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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识攸反应了一下,接着差点笑出来,说:“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说完,在教室前廊停下来说话的几个警察,两个走向旁边次仁老师的教室,另外两个朝许南珩走过来。
许南珩下意识站直了,警察跟他握了下手,简单说明了来意。
“您好老师,我们是边防的,前阵子国境线缴获一批携带毒品非法偷渡的罪犯,我们过来给学生做禁毒宣传。”警察说。
许南珩:“原来如此,您请。”
“一块儿听听。”方识攸说。
许南珩确实打算一块听,忽然扭头看他:“不过,为什么还这么多大夫?”
许南珩瞧见了杨郜,头一天过来的时候见过,朝他挥挥手打招呼。
“出来义诊。”方识攸说,“院里车不够,我的车被借去开到藏北那边了,正好警车下乡,每个村都去,我们蹭车的。”
“喔。”许南珩点点头。
云南边防的强度对毒贩有相当重的打击,然而作恶多端的毒贩居然摸索着从印度跨境进入藏南国境线,许南珩生活在北京,这些事情都是从新闻上看见,头一回置身其中。
他有点紧张,但这份紧张是因为教室后面有俩小子被罚站。
或许是在北京的时候,老师对学生凶狠些就有家长写小作文,动辄反思这个社会,继而引申到当代学生的抑郁情绪究竟受几方影响。然而警察进去教室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直接开始发宣传手册,同学们一个个传下去。
许南珩也拿到了一份,认真地看着。
边境地区的禁毒宣传册和内陆城市的不太一样,有点像许南珩小时候看的禁毒宣传,一些毒品的照片,吸毒人员扭曲的模样,不正规注射、共用针头感染的病症等等。
大约是看见了警车,在三楼教师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个老师和索朗措姆校长也都下楼来了。老师们和校长对警察的到访不是很意外,索朗措姆先去了次仁老师的教室看了一眼,然后来的2班许南珩这儿。
她先跟方识攸点头打了声招呼,然后朝教室里看了眼,确认许南珩没被吓着,温和地点了点头。
警察在两个教室里做完禁毒宣传后,照例在教学楼里巡视了一圈,最后把许南珩叫来了学校前院的空地。
原因无他,许南珩是外来人口。
而索朗措姆似乎预料到了,在下楼前就带上了许南珩的支教材料副本,交给警察过目。
“许老师是北京高中过来做校对校支教的。”索朗措姆说,“泽旺警官,这次是怎么啦?”
泽旺警官接过材料翻看着,说:“哎呀,边境线那边出了点乱子,哎?许老师没有从北京过来的车票?”
说完,泽旺警官抬眼看向许南珩。许南珩心下一紧,解释道:“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从北京?”泽旺警官看着他。
“对。”许南珩点头,他摸了下兜,说,“要不我上楼拿一下身份证?我还有一路开过来过收费站的收据。”
泽旺警官笑了下,说:“那麻烦了,您拿一下吧。”
方识攸意识到泽旺警官对许南珩有点戒备,他欲言又止,心怀戒备本来就是警察该做的,尤其在禁毒工作上,就更需要万无一失。
许南珩很快地下来了,带着身份证和边防证。泽旺警官接过来检查了一下,又问:“有高速过路费的收据吗?”
“有的,都在车里。”许南珩说。
许南珩和泽旺警官两两对视了片刻。方识攸清了下嗓子,说:“你车在医院。”
“哦对!”许南珩恍然,“车在医院!”
这厢大约是这辈子头一回被警察问话,方识攸很平静地看着他,试图让他也平静下来,这是他坐门诊的时候惯用的招数,只有医生自己平静,患者才能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
果然,许南珩确实有点慌,虽然他深知自己没什么好慌的。
他拜托索朗措姆帮忙看着班级,跟在一行警官和医生后面。刚巧医生们也要去趟小医院,带上一些药物。
“你别紧张啊。”方识攸说。
他走在方识攸旁边,肩膀挨着方识攸的肩膀走路。他小声说:“这良民对警察最基本的态度,我不是紧张,是行事认真。”
“可是你快把我挤到路那头了。”
“喔不好意思。”许南珩说。
“没事的,泽旺警官只是按规章办事,边境这里属于敏感地带。”方识攸说。
许南珩点头:“我理解的。”
跟在泽旺警官后面的警察从警车里拿了扫脸的仪器,很快走到医院里,大院停车位空出来很多,就像方识攸说的,医院的车辆资源很紧缺。而且又因为西藏村庄县城之间的路很难行,车底盘低了跑不了,许南珩这会儿感觉方识攸那辆皮卡真的太适合在这儿跑了。
——以及他的奔驰大G。
泽旺警官看见他车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这种越野就该浑身泥沙,而且许南珩这一路开过来车身有不少剐蹭,搭配这车的外观,颇为彪悍。
许南珩在车里翻出来好几张过路费的收据,说:“好像不全,路上太颠了,有的不知道颠哪儿去了。”
泽旺警官先用手机里的系统查了下他的车牌,又招手叫来后面的警察,给许南珩扫了个脸,核对他身份证,全部确认了之后,泽旺警官终于表情放松了下来,说:“不好意思啊老师,耽误您上课了。”
“不不,”许南珩摆手,“没事的,配合您工作,我应该的,还需要做什么检查吗?我都可以。”
泽旺警官:“……”
方识攸:“……”
原本事情到这儿已经结束了,可许南珩这位北京来的良民秉承着绝对配合的信念,主动提出毒检。而一般来讲,是警方觉得此人有嫌疑,才会要求对方毒检。这一轮排查下来,许南珩资料充足,其实泽旺警官已经准备收拾收拾去下一个村了。
但他这么一说……
泽旺警官看向另一位同事,俩人电光石火地一番眼神交流后,泽旺警官扭头看许南珩:“呃,你愿意接受尿检的话,那就……做一个?”
