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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吃了午饭,江竹安排两个小的去午睡,然后把叶安年拉进了东屋。“趁现在有空,我给你把把脉,顺便看一下耳朵。”江竹道。
他说完起身去拿药箱,叶安年坐在炕沿儿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恍惚。
不过短短一日,他从被王家休弃的哥儿成了江竹的夫郎。
虽然他们属于利益交换,但目前来看,似乎这个选择是对的。
跟着江竹,确实比他一个人带着福崽背井离乡强的多。
想到今儿个江竹替他出了十两银子的彩礼,还花了半两银子买猪肉和猪肺做给他吃,就在心里默默记下来。
将来若是两人和离了,哪怕人情还不了,钱和物该还,还是要还的。
两世的经历,让他养成了绝不亏欠任何人的习惯。
“来,把手搭在脉枕上。”
江竹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
见江竹已经在炕桌上摆好了脉枕,叶安年依言把手腕放了上去。
江竹伸出两指轻轻搭在他腕上,片刻后道:“应是你早前染了风寒,久病未愈,拖延久了,便拖成了恶风寒。服用定喘汤便可。”
叶安年不懂这些,只问道:“那都需些什么药材?”
“白果、麻黄、苏子、甘草、款冬花、杏仁、桑皮、黄芩、制半夏。”江竹道。
似看出了他的心思,江竹笑了笑:“放心,都不是什么名贵药材,有些山上也有的。”
不过有一点他没说,就是这副定喘汤里还需要再加一味天麻和一味雪莲花,这两味药材可不便宜。
叶安年这风寒是打小就得了的,拖了十多年,身子早就拖垮了,得慢慢温补回来。
“咳……咳咳,”叶安年掩着嘴闷咳了两声,“那到时,我跟你去采药。”
“可别,等你好些了再说。”江竹调侃他,“就你这身子骨,回头我不但得背药材,还得背你。”
叶安年:……
好吧,他就是想替江竹分担一点而已。
钱,他眼下是没有,看来力,也得等将来养好了身子再出了。
“来,”江竹把炕桌挪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躺在这。”
“做什么?”叶安年皱了皱眉,盯着他的腿,没有动作。
“看看耳朵。”江竹指了指自己的左耳。
明白他的用意,紧蹙的眉心松开了,叶安年调整了一下姿势,慢慢躺下来,把头枕在江竹腿上,左耳朵对着他。
江竹伸出手指,在他的耳轮上轻轻捏了捏,然后道:“等下若是疼了,就告诉我。”
“嗯。”叶安年闷声应道。
江竹的手指暖暖的,耳朵上被他摸过的地方,热热的发烫,他感觉自己的脸也跟着有点热了。
“这样呢?”江竹的手指按在叶安年左耳上的几个部位,微微用了些力。
“嗯……疼。”叶安年道。
江竹又按了几下,然后收了手:“应当是鼓膜破了。热敷和针灸一下,大概十来天就能长好。”
他说完,扶着叶安年从自己的腿上坐起来。
其实如果不拖,只要两三天就能愈合了。
但叶家太不当人,根本不会花钱给叶安年看病。
“等下我还得去出诊,李山家的夫郎有孕,吐的厉害,前两日我去看过一次,开了止吐的方子和调理的药膳,今儿个得再去复诊一下。”
江竹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啰嗦:“你就在家陪着福崽和丁秋吧,枇杷露我给你留几瓶,咳起来就喝一些。这东西很好做,用山上的野枇杷就行,不用省着。”
“好。”叶安年意识到他是在叮嘱自己,后知后觉答应了一声。
不管是作为叶氏集团的小公子,还是老叶家的哥儿,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人在乎他在家里做什么,病的难不难受,过的好不好。
甚至,所有人巴不得他早点去死。
他微垂着眸子,盯着灰扑扑的地面,心跳的有些快。
这种有人关心惦记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江竹从药箱里取出五瓶枇杷露放在了炕桌上,然后才走。
叶安年在原处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心跳缓下来才起身出去。
院里,福崽正跟着丁秋一起挑拣草药,他便自己四处转了转,熟悉一下家里。
江竹的这座小院,除了原本的三间正房,院里靠西边搭了一个草棚子,东边靠窗下放着一张水磨石砌成的圆桌,两张竹凳子。
那草棚里面放着一个自制的药架子,一张长木桌,还有一个小炉子,木桌上放着各种小瓶还有药壶、药罐子,想必这里就是江竹平时配药煎药的药庐。
叶安年没有进去药庐,只在外面往里看了一眼,江竹家实在不大,他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全看完了。
本想找点活儿干,在院里呆的久了,吹了点风,又咳了起来。
丁秋一听见他咳嗽,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对他道:“叶大哥,你快回屋休息吧,有什么活儿我来做就好。”
“咳……咳咳,我没事……”
叶安年压下咳嗽:“在叶家时,咳咳……还不是,什么活都要做。”
夏天顶着烈日挖野菜,冬天凿冰洗衣服,劈柴挑水,洗衣做饭,只要不是躺在炕上起不来,就得干。
丁秋见他坚持,只好道:“那枇杷露还有么,快喝一口压一压。”
叶安年从袖中摸出小瓶,喝了一口,顿时将喉咙里的痒意压了下去。
——砰砰砰!
