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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时间,主题是等待光刻机。既然石磊都说了“基本确定”,那其实就是万无一失。
讲道理,单纯“购买一台光刻机”其实并不难。
阿斯玛做光刻机又不是做慈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赚钱。
华夏无论如何都是个大市场,像华芯国际这种造芯片的——严格来说应该是代工厂,本来就是阿斯玛的客户之一。
问题在于,李颜要买的光刻机单纯是拿来做研究。
而商业运转的基本逻辑,是利益。
做研究的光刻机,命运等同于报废。
买这台东西回来之后,不是用于生产赚钱,而是投入到看不见希望的无底深渊。
华夏又不是没造过光刻机,甚至还算启动得很早的一批。
然而这东西投入太大,收益却有些遥远,在那个吃饱饭更重要,发展基础才是核心的年代,根本没有生存的土壤。
这一耽误,就耽误到了阿斯玛称王称霸。
技术壁垒这东西,在大家都不成熟的时候最好翻阅,一旦工业体系成熟了,壁垒反而变得高不可攀。
别的不说,就领导光刻机研发的石磊自己,难道不知道光刻机的具体难点在哪吗?
李颜才看了一些资料,就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被藏起来的技术积累,就像穿越回古代甩一架直升飞机给他们看一样。
东西就在那,就算我给你拆了,你能造出来么?
原理等于竹蜻蜓,听是能听明白,然后呢?
光是一台先进的浸润式DUV深紫外光刻机,零件动辄几万个,找一堆高级人才边记录边拆,大概率都装不回去。
全球产业链,有些零件连怎么生产都没头绪,想着光靠买一台回来拆解就能研究学会,那属实天方夜谭。
何况李颜要的,就是阿斯玛目前量产机型里最先进的DUV型号。
买这么贵的一台玩意儿回来,最大价值是被拆开看看咋回事,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而且阿斯玛身上留着美利坚的血,他们可不会允许“买回来拆”这种事情轻易发生。
因此,单独买一台光刻机还真就是件阻力重重的事情。
李颜是有钱也买不到。
他既要通过一些方式让自己的购买行为不被注意到,又得拥有这台光刻机的绝对使用权。
最终解决方案倒是很简单,官方游说华芯国际出面购买,买回来李颜直接全款支付。
“我回头把它拆了,你们可不要有怨言啊。”李颜如此跟石磊说道。
听得石磊冒冷汗,“你如果就是这个需求,其实也用不着这么麻烦,我那也有拆分后的机器,还不止一台。”
“制程65nm及以上的老款,没什么研究的意义了。”
“我们连你说的65nm老款都没搞出来,你意思是要一步到位搞浸润式?”
“……想听实话吗?”
“你吹吧。”
这石老头,也是有趣。
“我想直接搞定极紫外,搞定euv。”
没想到石磊没啥反应,就只是笑了笑,“好好好,有野心是好事。”
敷衍,赤裸裸的敷衍。
毕竟极紫外光的波长只有13.5nm,比目前华夏都还没能搞出来的“上一代产品”DUV光刻机所用深紫外光波长的193nm短得多。
如果说深紫外目前还算是“存在”技术壁垒,那极紫外euv光刻机,就可以说全都是壁垒了。
他们对李颜的期待,是能在光刻机制造上给出一些突破性进展就行。
指望李颜的未来科技搓出来一台duv,那完全可以说是失心疯了。
所以,“有野心是好事”。
2011年10月18日,李颜收到了属于他的浸润式DUV光刻机。
石磊团队跟华芯国际的科研团队都聚集在了未来科技的会议室,按照李颜的要求提供了大量光刻机使用的相关资料。
堪称事无巨细版超超超大号说明书。
“石院,我有个疑问。”李颜说道,“如果我们拥有光刻机每个零件的尺寸与位置,明白所有零件的作用与关系,能不能一比一复刻光刻机?”
