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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雪虐风饕,滴水成冰。洞内,贺岁安将几件还算厚的衣裳铺开,盖在她和祁不砚身上,他兴许不怕冷,可贺岁安最是怕冷了,一旦离开他怀里都冻得发颤。
夜晚的温度比白天的低了不知多少,贺岁安在快要睡着那一刻告诫自己明天一定要早起,务必在祁不砚醒来之前离开他的怀里。
许是被少年温热的身体捂得太暖和了,她陷入酣睡中。
贺岁安做梦了。
梦里,她仿佛身处潮湿黏腻的蛇窟,五颜六色的蛇攀爬在头顶的藤蔓和地面、石壁,数也数不清,它们源源不断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周围似空无一人,贺岁安逃走无望,蜷缩在蛇窟角落,那些蛇却忽然朝这个方向爬来,蛇信子鲜红,像喝过血后拭擦不掉那样。
她恐惧地抱膝而坐。
救救我。
谁能救救我。
不远处似乎响起窸窣声,好像也有人。贺岁安看向传出动静的地方,发现那里坐着个小孩,几岁左右,身侧也爬满了蛇群。
男女难辨。
一身靛青色衣袍,不是很合身,露出带有七个小铃铛的纤细白瘦手腕,额间系有青蓝色的抹额,头发一半编成小辫子,另一半散落。
精美衣裳满是叮当响的银饰,小孩一动就会不停响。虽说乍一看男女难辨,但奇怪的是贺岁安能直接把对方当成小男孩。
她看不清他的脸。
可总感觉对方会长得很好看。
蛇动了,不是贺岁安这边的蛇群,而是小男孩那边的蛇群。色彩斑斓的蛇滑溜溜地爬动着,一条叠着一条,伺机而动般,叫人恶寒。
有一条爬在藤蔓上的棕褐色细蛇微卷着身体,如弹簧弹动,在半空滑翔须臾,精准地落到小男孩的脸,看得她毛骨悚然。
“不要。”
贺岁安下意识摇头。
万万没想到手无寸铁的小男孩抬手抓住细蛇,可洞窟没有石头,只有遍地的蛇,石壁也攀着厚厚几层蛇,他根本无法找到东西杀蛇。
于是贺岁安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小男孩张嘴强行咬断细蛇的头,他不管这样是否会感染蛇毒,唯想着弄死眼前想咬他的蛇。
她震惊地捂住嘴。
小男孩面无表情,吐出口中的蛇头,血液也沿着他唇角流落。
良久,他扔掉了不能再动的那截蛇身,沾有蛇血的唇一点点地弯了起来。贺岁安不知道她有没有看错,他笑了,身体浮现蓝色蝴蝶。
蝴蝶图案会不会跟蛇毒有关,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个。
贺岁安脚边的蛇也动了。
当一条蛇要咬上她时,有人叫了她一声:“贺岁安。”
是祁不砚的声音。
蛇窟轰然消失,噩梦涣散,贺岁安睫毛抖动,睁开眼皮,目之所及是一片靛青色布料,还有因呼吸而微起伏的弧度,所以这是?
贺岁安仰面。
果然还在祁不砚的怀里。
睡觉睡得太熟了,没能在祁不砚醒来之前离开他的怀里,贺岁安被这道难题困住,立刻忘却刚做的噩梦,转而深思该如何解决此事。
如实说太冷了,想借他的身子取暖?他会不会生气?话在她肚子里滚了几圈也没能说出口。
“我……”
她只说了一个字。
祁不砚面容无害,低头看着贺岁安,指尖挑着她刚才掉进他领口的彩色丝绦和几缕头发:“你什么?你是想解释为何会抱着我睡?”
贺岁安脸色涨红点头,说她昨晚真的是太冷了,若他介意,以后绝对绝对不会擅自如此行事,说罢,她从他怀里退出来。
退出了后,又感到冷了。
可不可能再厚着脸皮钻回去。
前一刻暖,下一刻如坠冰窟,不过倒是没有昨晚那般冷了,贺岁安拢好衣裳,尽量适应。
她还想说话。
却见少年满不在乎站起来。
他捞过缩在石头缝里的红蛇,放掌心弹醒:“以前我也总是和我的蛊一起睡,这有何不妥。”
祁不砚走几步到洞口,往外看,银饰在腰间晃:“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对你和我的蛊一视同仁,它们能做的,你也同样可以。”
贺岁安哑然。
想和他说男女若非夫妻,或有特殊情况,是不可轻易这样的,转念一想,她恍若领悟了什么。
犹豫再三,贺岁安试探问道:“你曾和我说过你来自苗疆天水寨,你是不是第一次出寨?”
她看着有点像。
祁不砚“嗯”了声。
他说:“你猜对了,这确实是我第一次出天水寨,以前我都是一人住在天水寨的山上,只有寨里出现大事才会邀我下山。”
贺岁安恍然大悟。
她嘟囔:“原来如此。”
从交合中获取蝴蝶图案恐怕也仅是他偶然从天水寨的老者口中得知,那他可知如何行交合之事?贺岁安不禁想到这个问题。
祁不砚伸手到洞外,寒风拂过指缝,他走了出去,回头看裹成粽子的贺岁安,微微一笑,像纯真无邪的少年,不像会用蛊杀人的人。
“雪停了,我们启程。”
他道。
贺岁安拿过放在石头旁边的包袱,也离开山洞,蛇跟在她后面,她默默地加快了步伐。
*
大周境内,风铃镇。
此处与边境相比,较为暖和,又是倚河成镇,镇内几条桥都是用天然古树砍伐而成,横挂在水面上,还拥有烟雨长廊,如墨山水画。
贺岁安看着挂在廊道两侧的花色灯笼,还是十几岁的她好奇心也多点,忍不住踮起脚,用手指轻戳了戳,感叹一声风铃镇真美。
他们走了半月才到的风铃镇。
路上倒是没再遇到惊心动魄的事,她难得松懈下来欣赏。
街上人头攒动,贺岁安怕和祁不砚走散,罕见地主动牵住了他,这次不再拉少年的腰封或藏有蛊的护腕,而是牵住他的手。
祁不砚看了一眼相握的手,也没有推开她,二人并肩而行。
前方陡然出现大动静。
贺岁安感觉到奇怪。
有人往这边慌慌张张地跑,面色惊恐不定,似逃命一般,一开始是几个人。慢慢地,围在前方看热闹的百姓都迅速散开了。
等人群散开,贺岁安才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在咬人。
咬人的是一名皮肤发白、发冠凌乱的男子,身体脏污不堪,随手抓住了当街的一名文弱书生,咬住了他的脖子,连续咬了几口。
被咬的那个书生浑身抽搐几下,然后没了动静,再过片刻,他又动了,扑向软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女子,他也开始咬人了。
咬人的人一个变两个。
两个变三个,越来越多了。
街上幸存的人从未经历过这种事,面如土色,跌跌撞撞跑离事发之处,生怕自己是被咬的下一个人,把贺岁安和祁不砚撞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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