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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荣庆堂。眼看着就要到除夕,新年的气氛已日益显露,也是每年的惯例,各家老亲的走动开始频繁起来。
贾王史薛世代联姻,其中七拐八绕,几乎都能攀上亲戚,历来同气连枝都是常理。
远的不说,单这荣国府贾家三代主妇,就聚集了史王两家嫡女,由此可见一斑。
贾王史薛四大家,要论权位高低,贾家一门双国公,当为其中鳌头。
但要说到在神京根基深厚,人才济济,贾家却不如史家。
贾家一共二十房,在京只有八房,都是当年老公国留下的子脉,只是过去六七十年,渐渐出服疏离罢了。
贾家到了文字辈和玉字辈,还在为官的就承袭爵位的贾赦贾珍,为工部员外郎的贾政,其余各房再无出过官身,衰败之相明显。
而史家一共十八房,在京却有十二房,之所以能迁入神京这么多房头。
而贾母在四大家女眷中辈分老,诰命最高,各家主妇自然也愿意过来亲近走动。
论辈分都是我堂侄一辈的,都是金陵史家出挑的晚辈,既出了事情,总不能见死不救。
但话头最终又绕到了贾琮身上,实在是贾琮这一年出了太多光彩的事,几家老亲凡是聊起晚辈,贾琮似乎是个绕不开的话题。
今日史家几位偏房官宦主妇又来访,贾母和王夫人正陪着喝茶聊天。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算将倒了保龄侯一脉,靠着偏脉的根底,史家依然屹立不倒。
年尾年节的光景,内宅妇人的话题不外乎那些宅院琐事,话题最后又绕到各家儿郎子侄上来,女人讨论孩子那是天性,古今皆同。
其中自然有史家主妇知道贾母心思的,投其所好的把宝玉俊秀出众,衔玉而生诸般好处捧出说了一通,哄得贾母满腔舒畅。
贾母惊道:“金陵那边是闹出了什么事情?”
是因为史家除了保龄侯尚书令嫡脉,其他偏房多年来也屡出京官,举家迁入神京所致。
世家大族最讲究子孙并荣齐发,官场嚣然结势。
只是今天这几位史家夫人,说起贾琮时,话里话外却透着些不满,贾母老于世故,自然能品出其中味道。
那边家里主事的爷们,听说府上琮哥儿是个有能为的,在金陵城很是做了几件大事,官面上能说得上话,这贾史两家又是至亲。
突然说话的,是神京史家七房的当家太太,家里老爷史哲目前任户部金部郎中,正经三甲出身,迁居神京也才十年。
这几位主妇虽非史家嫡房,官位也没有侯爵那么尊贵,但家中男人都做着各部堂的京官,也算史家神京十二房中的佼佼者了。
贾母对这一桩,心中总有些腻味,偏自己最不待见的那个,三天两头闹出故事,把自己的宝玉都比了下去。
从这一道来看,史家胜过贾家多矣。
这不过是世宦之家常有的交际套路,闲时积累因果,多烧冷灶,关键要命时刻,保不齐哪根枝上就开花结果。
因此这几年贾母、贾政等有些世俗见识的,也多看重与史家各房老亲来往。
那史哲夫人说道:“最近金陵发生了大案子,牵连官场上很多人,我们史家几个官身子弟也落了难,还拿了锦衣卫大狱。”
前些日子保龄侯夫人到府,说起贾琮在金陵的光彩事迹,贾母虽然和这孙子不亲,但听着也是算体面,倒也罢了。
“老祖宗可能还不知,我们留在金陵的几户本家,最近可是遭了大难了。”
于是就求到了琮哥儿门下,哪知这哥儿说自己养伤不见客,楞是连门儿都没让进。
结果耽搁了几天功夫,金陵四房一个子弟,没扛过锦衣卫的大刑,死在里面了,如果琮哥儿当初能帮忙周旋,也不止于此啊。”
说到这里,那史哲夫人红了眼睛,因为那死在狱中的,就是他老爷的侄子,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
这史夫人今日虽没做恶客的心思,但那贾琮不念亲情之事,言语之间说道说道,却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也除了自己心中那股郁气。
“果真有这样没天理的事!”
