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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后角门。今天是可卿离府的日子,贾母发了话,和离之妇,不能走正门两侧的东西角门。
只能走荣国府北侧后角门,老太太心中的不满,显而易见,只是不好说出口罢了。
后角门出门便是居德坊后街,那里平常很少有人过往,显得空荡荡的。
这里已停了三辆马车,其中两辆秦家派拉的马车,装了十多个红漆描金的箱笼。
头前那里马车却是贾琮事先准备的,宝珠和瑞珠正要扶着可卿上车。
后角门的台阶上,尤氏一身素服,如今贾珍还在丧期。
一旁的王熙凤却是满头珠翠,上穿缂丝石青银鼠褂,下身穿翡翠撒花洋绉裙,姿容风流绰约。
满府众人也只有她们两个送可卿离府,显得有些凄凉冷清。
如今见可卿出府,王熙凤心中很是不舍,自己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难出二门的宅妇,以后再见可卿就不容易了。
可卿脸上微微一红,说不出的娇羞动人,对着贾琮微微一福,说道:那就有劳琮……琮公子了。”
只是可卿如今已和离出府,不再是贾家的媳妇,就算贾琮举止有些突兀,旁人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王熙凤问道:“琮兄弟这是往哪里去?”
王熙凤见他还骑了匹黑缎子般的大马,这马王熙凤也是认得的,因为荣国府中这也是独一份。
可卿虽和离出府,但她的娘家是官宦之家,她还是家中长女,非常受父母疼爱,归有所依。
五军营这些事,王熙凤日常入园子和姊妹闲聊,倒是听探春说过,探春最好奇琮兄弟在外面做的事。
贾琮微微一笑,说道:“今日我去五军营北校场公干,正好经过桂枝巷秦府,秦姑娘今日离府,贾家人也当相送,也算全了礼数。”
据说自家这位兄弟,最近常去五军营鼓捣火器,具体是什么,她自然也不是太懂。
这后街一般很少人走动,王熙凤有些稀罕的张望。
不像她娘家凋敝,母亲带着两个妹妹囫囵着混日子,所以除了贾家,尤氏根本无退身之路。
尤氏望着青春俏美的可卿,心中着实有几分羡慕。
不过尤氏和王熙凤,都不是愚笨的女人,多少也听出,贾琮的话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一旁的王熙凤,耳边不断盘旋贾琮刚才那句话:秦姑娘今日离府,贾家人也当相送,也算全了礼数。
尤氏望着那贾琮骑马陪着马车离去,心中泛起古怪的感觉。
只见贾琮一身雪青色轻绸袍服,腰束竹纹缎面腰带,发簪青玉,形容说不出的俊朗干练。
王熙凤性子虽泼辣精明,却喜欢可卿出色的人物品格,可卿自嫁入贾家,也与她走得很近。
突然听得空旷的后街响起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据说是当初贾琮封官时,嘉顺亲王送的贺礼,这两年一直养在府上。
如今她在贾家和离出府,自然不用再叔侄辈分相称。
至于贾琮出现在在这里,王熙凤也不奇怪,贾琮的清芷斋就靠近后角门,他日常上衙门都是出入后街。
秦姑娘……,这个称呼透着一种异样的亲密,听得王熙凤总有些别扭。
她突然想起来,当日宁国府抄家在即,贾琮提示将宁国女眷接到荣国暂避。
那个时候贾琮就称呼可卿为秦姑娘,那时可卿还是蓉儿媳妇,当时王熙凤就觉得古怪,只当是贾琮一时口误。
现在她仔细想起,贾琮好像从来就没叫过可卿为蓉儿媳妇,倒是称呼秦姑娘时顺口之极,就像是叫惯了一样。
好像他知道可卿做不长久蓉儿媳妇一样,王熙凤本来心思就比常人明锐,想起诸般痕迹,心中不禁有些发毛。
再想到当日在荣庆堂,贾琮如此出言维护可卿,还有今天说是顺路,可看他这架势,分明是有备而来。
这哪里是顺道相送,倒有些像送媳妇回娘家!
难道可卿决意要和离出府,竟是为了这小子?
王熙凤突然有些恍然大悟,一双水灵灵凤眼中闪烁八卦奇光。
好你个琮老三,真是色胆包天,居然还有这样一出!
