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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侦探游戏”,只要温蛮首肯,那么结果上必然是司戎获胜。司戎用几句话向温蛮展示他的推理过程:憔悴的脸色、衣服崭新得还有来不及熨烫的折痕……这些都揭示了温蛮整个周末没有归家的事实。有家而不回,偏偏温蛮又不是一个会玩到夜不归宿的浪荡子,结果显而易见。
“你有什么不得不躲的人?和周末的那桩案子有关系吗?”
司戎徐徐地向他的最终目的推进。
温蛮也遵守约定,发放了这个小游戏的“奖励”:告诉了司戎他遇上的麻烦。
“是,我被异种盯上了。”
说完,他低下头,想继续对异种珈玛的观察工作。
温蛮心里想得很透彻,他被异种盯上已是既成事实,过分恐惧反而会自乱阵脚,最后错失自救机会。
而且,没有见过的寄生异种……温蛮在警惕危险的同时,研究的渴望又难免蠢蠢欲动。
他注意到司戎的手遮住了显示屏,以为是对方无意,就凑近,想用礼貌委婉的方式拨开对方手。
不过在碰到之前,司戎就已经先往旁边退了些许,但巧妙地,从背后看,男人高挺的身躯几乎把温蛮遮挡,温蛮就这样踏进了司戎的保护范围内。
显示屏里,画面一切正常,两只珈玛细长的吻部彼此交叠着,依然自顾自地沉浸在种群自我的世界中。
在人类的语言之外,它们间断地交流。
[啊哈……]
[讨厌的……家伙……]
[守财奴……]
它们用刻薄的语言贬低另一个“同类”,随后又在监控下不经意地展现自身更优雅姣好的一面。
清盈的叫声传到另一端的观察室,尽管温蛮不知道珈玛们在交流着些什么,但旁观这样美丽的生物,他发自内心地心旷神怡。
而温蛮身后。
“啊……”司戎推了推眼镜,“是么。”
“被异种盯上,可真是一件倒霉事。”
他意味不明地说着。
男人口头应和,耳朵在全盘接受那两个无能家伙对他的“夸奖”,心里却随着温蛮的遭遇开始产生不愉的波动。
那天警局里的毛头小子送温蛮回去,他自然地尾随在两人车后,一路到了温蛮的小区,确认了对方安全地回到家,随后又在楼下仰视了一会,才满足地离开,完全没想到之后变故横生。
但不管怎样懊恼,事情已经发生,他现在得积极补救。
司戎嘴上说着:“虽然抓捕异种非我所能,但一些小小的安全保障还是可以提供的。”
他迎向温蛮的目光。
“作为公民当然相信警方的能力,但鸡蛋总是不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多一重保障,更安全,不是吗?”
“你要怎么解决?”
见温蛮有答应的可能,司戎徐徐抛耳:“一个和这个研究所同样安保等级的安全屋?”
温蛮有些吃惊:“你……?”
男人对温蛮微笑:“做着和异种有关的生意,当然要多考虑一些。我只是一个商人,还是怕死的。”
说着,司戎低头看着温蛮身上的实验服,意有所指地补充道:“那地方不仅和研究所一样安全,而且……很干净。”
温蛮有些心动了。
……
司戎的执行力十分迅速,温蛮答应后,他告诉温蛮今天就可以住过去。当然,他十分体贴地说:“可以先过去参观一下,地方就在市区,路上并不麻烦。”
温蛮随口道:“我以为会在什么深山老林。”
司戎十分善于把控社交的尺度,在温蛮面前偶尔会表现出一种自嘲式的幽默,所以温蛮的回应也多了一分随性。
司戎失笑:“不好意思,市中心得不能再中心了。我还是更喜欢热闹繁华的生活。”
两人回到更衣区,换下身上的实验服,取回储物柜里的东西。
温蛮把自己要去一位朋友处所的事发信息告知了负责跟他的许示炀,不过许示炀似乎没看手机,出去的一路上温蛮都没收到回复。甚至包括温蛮随后又给邵庄报备,结果也是一样。
温蛮直觉这其中的不寻常,脚下步伐跟着慢了。
司戎在他身侧,敏锐地看出后问:“怎么了?”