“可以啊。”许南珩连连点头。他哪儿懂,他打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国家禁毒,在禁毒事件上全力配合。
尿检很快,许南珩跟在泽旺警官身后,进了小医院的卫生间。许南珩这厢刚解开皮带,卫生间又走进来一个人,许南珩咻地把皮带又戳回去了:“方大夫。”
方识攸带着样本杯进来的,见他已经准备尿了,笑着说:“许老师,你不拿样本杯,你打算……往哪儿尿?”
“哦对哦,忘了。”许南珩伸手接过来。
然后方识攸没走,和泽旺警官一边站一个,看着他。
许南珩这回迷茫了:“方大夫你,不出去吗?”
“我得看着你尿。”方识攸忍着笑,尽量严谨认真地说,“是这样的,许老师,这就像国际反兴奋剂测试,我得确认这是你亲自尿的。”
许南珩欲哭无泪,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低声说:“这儿就警官和我俩人,我还能从哪儿偷别人的尿吗?”
“规定嘛。”方识攸轻描淡写地说,“必须两人以上在场。”
旁边泽旺警官问:“你们是认识的是吗?”
许南珩扭头,凄楚地点头,有那么一瞬间都想有困难找警察了。
泽旺警官笑了笑:“难怪呢,熟人盯着是尿不出来噢。”
许南珩继续点头。
泽旺警官又爽朗地说:“嗨呀,你就当他不存在,眼一闭,尿!”
“……”确实是个好办法,许南珩如壮士断腕,不再看方识攸,咬着牙完成了取样。
话虽如此,裤子穿上的过程还是挺狼狈的,拉链第二下才拉上来。全程,方识攸都注视着。许南珩根本不敢跟他对视,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他是什么眼神。
许南珩进来医院的时候昂扬坦荡,出来时面如死灰。
这就是京城贵公子的短板,打小在这方面就比较羞,初高中那会儿就很少跟同学一起上厕所。后来进了大学,时代在走,大家逐渐懂得了社交距离这种东西,就更没有过上厕所的时候被人看着了。
总之这一趟,打击不小。
几个医生在医院的院子里聊天,护士长帮他们拿出来了要带出去义诊的药,医生们在清点,像护士在手术室里数纱布那样,两个人一起数,放进大袋子里。
许南珩呼吸了一下,出来了就不别扭了。他抬腕看表,时间是早晨十点十五分。索朗措姆校长教的是地理物理和化学,再有个十来分钟他们就要下课了。许南珩得回去了,他想跟方识攸打个招呼。
“这么多啊。”一个警察走过来看他们医生装了三大包药,“后备箱里有东西,未必放得下诶。”
一位医生说:“那我们抱着。”
警察想了想:“抱6个小时呐?”
“6小时就6小时吧。”方识攸说,“咱们轮流抱,没事儿。”
“开我车呗。”许南珩说,“我这阵子用不着车。”
方识攸偏头看看他,又看看奔驰,说实话方识攸是有点舍不得的。三百多万,2022款奔驰G去跑山野土路,刮一截儿漆方识攸都觉得可惜。
而许南珩似乎看懂了方识攸的眼神,掏出车钥匙,说:“奔驰当年做G级越野车,是打算军用,就是为了跋山涉水,没成想订购G级的伊朗王室内部出了岔子,新王室不认这桩买卖,G级越野车才流向民用车市场。”
许南珩把车钥匙递到他手里:“就当帮我遛遛狗,随便开。”
方识攸接过钥匙:“你台词说的,我都不知道该叫你许老师还是叫你许总。”
“随便叫。”许南珩潇洒一笑,“爱叫什么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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