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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这天,俞晚接到了来自老家的电话。这次终于不再是大伯一家打的了,而是她奶奶,问她今年什么时候回去过年。
俞晚听着电话那头年迈的嗓音,到底心软,想了想说:“奶,我除夕那天回去,跟你们一起吃年夜饭。”
俞奶奶很高兴:“哎,那你小心着点,过年人挤,坐车记得慢慢来。东西也不要带,家里什么都有。”
客气话是这样说,但他们不可能真的就空手而归。
为了尽心意,俞晚买了不少补品年礼,几乎快把车的后备箱给装满了。
——在这里得提一下,游略买了新车。
买车的原因也和搬新家有关。
新家住址离俞晚工作的服装厂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反正肯定不是简单步行能够到达的距离。
而她一个孕妇,让她每天早上挤公交游略肯定是不放心的,也不可能叫她辞掉工作,最后想来想去,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买一辆代步车。
游略去考了驾照,这年头道路还没有堵车这一说辞,每天早上送妻子去工厂上班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倒是俞晚自己很不好意思,想着等以后生完小孩坐完月子,她一定也要把驾照拿到,这样就可以自己开车上下班了。
而且鄯田的道路算是修得不错,像他们这次驾车从市里回蔚县,舒适度就非常高。
游略把车停在家属院外,还引来了周围人的一番围观,被俞晚三言两语给模糊过去。
主要他们这次没回老家,年夜饭安排在了雩县吃。
因为俞大伯特意把老人家请到了县里住,说是等拜年的时候再回老家看亲戚。
但这就导致一个什么结果呢?
蔚县这么小小的一套房子,得在大年三十这天塞下九个人。
俞爷爷和俞奶奶肯定是要单独住一间房的,俞翔可以和他爹妈住一间,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卧室和客厅。
俞晚挽着游略的手,站在客厅里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而门口是刚回到家的俞早跟她丈夫陈令申,俞早尴尬地扯着衣角:“那个,我和令申住客厅就好,卧室让给你们住。没关系的。”
话音刚落,客厅内就响起俞大伯的一声轻哼,他夹着烟,脸上还带几分强硬的嘲讽,不冷不热道:“现在知道回来住了,看得上我们这些亲戚了?之前不是还倔得很,到处跟外头说自己亲大伯要抢房子,良心都坏掉了!”
“爸!你少说几句……”
俞晚抬起眼,淡淡地望向他,良久没说话。
倒是对方被看得恼火起来,掐灭了烟,嗓门抬高:“你这是什么眼神?出门一趟你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是不是?俞晚,我话说在前头,再这样下去总有你后悔的时候,不要等没办法了你再回来哭……”
“没关系,我们不住这。”游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对着俞早礼貌道:“大姐,我们有地方住,卧室还是让给你们吧。”
他的脸上带着笑,语气也很柔和,某种程度上,竟然和俞晚有七八分像:“小晚跟我商量过房子的事。你们放心吧,说出口的话,我们不会食言的。”
“什么房子的事?”
开口的是陈令申:“怎么我听说好像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哦?”游略微微扬眉:“我以为大伯很需要这房子,难道真是我误会了?”
多么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啊。
闲适的表情,倚墙抱臂,再配合那语气,讽刺意味十足。
俞早还没反应过来,俞大伯已经气得手抖:“你个狗崽子,我还没跟你算账……”
“行了!”
结束这场争执的是从外头买菜回来的俞爷爷,拄着拐杖,砰砰点地:“大过年的一家人吵成这样,是还嫌外人没看够笑话是不是?”
