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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要什么?”沈灵云狐疑道。“自由。”谢逢道,“你不想要自由吗?”
沈灵云蹙眉道:“可是,她并没有限制你的行动,只要你完成了帮她教导弟子的诺言,你随时可以离开。”
“这一样吗?我们都和她签订过契约,只要一日不死,她随时都能反悔,更甚至,如果有一天她死了,我们都要一起陪葬。”
沈灵云沉默了一下,“那也没什么不好。”
“我可不想这样,你当过狗吗?”谢逢嗤笑,随后不等沈灵云回答,便继续道:“看似你是自由的,可是主人会在你脖子上绑上一条绳子,你所能活动的范围大小,取决于主人给你的绳子有多长。”
“契约,就是这条绳子。”
“可我又不是狗。”沈灵云不为所动。
谢逢静静的看着她,忽然笑了,“对,你是天资卓绝,光风霁月的灵云仙子,我是狗,行了吧?”
本以为这段对话到此就要结束了,谢逢已经不想再和沈灵云争辩。
没想到沈灵云却异常固执,她反驳道:“你也不是狗,你是魔头。”
谢逢的脚步便顿了一下。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真是疯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两人已经到了国师宫的地下水池处,原本嶙峋的树根已经不见,只剩下一片平静如墨的池水。
他转身便跳了下去。
在最底部的水泡里,阮幸的身子半蜷缩着,侧躺在一张树枝团成的小床上,清丽的小脸上是恬静的睡颜。
沈灵云追着谢逢到了水泡里,“站住!我给你的容忍度已经够高了,你不许再向前一步。”
“我凭什么听你的?”谢逢嘲笑一声,便自顾自的走向阮幸。
地面上的树枝疯长,瞬间将阮幸的身体紧紧包裹在一个茧中。
小种子的声音略带些紧张,“你们再靠近,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但其实它的心里也没底。
它这个物种,是把所有属性点都点在防御上的典范。
结界才是它最擅长的东西,它根本没有主动攻击的手段,即便是对方闯入了结界遭到了结界的反击,它的反击也只对活人有效,这些傀儡简直是出入于无物,把它的面子往地上踩。
谢逢又往前一步。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芊芊玉指如银钩铁环,紧紧箍着他的肩胛骨。
他回头看着沈灵云那双固执的眼睛,仿佛透过这具不合身的躯壳看到了她内里不屈的灵魂。
就这样对视了一炷香的时间。
谢逢收回了往前的那一步,歪头笑了一下,离开了水泡。
沈灵云和小种子同时松了口气。
“他怎么突然走了?”小种子疑惑道。
“可能是看到没机会了吧。”沈灵云道。
她和谢逢都曾经晋升过化神期,自然知道心魔劫是如何度过。
阮幸这样恬静睡着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渡心魔劫。
“她应该已经渡过心魔劫了,那魔头来晚了。”沈灵云看着那树枝包裹的茧,神情复杂,“她竟然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度过了心魔劫。”
小种子回想了一下阮幸说的话,补充道,“对,她说太累了,要休息。”
所以即使吵醒了阮幸也没关系,谢逢知道影响不了什么,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果断的离开了。
但既然阮幸嘱咐过小种子守着她,它就不能让其他人打扰。
而已经走了的谢逢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他之所以突然这么紧迫的要得到解除契约的方法,就是因为昨晚的异象。
风灵月影宗上下都知道,阮幸之前是元婴期,就算这次回来了,渡劫渡的也是心魔劫。
且这些人全部都是从须弥界里出来的,又修为低微,根本就没有修仙界的常识。
他们全都没有把那天道异象往归墟期上面联想。
唯一一个有可能理解天道异象的沈灵云又是个直脑子,她肯定也没往那方面想。
而谢逢心眼子比较多,结合他在须弥界得到的消息,瞬间便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阮幸从须弥界中一个普通的凡人小女孩,到如今的元婴,一共只修炼了不到八年的时间。
这放在他那个时代,已经是百万年难出的绝世天才,可以流传千古的传说人物了。
可她在修仙界中,却没有传扬出什么大名声。
不仅仅是因为她大部分的独狼行为,几乎很少以真面目和人交流,更重要的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可能很多与她有接触的修士都会以为她有什么背景来历,神秘莫测,才能取得如此成就。
可谢逢深入了解过,他知道,阮幸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凡人到元婴,千难万险,她只用了八年。
那么一次性从元婴期突破到归墟期这么天方夜谭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所以他要亲自去看一眼阮幸确认自己的想法。
在水泡里,他看到阮幸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已经渡劫成功了,而且她身上气息平和,隐隐有一丝暗含天道契机的力量蕴藏在体内。
他几乎可以断定,她已经归墟期了!
