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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入新学校,林简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国际私立学校的课程设置不同于一般的公立学校,双语教学已经是基本操作了,除了文化课之外,还有多项体育、艺术、人文特色课程,林简初来乍到,光是弄明白这些特色课的内容就用了好长时间,等他在老师的建议下磕磕绊绊选完课,又熟悉了一段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
适应新世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连裴姐都说,好不容易给孩子养出来的那几两肉,这么一折腾又瘦了回去。
而林简却觉得没什么关系,环境优渥与否对于他而言差别并不大,这些天的新奇和瑰丽,这是他从不曾妄想踏足的领地,除了英语课以及不太喜欢和班上的同学相处之外,他惊喜于这份崭新和有趣。
林简年纪小,却能敏感地感觉到周围个别同学戏谑的视线,能在不经意间体会到自己与他们的格格不入,不过这对于他来讲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寡言沉默惯了,在同学间的存在感也并不强烈,似乎也没有一定要融于其中的打算。
真正另他棘手的,是英语课。
转学已经一个月了,但是他似乎仍然找不到入门之道。而私立学校的老师,尤其是这帮特聘的外教,没有坐班制度,似乎更没有嘱咐学生“不懂一定要来问老师”的自觉。
下午最后一节特色课程是游泳课,学校的游泳中心宽阔恢弘,常年恒湿恒温,巨幅蓝色沙滩装饰室内主题背景,专业的运动教练配备,场地可同时容纳十个班级一起上课训练。
林简是会游泳的,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年年夏天少不了跳水塘河沟的经历,不过虽然水性不错,但是也只会“狗刨式”这一种游法,毕竟这种最传统也最实用。
教练老师一声哨响,班里的同学在泳池旁整队。站在林简后面的那个男生是个小胖子,叫张扬,挺着软乎乎的小肚子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活像一个小汤圆。
教练在前面做今天的课程总结,而后对这节课表现优异的同学提出了表扬。林简听得正认真,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等教练宣布解散,同学们正要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张扬忽然“喂”了一声。
林简往坐席区走,想拿回自己的水杯。
“喂,我喊你没听见啊!”见他不理人,张扬和另外两个同学走过来,挡在了林简面前。
林简手里拿着自己的水壶,冷着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站在张扬身边的那个是班里唯一的白人男生,虽然林简和他们在一个学习小组,但是直到现在也记不清这个男生到底是叫“雅各布”还是“雅克布”。
八九岁的小孩,平时被家里娇宠惯了,年纪不到气势倒足,张扬往林简面前迈一步:“刚叫你呢,怎么不理人!”
半晌,林简问:“有事?”
“你游泳挺好的呗?刚才教练还表扬你了。”另外的一个男生说。
这就是纯粹没事找事来了。林简不打算理会他们,抿着嘴角往旁边走,想绕开。
“跟你说话呢,谁让你走了!”张扬随着林简一动,直直挡在面前。
同学们陆续往更衣室走去,泳池边的人所剩不多,教练和老师也没注意这里,林简不愿意和他们过多纠缠,耐着性子问:“表扬了,怎么了。”
小孩子找事打架是没有那么多正当理由的,所以对方必然说不出个怎么样。
“明天的英语课——”雅各布像是灵机一动,找了个挑刺的借口,“会按小组课文背诵训练,你知道的吧?”
林简点点头:“知道。”
“那你晚上回家就好好练练,别又让我们小组和你一起丢人。”张扬又向前一步,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林简觉得他欺负人的时候也不显凶狠,反而像是个不着调的小胖墩,村子里的婶婶们嘴里说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没控制好,林简不小心笑了一声。
“哎?你笑什么!”张扬不干了,“笑话谁呢!”
“你。”林简说完直接绕过他向前。
“凭什么笑我!让你笑!”小胖子突然恼羞成怒,肉乎乎的身子像颗小肉蛋一样往林简身上一撞!
谁料林简早就防着他搞突袭呢,往身后错了半步,轻巧躲过,张扬这一撞劲儿没落到实处,脚下踉跄两步才堪堪站稳。
而就在林简要再抬脚的时候,一旁的雅各布找准时机,忽然伸脚一绊!
“哗啦”一声!林简猝不及防,脚下一滑直直摔进泳池里。
游泳中心的浅水池最深不过1.2米,是专供低年级的同学做基础练习的场地,所以这一下其实没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就是落水的声音有点大,引得旁边的同学和老师纷纷侧目。
“怎么了怎么了!”教练疾步跑过来,而还没等他进水,林简已经浮出了水面,拉住池壁上的扶手站稳了。
“我的天,你这个入水姿势也太好笑了,难度系数好高啊!”