“这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但且不说做不做得到,就算做到了,也只是光刻技术整合这块内容有所突破。光源,对准,这些同样是技术壁垒,光靠‘数据一致’是解决……哦,如果你说的是就连这些东西,都能得到分毫不差的数据,那倒是……”
说完石磊就在华芯国际总工程师魏本坚疑惑的眼神中陷入凌乱状态。
他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当然了,如果能知道所有零部件的材料、尺寸、位置与相关关系,并且能有对应的工业水平造出来,那确实是可以复刻一切工业产品。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就算把零件全部一比一复刻了,也知道都该在什么位置,“怎么装”也是个巨大的问题。
拼装顺序与时机,都可能最终影响到最终运转的效果……
不过,如果如李颜所说,能明白所有零件的“作用”,倒是可以反推出零件安装的次序。
连这些都知道了,也不至于找不到安装的办法。
石磊又愣住了。
他怎么还是这么离谱的想法?
他竟然,在考虑李颜做到这一切会怎么样。
竟然跟小孩斗嘴似的,在纠结“全部做到了会怎样怎样”。
什么时候对李颜拥有了这种级别的信心?
但他忍不住继续想,如果李颜所言为真,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对应的工业水平。”石磊说道,“就算这一切都成立,还缺少最关键的一点,足够匹配的工业水平。”
“那我就放心了。”
魏本坚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喜欢戴个贝雷帽,像个艺术家。
但他认为李颜现在才是艺术家,在搞名为装逼的行为艺术。
石磊也懵逼了,他看到自己团队里最年轻的一男一女难掩兴奋的神情,一时失语。
“我只担心有预料之外的东西,或者确实毫无办法的不可抗力。”李颜说道,“工业水平匹配是意料之中的难点,早在接触光刻机这个概念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在座的各位应该也都明白。”
魏本坚开口了,“那你为什么放心呢?问题不会因为被更早意识到就变得无足轻重。”
“如果是某个理论难点,那我还真的要头疼一阵。但你说华夏这个国家,在数据给足的情况下会造不出来一个东西,我是不信的。”
石磊还没来得及说话,李颜就马上接自己的话:
“就例如对准系统,如果我们能拥有一整套对准系统的所有数据,能弄明白里边每个镜片的作用,各位真的认为我们就是做不出来吗?”
没人敢在这时候表达否定观点。
“无非是多用一些材料,多用一些工艺试错。”李颜说道,“我们当前的目标不是实现量产,而是造出来。只要有一台,就有的是办法搞出来二三四五台。”
“光源呢?”
“原理就在那,193nm的波长还不算什么无法突破的难点。至于极紫外……我现在想做的,就是等哪天能搞定极紫外了,直接就能从duv的底子升级到euv。”
“我有点感兴趣……”魏本坚笑着看李颜,“为什么你执着于光刻机?我们华芯国际有些不同的想法,芯片不一定非要死磕光刻机这个技术,而且极紫外也不一定就是唯一的通途。”
“还有碳基芯片,光子芯片,量子芯片,甚至可以通过软件的提升变相提高芯片性能。”李颜说道。
“看来你确实做了不少功课。”
“碳基芯片显然是更遥远的成果,光子芯片跟量子芯片与目前的芯片并不是替代关系,一个是电子产业升级,一个是特定场景发挥作用。”李颜说道,“如果是我,也会同步推进这些研究,力争走到世界前列,但越是如此,我就越不可能允许有成熟的先进技术摆在眼前,我们却只有被卡脖子的份。”
魏本坚眼神都清澈了。
“别人没有的,我可以有;别人有的,我必须有。”李颜说着都站起来了。
“好!”石磊团队里的两个年轻人没忍住鼓起了掌。
然而石磊还是想泼一泼冷水,“李颜,我不得不提醒你,就算以上的一切都成立了,程序也是个麻烦事。怎么用,也是……”
他又停下来了。
李颜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石磊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他如果连李颜能搞明白所有零件的作用、数据与相关关系都不质疑,又何必质疑他的计算机水平呢?