“爹……”
“别喊我爹。”俞爷爷蹒跚进屋,还是俞晚眼快扶了他一把。
老人家倒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菜放进厨房,淡淡提醒了一句:“晚晚,你懂事,你大伯就是这副讨人嫌的性子,一头倔驴!别跟他计较。”
“爷爷……”俞晚笑意不达眼底,直到触及游略掌心的温度,才勉强平和下来:“我知道了。”
-
或许是因为俞爷爷在上头压着,或许是顾及过年不发火的老习俗,总之接下来的时间内,屋子内竟然真的维持了一种奇妙的平和。
俞大伯刻意给俞晚冷脸看,俞晚也就干脆不和他搭话,反正除了大伯一家,常住雩县的姑婆和堂哥一家也来了,被俞奶奶喊凑过来一起吃年夜饭。老人家嘛,就爱热热闹闹的氛围。
因为许久没见过面唠过嗑,游略这高挺俊朗的外貌又实在吸引人,更别说今天中午开到大院门口的那辆私家车,长辈们对俞晚很是关心,问题一个接一个,只差没问到家里的存款数额。
好在俞晚秉持着财不外露的原则,说房子是借钱买的,车是问别人临时借的,才算勉强堵住了这些亲戚们的好奇心。
而且自从和大伯关系闹僵,在某种程度上,俞晚破罐子破摔,胆子也变得大了许多。
放在以往,她肯定是会和她姐一样,大着肚子也要进厨房帮忙,但现在嘛就安安稳稳在客厅坐着,跟姑婆他们打麻将唠嗑,悠闲得理直气壮,任凭大伯瞪她几眼也不为所动。
直到最后天色昏沉下来,饭菜已经准备得差不离其,俞晚才意思意思去厨房帮忙端了几盘菜,顺便把啤酒箱挪远了一些,警告游略:“今天晚上不许喝酒啊听到没有。”
游略很爽快地点头,在亲戚们劝酒时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前段时间检查出来胃溃疡,胆囊也有点问题,医生说再喝酒可能会得癌,所以只能以茶代酒了”
俞晚夹菜的手抖了抖。
有时候她真的很佩服游略,总能用一些歪门邪道却又行之有效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还让人无法反驳。
不愧是光凭一本小学生草稿本就能说动陈璞开公司的画饼大王。
.……
与相处并不那么和睦的亲戚们一起,年夜饭其实也就是吃个形式。
尤其让俞晚感到非常轻松的是:在大伯娘的引导下,话题大多都落在了俞早夫妇身上。
“早早你肚子都这么大了,你婆婆还让你回娘家来过年啊?你真是运气好,老公嫁得好婆家也好。”
“你们在海市买了房子是不是?听说海市的房子可贵了,之前元凯去那边出差,问出来的价格吓死人……”
“哎呦,人家可是开在海市的服装厂,厂子大着呢,一个厂的员工比咱们整个村的人都多,我们哪能比啊……”
差不多形式的恭维话翻来倒去,用各种语气各种措辞念叨无数次,听得人耳朵都痛了。
而且饭桌上中年男人们喝酒的喝酒,抽烟的抽烟,嗓门洪亮,俞晚只觉得乌烟瘴气,浑身不舒服。
游略注意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小心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难受吗?要不我们早点走?”
虽然游略自己在雩县的房子已经卖掉了,但作为曾经声名远扬的二代子弟,好歹也是有一些旧友兄弟的。
在回来之前,他就跟自己高中最铁的兄弟联系好,正巧对方全家都回乡下过年,县里的房子空着,能借住个几晚——尽管回礼是一盒昂贵的茶叶和大红包,但空间比这里宽敞了几倍。
游略觉得不要太值。
“没事。”俞晚看了眼表,轻轻摇头:“应该马上就要散了。姑婆他们都还在,我们不好提前走。”
游略就跟她换了个座位,让她坐到通风的窗边,还剥了只橘子皮给她闻。
坐在对面的俞早一直关注着这边,俞晚蹙眉的时候她本来想开口关心几句,却意外瞧见了这画面。
她怔愣片刻,下意识抬眸望了眼正在跟堂哥碰酒的陈令申,男人说到最近谈的一笔生意,哈哈大笑,酒气扑面而来,醺得很。
她低下头,安静地闭上嘴巴。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愉快的心情,一瞬间就低落了不少。
……算了。
或许就像她妈说的那样,这世上人无完人,陈令申事业有成,就不能要求他成天围着家庭打转。
只有甜言蜜语的生活注定过不长久,和一穷二白的游略比起来,她应该对陈令申感到满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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