贾母脸色一下冷了下来,她一辈子最看重亲戚之间的体面,同气连枝,亲亲相隐,也是老亲之间最基本的规矩。
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听了那史哲夫人的话,面上过不去,岂能不怒。
这个孽障怎么到了那里,都要闹出事情,即便他无能为力,也要做个样子出来,如今却给人到我面前说嘴。
这要传了出去,说我贾家对待老亲寡情薄意,见死不救,这几辈子的老脸人情都丢尽了。
那史哲夫人见话头已折了老太太的脸面,也就不再说其他,她男人不过是五品的户部郎官,还真不能把贾琮怎么样。
不过在老太太这里放一把火,那贾琮回京自然要吃挂落,这可是他亲祖母,就算他再有本事也要抓瞎,也算出给史家那哥儿出口恶气。
余下时间,几位史家太太又说了些无关的闲话,便都告辞了。
等到外客都走,贾母一肚子闷气还是消散不去。
一旁的王夫人说道:“琮哥儿这次是草率了,上次他不愿帮蟠儿也就罢了,这次可是人命关天。
他怎么也得看在老太太的份上,给老亲之间留一些脸面。”
贾母怒道:“别说什么看在我份上的话了,他如今封了官,出了一趟皇差,就轻狂这样,眼里哪里还有旁人!”
这时凤姐从外面进来,说道:“老祖宗,金陵老宅寄来了书信,说琮兄弟四天前就从金陵启程,计算时辰,这几天就能回府。”
贾母没好气的回道:“他回来便回来,又算什么值当的事!”
凤姐听了心里纳闷,今儿老太太哪来这么大脾气,像是刚吃了生姜,怎么热辣辣的。
又和王夫人说了些府上年节安排的事情,凤姐见贾母一脸不自在,也就没说其他,找个理由散了。
等到回了自己院子,正看到贾琏从外头回来,便说了刚才荣庆堂的事。
贾琏冷笑道:“这事我大概能猜出些由头,这几日南边传来的消息,金陵那边连着出了大案。
金陵史家几个子弟被牵连到,入了锦衣卫大狱,史家人便去求三弟帮着走门路救人,要说这小子心够冷的,根本没搭理人家。
结果史家一个子弟死在了锦衣卫大狱,出了这等事情,他岂能不招人恨,死了的那史家子弟,就是神京七房史哲的侄子。
今日史哲的夫人来拜望老太太,岂有不说此事的,老太太最重体面,听了这些事,自然极不自在。”
王熙凤这次明白其中来由,说道:“你那兄弟也是真能捅娄子,到那里都能折腾出风雨来,若是如此,他这次回来,老太太必定没好脸色。”
贾琏又神色古怪的说道:“老太太不给他好脸色,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且他还不止这一宗,还有更离奇的呢。”
王熙凤奇道:“怎么,这一桩还不够,他还闹出其他的来?”
贾琏回道:“这几日神京各衙门,不少人从金陵公干回来,其中几个和珍大哥要好的,昨日聚在一起吃酒,珍大哥也叫了我过去作陪。
他们说三弟在金陵看上了个尼姑,寻遍金陵不得,楞跑到姑苏把人找到,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那尼姑居然跟了他回府。
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他还好这口,真是不得了啊,你就瞧着吧,这会子他要把人带回府里,老太太还能依,那才是好戏呢。”
凤姐啐了一口:“你们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这琮兄弟才多大,就干这种荒唐事,招惹庙里的姑子,也不怕折福,我还真是看错他了。”
这时,屋外传来平儿爽脆的声音:“周大娘,伱怎么来了,奶奶在屋里呢,快进来坐。”
王熙凤听到声音,知道平儿在提醒自己,心中一动,从屋里迎了出来。
这周瑞家的是太太的心腹陪房,平日里连她都要给几分脸面。
周瑞家的满脸堆笑,说道:“二奶奶,太太打发我来问,前儿说的那几批缎子可找到了,要给老太太和几位姑娘,裁几身衣裳过年。”
王熙凤笑道:“上午就从库里找出来了,等会我让平儿给太太送去过目。”
周瑞家的又说了几句闲话才走。
王熙凤问平儿道:“你刚才瞧她到多久了?”
平儿在府上不是一两天了,自然知道里面门道,便回道:“我刚才过来见她站在窗外,看模样不像刚到。
所以才招呼一声,省的奶奶被她听了什么话去。”
王熙凤冷笑:“左右不是我们的好话,让她听去也不打紧,就是过几天,琮老三回来,只怕没好果子吃。”
平儿一惊,问道:“琮哥儿出了什么事情?”
王熙凤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他能有什么事,去了金陵一趟,不仅升了官,还尽做些风流勾当,别问了,过几日等着瞧好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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