国产自研操作系统……可就几乎是他一个人鼓捣出来的。
石磊突然明白了自己对李颜的信心从何而来。
离谱的任务,就是要信任离谱的人嘛。
在这之后的两个月,李颜就这么浸在摆着光刻机的研究室了——其实就是个经过改造的地下车间……
因为李颜自己说“还处于准备期”,又说过“有问题会问你们”,所以石磊跟中芯国际的研究团队都有点游离在外。
帮也不知道怎么帮,参与都不知道咋参与。
干脆就各自继续自己的研究去了。
这期间他们给李颜最大的帮助,是华芯国际带着李颜观摩了不知道多少次芯片生产车间。
但因为光刻机的运转又不是肉眼可见的东西,所以他们认为帮助非常有限。
让两个团队成员最为惊异的,是李颜每次都一个人窝在研究室,甚至还会锁上门。
搞得跟他妈去修炼一样。
石磊一度产生了非常离谱的想法:李颜真是搞玄学的,光刻机即将被玄学攻克。
后来他就跑去上香忏悔自己的不科学思想了。
总结起来,就是没人知道李颜在干嘛。
包括未来科技的诸位。
从未来科技压根没停过的招人工作,就知道他们现在的工作量有何等饱和。
加上官方下场提供走向国际市场的通路,又多了一大堆工作——参展工作都得特地整个小部门出来。
汪紫一度担心公司会因为无节制的扩张导致人员冗余。
但稍稍看一下公司的月度工作报告,就知道目前缺口还大得很。
超级生活圈的铺开,带来了超乎想象的影响。
外卖、网约车、支付通、悠看……这全都是关乎民生的大项目,而且会随着使用的人增加而出现良性循环。
想要像李颜所说的一样“保住质量”,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人手。
而且温欣也分析过,李颜目前给她布置的招人任务倾向很明显,负责管理超级生活圈平台的子公司员工比例越来越高,他对总部员工的招揽还是很克制的。
这么多人手,这么多工作,压力真不是一点半点。
尤其在公司业务扩张期,更尤其在走向国际的关键节点。
孙淼已经每天两杯咖啡续命了,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并且出现了一天跑六次李颜办公室询问老板在不在的病症。
曹海斌也是,但他与孙淼是完全相反的病症。
他现在一听到李颜找他就脸色煞白,李颜近两个月对其他工作没啥指示,就逮着布置给曹海斌的流水线智造薅。
快把曹海斌脑袋都薅秃了。
同样压力巨大的,还有李春。
他这波强度可谓上得莫名其妙,本来开开心心在临江豪宅过自己的小日子,新鲜感还没退却呢,眼看跟陈凤玲已经在天虹花园种起菜来了,突然一个电话就跟高官见了面。
以前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工商局的副局长,还是稍微沾亲带故的,平时送点东西还爱搭不理。
这一下子就跳到了高官。
对面一排西装革履的领导,排在最末尾连招呼都没打上的,是新北市科技局的局长。
李春哪里应付得来。
不过还真怪不了李颜,官方给他提供了VIP通道,不代表相关文件他可以不签,更不代表宣传环节可以略过。
而李春依旧是未来科技名义上的法人。
但也可以怪李颜——“你好歹也得出席一下吧?今天我感觉领导都在强颜欢笑,你不来,他们也失落啊。”
2011年12月31日晚,李春给李颜打了电话。
“张高官有给我电话,我解释了。我在搞光刻机,他担心打扰到我,所以不给我过去。”
“哦哦是这样……”李春一下子没了立场,只能发自内心吐槽两句,“唉,这种场面,我也应付不来,有些领导看你不来,感觉还有点情绪……”
“谁有情绪?”
李颜这句话甚至带着点……威压,连李春都感到压力,“不是,儿子,他们没生气,我不是说这个。嗐,没事,主要是我自己放不开。”
“辛苦你了老爸,签字的事情还是麻烦你走一走,我去现场看着没意义。如果还有什么大型的仪式,你需要我陪着的,就跟我说吧。”
说着李颜打了个呵欠。
这让李春有些警觉,“我听你声音有点疲惫,最近搞那个光机,是不是有点累?”
“光刻机。”李颜说完沉默了会儿,“没事,提前祝新年快乐,老爸。”
“新年快乐,多休息。”
“会的。”
挂断了手机,李颜又给韦韵之发了个信息:“照例。”
随后他看着眼前被拆解了大半的光刻机,深吸一口气。
“今年的跨年,有点意思。”
超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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