于是,借着沈灵云阻止他的趋势,他直接放弃并离开了。
阮幸到了归墟期,他已经再无从她手中解除契约的可能了。
但没关系,他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那个鬼修,崔玉容……他知道,崔玉容的鬼修功法是从阮幸手中得到的。
那里面一定有关于傀儡方面的内容!
只是之前,崔玉容毕竟掌握着天克魂魄的幽冥鬼火,他没有万无一失的机会,不敢贸然出手。
几次三番地偷偷溜进须弥界,借助义庄墓园用傀儡的方式修炼,才补足了最后一点阴气,达到了能突破元婴期的界限。
再怎么样,他的速度还是没有阮幸快,只好凭借着自己刚刚突破的境界,去找崔玉容试一试。
这一次只能孤注一掷了。
谢逢的眼中寒光一闪,整个人化作黑雾流散,以极快的速度飘向风灵月影宗的方向。
风灵月影宗内。
崔玉容看着面前的谢逢,半信半疑道:“宗主渡劫出了岔子,就算需要我帮忙,也应该是仙子来通知我吧,怎么会是你?”“是仙子还是我有何区别,我们都是宗主炼制的傀儡罢了。”谢逢叹了口气,“宗主现在被困于心魔劫中,只能通过心神连接与我们短暂交流,你若是不愿出力,直说便是。”
“我并非不愿出力,我只是不信你。”崔玉容蹙眉道。
“可以理解,宗主也觉得我不靠谱。”谢逢无奈的摊手,“所以,仙子和剑来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有我被派来做传话的活儿,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宗主闭关的地方看看,问一问那守着她的小树苗,我们这些傀儡,这两天是不是都进去过了。”
谢逢的话不可信,但小树苗的话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于是崔玉容连忙去了地下水泡,找小树苗问,“宗主闭关这两日,剑来,仙子,魔君,都进来过吗?”
“对呀。”小树苗回答。
于是崔玉容便放心的回去了,她问谢逢道:“需要我帮什么忙?”
谢逢便道:“距离这里一百里外的地方,有个叫碎冰谷的地方,那里因为阵法气场缘故,寒冰终年不化,有着各种各样阴寒属性的低阶灵物,你去帮宗主取来。”
崔玉容顿时提出了质疑,“低阶灵物能对宗主起什么作用?而且这种事情派领事馆的弟子去做不就好了?”
谢逢有些无奈,解释道:“第一,你会鬼遁之术,来回速度快,不耽搁时间。
第二,谷内的低阶灵物当然不顶用,顶用的是深埋地下百丈之深的千年灵物,领事馆的弟子最高才筑基期,他们怎么受得了地下百丈的阴寒之气?
第三,那碎冰谷是南州玄冰宗的地方,咱们总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凿个洞拿人家东西吧?你本是鬼修,又是元婴期,可以离魂出窍不费力气便进入地下,即便是被发现了,那宗门里的人修为都低于你,根本抓不到你。
所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不去,谁还能去呢?”
