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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间,熊照安醒来,发现自己已在病床上,臂上挂着点滴,旁边是自己的老婆。“嗯,你进来晕乎乎的,小宋走的时候,你也不说声谢谢。”老婆嗔怪道。
熊照安让老婆拿过电话。
“小宋啊,谢谢啊!明天老樊上班,认领尸骨的事情你配合一下,辛苦啦!还有,金竹墩的检材和委托书搞好,周超明天一早去市里。”
电话那头传来宋小慈的声音:“您就安心休息几天,只要明天DNA出来,我们就有底气啦。”
当晚,宋小慈加了个夜班,将金竹墩带回来的检材一一包装好,贴上标签和说明。
心血和胃做毒物化验,肋软骨用于身份认定和地面血迹的比对,其间给胡斌打个电话,谭远槐的子女肯定要回家奔丧,将他们的血取了带回来。
宋小慈刚刚打完委托书,周超的电话就来了,说刘大安排的,让他明天一早去市里送检,这周超都成了送检专业户。
忙完这些,已是夜间十一点半,宋小慈没有回古树村,而是住在局的十九层集体宿舍。
次日上班,宋小慈刚将检材交给周超,就见刚出院的樊承德老法医走进办公室。
“呵呵,小宋吧,听刘大说了,你想到我们局里来上班?”
宋小慈微微一笑,“八字还没一撇呢,参加省考的人太多了。”
樊承德鼓励一番,考编这个事情,有时候光凭努力不行,还要看运气。
两人讨论了高坪庄尸骨的情况,樊承德又将尸检记录和讨论意见,还有送检的目录仔细看了一遍。
他的目光停留在宋小慈的判断部分:
“男性,38岁,身高172厘米,死亡时间在七年至七年半之间……”樊承德细细品味,大为震撼。
但他不像熊照安那样,一开始就觉得小宋法医不靠谱。
人家这样推断,自有他的道理,只不过如此精确的结论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领尸人提供的信息:死者男性,身高160厘米,年龄47岁,失踪5年,和你的判断出入很大呀,明显就不是一个人,但他们为何刻意要领走尸骨,并要求公安机关出具死亡证明?”樊承德摇摇头,
“走吧,让我们去会会这些人。”
公安局设有信访办公室,专门接待类似的群访事件。
吕主任正和来人争得面红耳赤,一旁的高红成警官也是不停地劝解。
见技术中队来了人,几个人都停止了争执。
吕主任如负重释,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人员解答。
“樊法医,你可是我们局里唯一的正高级,你给他们说说,不做DNA,公安机关是不可能放走尸骨的。”
这堆人立马放弃了吕主任和高警官,反将樊承德围了起来。
“性别对上了,我们小叔子是男的。”
“下身穿的牛仔裤,鞋子也是黑色的休闲鞋,衣着对得上啊。”
“明明失踪了五年,你们通报干嘛说是七年,有这么准吗?”
“还有,我们小叔子哪有这么高,你们肯定是胡乱猜的吧”
……
樊承德从事公安工作几十年,自然知道不能着急上火,冷处理是最佳策略。
微微的笑,心平气和,耐心倾听。
索性扬扬手,让他们坐到沙发上,畅所欲言。
这就是经验,群众工作,不能火上浇油,对于无理取闹的,先来个“耗”字诀。
“慢慢说,不要着急,你们有什么诉求都说出来,放心,我们会尽力而为的。”
樊承德拿出一本厚厚的黑色笔记本,一边听取,一边认真的记了起来。
不愧是老干部,这作风,这态度,杠杠的。
宋小慈不是正式警察,穿的便装,在旁看得好生羡慕。
暗想道:“公安工作,经验还是很重要的,老樊的这些技巧值得学习。”
来人一共八位,樊承德让他们按顺序轮流讲诉求。
宋小慈暗中观察到,一位躲在后面的矮胖子在摸裤兜。
自从有了影子助手,宋小慈五感敏锐明显提高,他看出来了,这人来电提示用的是振动。
“你们都要说诉求,我上个厕所。”
待人离开,宋小慈轻巧的跟了上去。
矮胖子进入厕所,一边掏出电话,一边“哐当”关了便池的厢式隔门。
宋小慈选了隔壁的便池,关上厢门,就听矮胖子小声道:
“公安局不松口啊,要取他父母的血,DNA对上后才开死亡证明。”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就没有办法了。没有死亡证明,就不能确定你小叔子死亡,这个理赔不可能兑现的。你们再想想办法吧。”
那边挂断了电话。
矮胖子冲了冲水,看看周围,此时并没有其他人上厕所,便快步出了厕所。
“诈保啊!”宋小慈很快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明知一个人失踪了,甚至死了,给他买一份大额保险,受益人写成自己,然后全国各地去领尸。
没想到,书上看到的诈保故事,现实中就有可能发生呀。