这时两人已经跨出了研究所的大门。外头是残余的夕阳,云薄且散,放眼远处大片的天空几乎全是晚霞,由紫到红到橙,之间完全没有晕染和过渡,颜色浓稠得像一幅倾倒的巨大画作,而城市的高楼大厦在其下就只是一个个高矮不平的黑点。
温蛮张了张口,正打算告诉司戎,旁边却忽然插进来一道声音。
“……你好……”
温蛮转过头去——
台阶下,来人穿着一身深蓝色正装,一眼会认成附近园区上班的白领,但他头发却是不匹配的凌乱,油腻地耷在额头上,这样再看,甚至连一开始觉得规矩的正装,也有种胡乱错套在身上的既视感。
但这个男人惨白的脸色却搭配着情难自禁到狂热的喜悦。
他在得到了温蛮的注视后,别扭地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我————”声音几乎不成调,让人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这异于常人的表现让人警惕,温蛮不禁微微皱眉,但他面前这个陌生男人似乎在自我世界中愈发得狂热和不受控,他没有为他的言行修饰找补,甚至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一大步,想要跨越这中间的几级台阶。
落魄男人伸出手来,他几乎要抓到温蛮了。咫尺的距离让人焦躁又迸发更大的兴奋,凌乱的发丝下,一双眼睛睁大到几乎凸出,温蛮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个距离间看到了对方眼球扩散开的红血丝,密如红蜘蛛网。这是一个夸张比喻,可接下来,温蛮真的看到那个人嘴角越咧越开,张大的口盆露出镰刀般的尖牙和黢黑如洞的食管。
从人变成异种怪物,不到一秒。
“我想要……”
远处的晚霞都一同沉没,仿佛是被近处异种的嘴巴吞下,接下来它吞没的就是温蛮。
温蛮迅速往后撤,他身后也有一把力抓着他手将他疾速向后拉。迅风在他脸边划过,几个台阶的距离很短,退到大门内也只多几米,换算成时间不过眨眼,但温蛮却觉得自己仿佛在坐倒退的过山车,前面的异种几乎贴面,却始终拿他无可奈何。
“砰——!”
眼前的异种面容扭曲,它踉跄地慢了下来,在他身后,许示炀举枪,正中异种的胸腔。
特质子弹在异种的身体内炸开,将最大限度地限制异种的行动能力。这也激怒了这只异种,它趴在地上,张大嘴发出高分贝的嘶叫,包裹着躯体的西装瞬间撕裂,躯体两侧各伸出四只镰刀一般的步肢。
它原地一跃,向温蛮扑来,每一只长足都张开,形成一张大网,就像它人类躯壳的手一样,奋力地想要抓住温蛮。
又两发子弹击穿了它的腿和足,炸出两个黑漆漆的洞,异种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摇摇晃晃,它的眼睛流露不甘,仍然不肯放弃地,伸出其余的长足,希望其中一只能勾住温蛮的衣角,这样它就有最后的机会。
森白色的步肢更像骨头,末端锋利得能将人贯穿。
蹲守在另一边的邵庄和林羽清也现身,刚才的两发子弹就来自于他们。三名警察包抄,又接连发射了几枚子弹,分别击中了异种的主体躯干,这些子弹在异种的身体里闷爆,随后形成乳白色高韧性的丝索,三人抓着特质丝索,企图拉开异种和温蛮的距离。
“呃——啊……!”