“好吧。”崔玉容点头道,“宗主是我的恩人,我怎么可能置之不理,我这就去替宗主走这一趟。”
“嗯,我等你的好消息。”谢逢欣慰道。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崔堂主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傀儡身,你被发现了还能鬼遁之术逃跑,我被发现了万一被抓怎么办,岂不是连累整个风灵月影宗,我这个人可吃不了苦,用不着天火加身,擦破点儿油皮我就什么都招了。”谢逢扶额苦笑道。
此言一出,崔玉容心中疑窦尽消。
她心中想到,既然谢逢不愿意出风灵月影宗,那么在外面她有鬼遁之术傍身,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于是便放心的出门了。
谢逢勾唇一笑,身体化作黑雾,随风飘散。
……
“所以,谢逢骗走了崔玉容,等到崔玉容离魂出窍的时候,吞噬了她的身体,把她困在了碎冰谷的地下,威胁她如果不交出幽冥鬼录的内容,就把她的身体消化掉让她无以为继。”阮幸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了解到前因后果之后,阮幸轻易的便推断出了谢逢的行为轨迹。
崔玉容虽是鬼修,可以魂魄离体,但总不能一直没有壳子。
而且那还是她从小用到大的原生身体。
如果谢逢不把身体还给她,那么她就只能待在地下,直到有人给她送来新的身体为止。
在这期间,谢逢完全可以一点点的把崔玉容的魂魄吃掉。
而且,碎冰谷没有其他可燃物,崔玉容的幽冥鬼火准头不高,只要谢逢小心一些,完全可以视为无物。
“对不起,如果我当时提醒她一下,就不会这样了。”小种子有些歉疚道。
“不怪你。”阮幸摇了摇头。
小种子跟除了她以外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而且它真正发芽有意识到现在不过才几年时间。
还是个小孩子罢了。
它不懂得人和人之间复杂的关系。
“我们现在要去救她吗?”小种子问。
“救?”阮幸笑了笑,“我要他自己回来跟我认错。”
归墟期的神识瞬间飘散出去,在几秒钟的时间内,绵延了几百里远,也包裹住了碎冰谷。
南州玄冰宗此时只有一个金丹期坐镇,根本不足为惧,而且他甚至无法发现阮幸的神识所在。
在神识中看到了碎冰谷的情形后,阮幸手指微微一动。
抓住了谢逢身后看不见的线。
从她醒来到现在,体内的神通之力已经几乎恢复了大半,强度也有所增加。
就比如现在,她已经可以跨越百里的距离去控制别人身上的线了。
谢逢浑身一震,惊骇道:“怎么回事……她明明没有发动契约……”
可他却整个人如同冰冻一般,被人控制住了。
阮幸在心神链接中给他传信,“把身体还给崔玉容。”
其实她也可以直接控制线让谢逢吐出来,但她并不了解谢逢的功法,怕自己贸然所为会损坏了崔玉容的身体。
谢逢还在强撑,他勉强笑道:“宗主勿要生气,只是和崔堂主开个玩笑罢了,我若是此时将身体还回去,宗主会不会直接杀了我?”
阮幸气道:“我不会杀你,我会让崔玉容好好折磨你。”
“折磨我?好啊。”谢逢喜道,“真是让人久违啊。”
他麻溜的把身体吐了出来,崔玉容有些虚弱的钻了进去。
借着谢逢的口,嘱咐崔玉容小心一些,尽快回来,随即阮幸便控制着谢逢,让他回到了须弥界里。
一路上大概用掉了两个多时辰的时间,她体内的神通之力才只消耗了五分之一。
看来的确有了大提升。
崔玉容即便阴气消耗大半,有鬼遁之术,她回来的也比谢逢快。
低头对着阮幸愧疚道:“劳烦宗主一出关便救我回来,我给宗主添麻烦了。”
“不碍事,是谢逢的错。”阮幸说道,看着谢逢有些厌恶的皱眉,“你竟然偷偷到了元婴境界了。”
“是啊,但还是不如你,哎,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了。”谢逢从容的笑道。
“我从来没打算困住过你,如果你不给我惹麻烦,契约只是制衡你的一道保障,如果你能像其他人一样乖乖听话,或许我还能把你当成自己人。”阮幸蹲下身。
谢逢的线就在她手中。
只要她轻轻一扯,对方就会魂飞魄散。
像那个散播流言的筑基修士一样,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却死的透透的。
“好听话谁都会说,我也会。”谢逢道,“可你明明知道,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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