想到这里,宋小慈没有回到原处,而是回到技术中队的办公室,给樊承德打电话。
樊承德正以为宋小慈开溜了,见电话是他打的,就知道有情况。
“唉,年纪大了屎尿多,我上厕所。”
在办公室见到宋小慈,忙问怎么回事。
宋小慈将偷听到的情况一说,樊承德当即明白这几个人来此的目的。
“叮。”
宋小慈一眼瞅见,市局鉴定中心的邮件到了。
不错啊,九点多钟,这效率可是杠杠的。
点开钉钉,一堆化验报告出现在眼前。
农药瓶、腹区土壤检出敌敌畏原型,骨质检出海洛因和新型毒品的代谢产物。
DNA的结果让人喜出望外,不仅做出了常规的DNA分型,还在吸毒人员强戒库比中了一个人——李成贵,有住址和身份证号。
樊承德拿出警务通,输入姓名和身份证号一查,李成贵的身份信息一应俱全。
李成贵,西鄂省松支县人,1965年5月4日生,父母健在,还有一位大三岁的哥哥。
警务信息记录,李成贵在2002年9月22日至2003年元月22日期间,在夷长市戒毒所强戒。
如此以来,李成贵生前吸毒,以及服敌敌畏农药身亡的事实已是板上钉钉。
樊承德算了一下,李成贵1965年5月4出生,今天是2010年8月25日,2010-1965-7=38(岁)。
他的内心不由震动,侧身看了一眼宋小慈,这位清秀略显孤僻的年轻人,还真是不错。
通过警务通,还找到了李成贵父亲的电话。
电话打了三遍,对方才接。
樊承德赶紧说了句“我是公安局的,关于您儿子李成贵的事情”,否则对方可能当作诈骗电话又挂了。
听到“李成贵”三个字,对方沉默了好一会,仿佛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樊承德将尸骨的大致情况陈述了一遍,刚说完,对方的口气就变了。
“唉,辛苦你们了,我们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还能见到他的遗骨,我们想领回安葬。”
樊承德知道,经过实验室的无菌处理,这些尸骨已是无毒无害,与骨灰没有多大区别,领回尸骨,法律上没有什么障碍。
“行吧,但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说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
对方没有犹豫,直接说道:“当年他从戒毒所出来,我记得清清楚楚,是2003年的元月22日,回家后只待了一个多星期就离家出走了,走的时候留了遗书。”
在电话里,樊承德让对方将遗书带来,公安机关要拍照存档。
挂断电话,樊承德舒了一口气。
“走吧,到信访室,咱这回有底气啦!”
来到信访办公室,一屋的人包括吕主任和高警官,都以为技术中队两个家伙躲了起来。
矮胖子正要发飙,樊承德摆摆手,仍是不急不躁。
他像个大干部,四平八稳地坐到办公桌前,脸色忽地一板。
“你们来这里认领尸骨,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经公安机关查证落实,有些人抱着非法的目的,甚至不惜扰乱公安机关正常的工作秩序,那么,我们将依法依规予以严惩。”
本来,这群人觉得老同志很和谐,怎么转眼间就风云变幻。
宋小慈适时提醒道:“我们刚刚收到市局的检验报告,经DNA比对查证,死者的真实身份已经确定,他的父母正在赶往这里。”
樊承德面色一沉,道:“对于你们的诉求,我们刑侦大队很重视,我这就向局领导汇报,你们就在这里等候,到时候每个人都要讲清楚,一一记录在案。”
樊承德起身,手里拿着笔记本,昂道挺胸,和宋小慈一道出了信访办公室。
吕主任和高警官一路追了出来,一直进到电梯厢,吕主任才问:“老樊,你这是唱的那出戏呀,领导让我们妥善处理此事,你还要去烦局长?”
宋小慈接过话,“您们两个放心,电梯坐到顶,抽根烟,再下去的时候,估计人毛都看不见了。”
吕主任不明就理,一幅不信的样子。
电梯一路到了十九层,出了电梯,几个人就在宋小慈的集体宿舍坐了下来。
吕主任拿出烟,三支烟枪开始冒出白烟。
樊承德一噘嘴,让宋小慈说说。
“这几个家伙都是矮胖子邀约来的,想来个混水摸鱼,可治他们的罪又没有充分的证据……”宋小慈便将厕所里偷听到的内容说了出来。
宋小慈补充道:“尸骨的真正下家找到了,这些闹事的家伙知道没戏了,此时不溜,傻等着公安机关处罚他们呀。”
一只烟抽完,几个人乘电梯下到一楼的信访办公室。
办公室早已没有了人影,一群投机分子早就跑了咯。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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