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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安的猜测没错,诗诗还未上公堂,流言就已经满天飞了。

    传的话说得很难听。

    说诗诗只顾自己出名,不顾亲生父母受苦。

    还找人打压,不让亲弟弟出头。

    父母走投无路,弟弟忍辱负重,借钱做生意,现在被债主抓了,诗诗也见死不救。

    还说诗诗为攀附权贵,先是勾搭富商翟老爷。

    后又看上漕帮帮主势大,主动投怀送抱,却被拒绝了。

    主打一个小白花变黑莲花,乖女儿变白眼狼的抹黑手段。

    桩桩件件,添油加醋,细节丰满,竟让人无法不信。

    众人议论纷纷,诗诗不过一介乐女,想来背后少不了归燕坊推波助澜。

    在归燕坊众女的担忧中,黛安却很安静,什么也没有做。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出奇地安静。

    上堂那天,黛安岚姨带着归燕坊众女一起陪着诗诗去了府衙。

    为保万无一失,黛安让谢叔齐也一并跟着。

    与归燕坊早有旧怨的知府大人亲自接了状子,要审办此案。

    “堂下之人,有何事要报?”

    诗诗爹娘弟弟俱在,齐刷刷伴起了受害者。

    “禀告大人,小人要状告小人女儿。”

    “小的女儿不赡养父母,对她亲弟弟见死不救。”

    知府一拍惊堂木,怒目看向跪着的诗诗。

    “真有此事?”

    “不,不曾。民女冤枉。”

    “冤枉?”

    “我来问你,堂下跪着的可是你爹娘。”

    “是。”

    “你可曾在家尽孝?”

    “这……民女已是归燕坊的人……”

    “那就是不曾。”

    “你可曾对你弟弟见死不救?”

    “不……不曾啊。”

    自从接到状纸,诗诗其实已经用力去铺垫。

    但见到她爹娘如此诋毁她,甚至刚刚求薛戬救出来的弟弟也恩将仇报,还是让她惊诧在了当场。

    他们怎么可以,如此颠倒黑白?

    “传证人!”

    一个样貌极其普通,丢在人群里绝对找不到的男人被带了上来。

    “回禀大人,小人那日路过归燕坊,”

    “看见这妇人跪在这姑娘面前,苦苦哀求,头都磕破了。”

    “可这姑娘没理她,自顾自就回乐坊去了。”

    “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妇人是在求这位姑娘救她儿子,但姑娘说不救。”

    没想到那时的冲突还是被人利用了。

    现在想来,当时诗诗继母也不无演戏的可能。

    “不,不是这样的,顺儿是我求了薛帮主才救出来的!”

    “薛戬?哼!”知府冷哼一声。

    “早有众人见过薛戬当街把你抱走,可见你跟他关系匪浅,”

    “他替你说话,怎能当做呈堂证供?”

    “大人,此事先不提,但有一事,还请大人明鉴。”

    “民女早在多年前就被爹娘卖给了归燕坊,如今身契就在归燕坊。”

    诗诗赶忙辩解。

    “是,大人,这就是诗诗身契,户部亦有记录。”

    岚姨立刻呈上了诗诗的身契。

    “故而,诗诗早已不是杨家人,也就没能在杨家尽孝。”

    “哼!”没想到知府看也不看身契,怒道。

    “礼法不过人情,你们自己说说。”

    他指了指诗诗爹娘。

    “是,大人。”

    “小人当年确以一百两银子将女儿卖给了归燕坊。”

    “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计较女儿不孝顺了。”

    “小人愿出五百两,将女儿赎回来,还请大人成全。”

    他这话一出,归燕坊众人都骇然得变了脸色。

    若是让诗诗被她爹娘赎回去,可想而知后面会发生什么。

    此计甚毒!

    诗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之前帮了他们那么多,到头来却还是捂不热这些人的心吗?

    不,他们根本没有心。

    “哦?一百两,变五百两,这生意可行啊。”

    “归燕坊诸人,那就着令将乐女诗诗赎身。”

    “你本已入了贱籍,却能再回原籍,这是你的机缘。”

    知府大人的笑里明显透着诡异。

    “大人,是否愿意赎身,难道不问问本人的意见吗?”

    一直沉默看戏的黛安终于说话了。

    她观察许久,已经可以确定,此事知府定是欲加之罪。

    联想这阵子环环相扣发生的事,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有人又给她们挖坑了。

    这个知府,真是阴魂不散,好在她早有准备。

    “您可以问问诗诗,她并不愿赎身。”

    知府一拍惊堂木,刚要说话,黛安抢先说道。

    “诗诗从来并无不孝之举。”

    “事实上,当年她被卖到归燕坊后,还时常给她爹娘送钱。”

    “这次归燕坊名声大噪后,她又想方设法给她爹娘凑了好几千两银子送去,一解燃眉之急。”

    “不可谓不孝!”

    “她爹娘却想着再将她卖个好价钱,绑了她要嫁给翟老爷为妾。”

    “路上遇到薛戬相救,才有了当街搀扶之举。”

    “她弟弟借债被债主挟持,也是诗诗设法周全,才让他全须全尾地回了来。”

    “故而,刚才一切对她的指控,都不成立。”

    知府对此事心知肚明,可他明面上不能承认啊。

    “诗诗,你问问你的爹娘,他们到底想让你怎么样?”

    诗诗早已泪流满面,黛安所陈桩桩件件,确是她实实在在所经历的。

    她为了家人吃尽苦头,家人却还要咄咄相逼。

    “你们,是真的要让我走投无路吗?”

    她声泪俱下,声声控诉她的爹娘。

    没有人注意到,府衙门口观审的百姓,不知何时已越聚越多。

    这把火,已经被黛安点起来了。

    “为了顺儿,为了银子,你们已经把我掏空了。”

    “这么多年,你们虽卖了我,可我挣了银子还是想着替家里救急。”

    “有谁替我想过?”

    “多年来你们不曾管过我,可我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你们却想着再卖我一次!”

    “你们这是要我的命!”

    “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顺儿是你亲生,可我不是你亲生的女儿吗?”

    杨家诗诗的爹娘和杨顺儿,听着诗诗的控诉,脸上却连半点动容的表情都没有。

    黛安走过去,扶起哭倒在地的诗诗,替她抹去眼泪。

    “诗诗,别哭,今天正好让你看看,你所谓的家人,到底是何面目。”

    “从此后,你也可以安心地与他们一刀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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