异种尖叫,亦人亦怪的躯体扭成一团,尚且完整的步肢深深扎入地面,和警方反抗。
它看着台阶上的温蛮,嘴巴胡乱地张动着。这只异种寄生于人类,但终归不是人类,它要说一句完整流畅的话,太过困难。
“……”
“……Ελ?νη……”
“…………Ελ?νη……”
温蛮看着它一张一合的漆黑口腔,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从不明白的语言中读出了哀戚和怮痛,开始和异种有了丝缕共情。温蛮想要弄清楚对方究竟要说什么,但这只异种还是离他越来越远——邵庄几人合力,彻底控制住了异种。
温蛮身后传来司戎的声音。
“海伦。”
“这是它在喊你的名字。”
司戎居高临下,看着不远处渐渐挣扎不动了的异种,解释道:“是希腊语。祂在向你表达爱意,把你当成祂心中最美丽的恋人。”
只有爱情,才会让所有种族都变蠢,忽视任何陷阱和危险。
破天荒,竟会有人类收获异种的爱。
刚才司戎帮忙拉住温蛮,两人近得相贴,这时危机解除,温蛮拉开礼貌距离,侧身时他目光从司戎宽阔的胸膛扫过,心下掠过一丝困惑:也不知道刚才感官出了什么差错,竟然会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巨大又柔软的物体里,尽管异种近在咫尺,但心理上却很安定。
莫非是他这两日太累,刚才直接懵到来不及有反应……?
远处,邵庄一队顺利捉到异种,即刻要对异种进行后续转移,他来不及和温蛮司戎多聊,草草说了两句,告诉温蛮危机已经解除,他可以回家了。
温蛮只能在远处看着异种被收押的过程,可即便如此,他比刚才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靠近,都引发异种奋不顾身地追随。它表现出一种飞蛾扑火般的热烈,哪怕抗争得狼狈到可怜,它也用它的眼睛追随着温蛮。
异种在挣扎的过程中表现愈发残暴,只是都无济于事,到最后它开始绝望,分泌出的情绪借由人类宿体的泪腺,争先恐后地淌泪。恐怖与卑微缝合,一同出现在它的脸上。
它那样丑陋,但竟然那样“漂亮”。
邵庄显然也意识到了异种和温蛮之间异常的关系,压了压眉,但也只是说:“温蛮你先回,之后我们再联系。”
这只危险可怖、但在温蛮面前却十分可怜的异种,就如此被拖上了羁押的特警车。它到最后,似乎都还不明白,它为什么没有办法和喜欢的人类靠近,反而越来越远。
目睹这一切,温蛮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但一切却都结束了。
温蛮和司戎对视一眼,司戎摇头感叹道:“看来计划有变,我现在应该送你回家?”
或说完,司戎向温蛮微笑道:“恭喜,你的麻烦事已经解决了。”
因为司戎这句话,温蛮才有了一种实感,心中大石落地后,能够归家的喜悦开始充盈全身,温蛮肉眼可见得开心了不少。
他接上司戎的话:“是计划有变。”他学着司戎的口吻,唇角勾起的笑容使整张脸顿如生辉,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现在,我们应该先去吃个晚饭?”
温蛮大方道:“我请你吧,司戎。”
不在意料之内,司戎显然一愣,而温蛮还公然调侃他显露的失态:“‘莫里亚蒂’,这个没有推理到吗?”
司戎笑得愈发开怀,应下他的失败。
“我也不可能把一个人完全掌握啊。”
虽然……祂渴望这么做。
司戎推了推眼镜,转身说去开车时,原本上扬的嘴角悄然拉直。
……
司戎全凭温蛮做主,全程应和,不让气氛有一刻落下。两个人这一顿饭吃得相当愉快。
司戎甚至把温蛮送到家门口。
出了电梯,一大捧白玫瑰靠在温蛮的家门口。因为没有及时的养护,几十朵白玫瑰中有一小部分的花瓣已经微微卷边泛黄。
两人一言不发,最终是司戎先弯腰,从花束中拾起卡片。
英文爱语下依旧是一行手写。
“海伦,战争开始了,请期待我的胜利。”司戎冷冰冰地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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