就在这时,竹门突然被敲响了。
隔着半人高的竹篱笆,叶安年隐约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人影。
“我去开门!”
福崽个子矮,看不清外面到底是谁,以为是江竹回来了,放下手里的草药就往门口跑。
叶安年却觉得不对,江竹不会这样大力的敲门,而且门外人的身形好像要比江竹矮一些。
“咳咳!福崽……回来!”
他赶紧制止,可还是晚了。
竹门打开的瞬间,一个中等个子,身形壮硕的汉子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福崽看见生人愣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突然转身迈开小短腿就一跛一跛的朝叶安年身边狂跑。
“嘿,小兔崽子!”
那年轻汉子啐了一口,一抬头看见站在屋檐下的叶安年,脸上神情呆住。
此时的叶安年穿着江竹的青色素面长衫,长发半束,垂手立在檐下。
因着衣裳有些宽大,反倒显得他清瘦柔和,有些病态苍白的脸上,是一副厌世倦容,妥妥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美人。
“什么人?”丁秋听见响动,停下手里的活儿,也拄着盲杖站了起来。
那汉子回过神,抹了把下巴,笑出了声:“呦呵,破屋烂墙,还有个小瞎子,年哥儿你就跟这穷大夫了?”
叶安年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一言不发的打量着来人。
汉子生的一脸凶相,脸上脖子上都是横肉,下巴上还有一道手指长的疤,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样子。
但他已经认了出来,这位应该就是王屠户家的小儿子王虎,他原本要嫁的人。
“你……咳,你来干什么!”
叶安年声音又沉又冷,他跨前一步把福崽和丁秋都挡在身后。
“哈哈!我,我来干什么?”王虎故意学他,大笑了一通才道,“你是老子的人,你说老子来干什么?!”
“你昨晚不是已经去叶家退婚了,那五两银子的定钱叶成河也还给你了吧。”
“我们……咳咳,没有关系了!”
“那又怎样?老子反悔了,退了婚可以再订,走,跟老子回去!”王虎说着就要上前拉叶安年的手。
叶安年厌恶的侧身避开:“我和江竹已经成亲了。”
“呸,”王虎又啐了一口,“事都没办算什么成亲?”
“江竹去叶家下了聘,咳咳……我们,也互换了庚帖,赵里正主持的。”
“那老子抢亲行不行?”
王虎搓了搓手,朝叶安年咧嘴笑了:“年哥儿,你看这江竹有什么好?这么穷,还带个瞎子,你跟你弟弟以后怎么活?”
“你要是跟了我,我保证……”
——啪!
一个小石头重重砸在了王虎的腿上,又被弹开。
躲在叶安年身后的福崽怯生生露出一个小脑袋,凶狠道:“走!你走!”
“小兔崽子!”
王虎骂了一声,上前逼近过来:“年哥儿,你弟弟挺有种啊,还敢骂我?!”
“是你该骂。”叶安年沉冷着脸,声音无波无澜的。
“我不跟小孩计较。”王虎假装大度的摆了摆手,上前一把拉住了叶安年的手腕子道,“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放过你弟弟怎么样?”
“放开哥哥!”
福崽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迈着小腿就想冲上去踹王虎,被叶安年一只手拦下来。
丁秋在一旁出声道:“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若是不想缺胳膊少腿,还是赶紧滚的好。”
“就那小郎中?”王虎笑的前仰后合,“他那小身板,我一脚踹翻八个!”
丁秋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盲杖,耳朵仔细捕捉动静,等下若是动起手来,他不能叫叶大哥吃亏。
先生的厉害,他是知道的。
有一回他们去镇上卖药材,回来的时候遇上了劫匪。
那一伙三个人,听声音和动静就知道各个都是膀大腰圆的练家子,可先生只是抬了抬手,那三个人连靠近他们都没能,就全都被放倒了。
先生以前可是炼过毒的,而且拆卸关节、断筋断骨都熟的很,这王虎恐怕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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