，不过最近好像比较忙，我放假就来这看看店。”“哦……”这样啊。她想。

    夏天似乎总是这样漫无目的的流逝着，仅两个月的盛夏的炽热会逐渐散去，带来萧瑟的秋风。许知夏将面杯放下，掏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汤汁。“所以呢，你为什么不找附近的餐馆去吃而来这里吃泡面？”良久，他开口。“吃现做的菜可比吃泡面健康多了。”

    她沉默，思索着一个合理的理由。“外面的不好吃，贵而且还要等好久。”许知夏推开面杯。“还有，我吃惯了。”“吃惯了也要改的呀……”他又开始轻柔地摸着手里的猫，眼神却没有离开过她，“不好吃和胃不好你选哪个。”

    “……”她站起身，张望了一圈后把泡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又走回来躺在椅背上。“不知道。”

    “显而易见选不好吃啊……”他开始科普方便食品带来的危害，“首先，泡面中的……”。“停停停……知道你很厉害了。你，你闭嘴。”她下意识用手捂住他的嘴，“……对不起。”她快速把手收回来。他没有对她的下意识行为做成些别的什么，只是轻声问她：“你已经吃完了。所以……你还不走吗？”

    “哎呀不想回去呢。”她仍是躺在椅背上，微风从发丝的空隙中泄出。“反正，作业我也写完了。”

    “……好好。”那少年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把猫猫放在她腿上。“那你陪我家猫玩一会儿吧，我要去打游戏。”

    许知夏接过猫猫。“这是……免费帮你照看猫？不过也可以毕竟猫猫这么可爱……”“有报酬的。”他往内室里走，回头看了她一眼，“零食免费拿，拿完都没问题。”

    “好好！谢谢老板！”许知夏高兴地答应了。少年笑了笑，他知道她是不会真的拿完的，顶多拿一两包，但是这会让她高兴。

    温暖而轻柔的阳光从窗户的空隙中泄下，顺着丝丝轻风抚着她的发丝。大概是因为还处于放假期间，杂货铺的人并不多。下午整条街都很安静。

    许知夏怀里抱着猫，看着玻璃窗外路过的行人，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许知夏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发现已经是下午四点。“欸！那个！”她匆忙站起身，抱着猫向内室中走去。“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那我先走了。”脚步声从内室传来，“哦，好的。你走吧。”那少年走了出来，“还有，猫记得给我。”他看她一副像是要把猫咪一起带走，忍不住打趣。“……不会拿走的。”猫咪从她怀里轻轻跳下，蹭了蹭那少年的小腿。

    虽说报酬是零食全部免费拿，但最后许知夏什么都没有拿。回去的路上她莫名觉得内心无比高兴，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着夕阳染红的绚色天空，她意识到夏天就快要结束了。

    夏天好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