“哎笑死我了……哎对了,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英语学不好嘛?”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啊?”
“……因为脑袋进水啊!哈哈哈哈……”
他仰着头看着池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三个人,一双澄净清亮的眼睛里,所有情绪都散得干干净净。
“你们这几个同学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去换衣服,馆内安全须知每节课都重复,游泳池边禁止嬉戏打闹,明知故犯吗!”教练边说边伸手,想要将林简从池里拉上来。
林简不动声色地避开,而后自己踩着扶梯上了岸。
教练不放心:“同学你有没事,磕到了吗?”
林简摇了摇头,平静地看了一眼还在笑的三个人,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放学出了校门,没走多远就在停车场看见了来接自己车。林简加快了一点脚步,拉开车门上车时,轻声喊了句“李伯伯。”
司机老李是沈氏的正式员工,在集团开了小半辈子车,如今年纪大了从一线工勤岗换下来,每天接送林简上下学就成了唯一的工作内容。
今天又降温了,等林简上车后,老李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乐呵呵地同他闲聊天,李师傅健谈,哪怕林简只是简单地“嗯”“哦”“好”作为回应,自己也能说上大半天。
到家的时候裴姐已经做好了饭,林简换衣服洗手,又喝了几口温水后,到餐厅吃晚饭。
裴姐照例不与他同桌进餐,等林简吃完后,又掐着时间收拾好了餐桌。
虽说林简平时寡言,但今天格外沉默。
吃完发,他一言不发地回房间洗澡刷牙,收拾利落后,坐在了写字台前。
将书桌上的护眼台灯调到阅读模式,林简从书包里拿出英语书。
大段的英语课文,他用手指着,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语调生涩又艰难。
磕磕绊绊读完了两句,林简缓了口气,再从头开始。
灯影清辉下,瘦弱的一小团。
他音量很轻,这一读就是一个多小时,然而收获甚微,流利地读下来尚且困难,遑论连篇背诵。
嗓子有点干,林简慢慢停下来,稍作调息。
可能是英语书对他的吸引力近乎为零,林简眼睛依旧盯着书上的词组字母,但人却开始不受控地走神。
四周静谧,偌大的别墅里恍若无人之境,若没有什么要紧事,裴姐从不在林简晚上学习的时候敲门打扰。
空旷的房间,晦涩的英语课本,林简缓缓趴到桌面上,看着桌上的流沙器发呆,过几秒,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有一点点,想念曾经的同学和老师们了。
没成想这一闭眼睛,就直接睡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林简坐直了身体,揉揉被自己压麻的胳膊,将书翻开,准备再重头念起。
就在这时,二楼房间突然传来很轻的一声关门声。
林简怔了一下,而后瞬间清醒过来。
无论是他还是裴姐,或者是偶尔出入这幢别墅的任何一个人,从不会踏足一楼之外的地方。
整个二楼几乎是沈恪的专属领域。
而现在,二楼门响——那只能是沈恪回来了。
林简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似乎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这个人了。
转学之后的第二天,沈恪带他回沈家大宅吃了顿晚餐,而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就没再回来过。
林简又看了看时钟,犹豫片刻,拿起桌上的英语书,悄悄出了房间。
整个一楼只有错层处的地面灯带还亮着,映出家具影影绰绰的轮廓,林简踮着脚尖,顺着楼梯层层往上,到了二层转角处,停下步子。
沈恪的卧室门半开着,落地灯光影柔和,但房间里却没有人。
而对面的书房里,似乎有脚步声。
林简挣扎了少许,还是走到了书房门口。
门只留了一条窄缝,暖色的灯光从缝隙里流淌出来,林简一眼就望见了书桌前那道颀长的身影。
沈恪应该是已经洗完了澡,身上穿了一件藏青色的睡袍,站在书桌前低头翻着什么。
林简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书房的门应声而开。
屋里的人转过身,看见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时,脸上的神情微怔。
林简没想到门会一碰就开,抬起的手还顿在空中没有放下去,茫然几秒过后,他放下胳膊,抿了抿嘴角,攥着英语书的手指微微收紧。
沈恪放下手中的图册,问:“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林简站在门口,没应声。
“又不说话不叫人。”黑夜放大了沈恪嗓音中那一点疲惫的微哑,也给眼前的青年整个人覆上了一层无形的、类似于柔和的外衣,他看了林简几秒,忽然笑着冲他招了下手。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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