……
贾琮将可卿送到了桂枝坊附近,便叫停了马车。
他不便将可卿送到秦府,眼下可卿刚和离出府,而秦业知晓自己和可卿的过去。
以秦业攀附势力的性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宁可女儿在贾家守富贵活寡,也不愿意她和离回家。
可如今可卿却回来了,一定是大违秦业的本意。
如果这个时候贾琮出现,秦业必定是要疑心的,闹出事情来,会让可卿无法在娘家立足。
虽然可卿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娘家,但眼下那里是她最妥当的落脚地。
他已经差点要失去她,如今好不容易板正扭转,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不想做什么道德君子,一个他喜欢并且喜欢他的女人,去完全的拥有她,才是他最应该去做的事。
这世道礼教森严,宗法势大,但这些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总是有很多方法可用。
可卿自然明白贾琮的心思,他是顾忌自己在家中的处境,心中微微有些黯然。
她叫瑞珠带着另外两辆马车先回府,贾琮让江流牵了自己马,自己架着马车去了城南。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自金陵分开之后,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不想错过这样一个独处的机会罢了。
马车在城南的官道身上轻快的奔驰,鼓动的疾风吹开了车帘,露出一张艳如玫蕊般的俏脸。
那脸上带着醉人的笑意,洋溢着解脱了枷锁的释然,望着隽秀清朗的驾车少年,眼中充满依恋和情意。
天边云霞蒸腾,路边山花娇艳。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车帘被轻轻掀开,一双水色潋滟的美眸,望着少年温煦和暖的笑颜。
柔润的双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掌握着,掌心传来的热力,让可卿心神震荡。
“琮弟……。”她在金陵时这样叫过他,那里面充满甜蜜难忘的记忆。
如今这一切仿佛又回来了。
……
北静王府。
水溶的书房中没有奢侈富贵的摆设,因为这是间真正意义上的书房。
北静王府虽然是武勋传家,但到了水溶这一代,却在文事方面颇有喜好。
水溶自小好读诗文,虽然文采普通,但胸有韬略,志向高远。
自从贾家败落,水溶以其才能,成为四王八公中最出色的人物。
皇家对北静王一脉,也屡降隆恩,水溶之父,因于太上皇有从龙之功,被特准世袭王爵三代,算是贵勋中独一份。
水溶这样的人,一出生享尽富贵,可以说无所不有,但最近心里却总是存了件事,让他有些寝食不安。
这时一个王府家仆走进书房:“王爷,你让奴才打听的事情,如今都得了准信了。
王爷那日看到的女子,正是宁国府贾蓉的夫人秦氏,她是工部营缮郎秦业之女。
六月嫁入宁国府,如今不过数月时间。
宁国府管家赖二获罪被斩,他的儿子赖尚荣因罪责不大,要被发配西北边陲为奴。
奴才给他使了些好处,从他口中得知,那贾蓉是残缺之身,与秦氏无夫妻之实。”
水溶听了这话脸色惊讶,目光中闪动幽暗深沉的光芒。
当日他去宁国府奉旨抄家,意外的看到了秦可卿。
他出身富贵王族,一生不知见过多人间佳丽,对女色早已处之泰然。
可乍然见到秦可卿的绝代芳华,却被深深慑服,鬼使神差一般,从此念念不忘,寝室难安。
以他的身份,觊觎一个罪囚之妇,是极不体面的事情。
况且贾蓉获罪,但罪不及妻儿,他的夫人依然是国公贾家嫡长媳妇,身份非同一般,对他来说并无可能。
但他还是一反常态,依旧让人去打听秦可卿的底细。
他并不单单是惑于秦可卿惊人的美色,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他发现这位宁国府大少奶奶,其容颜风姿和与人十分相识,此人他在幼年时认识,如今已亡故多年。
这人所属家族虽非皇族,但身份地位也非同小可。
后来,他又打听到秦可卿是秦家抱养,而非血脉所诞,越发让他觉得必有蹊跷,甚至奇货可居……。
“奴才还打听到,那贾蓉押解琼州伏刑之前,已给秦氏写了和离书,听说今日就要出府返回娘家。”
“竟有此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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