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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我们那一届外门大比的经过吗?”“记得,那种经历很难忘记吧?”
“把你记忆中的外门大比复述一遍给我。”
“好的。我们走过问心路进入山门之后,在无极道门的广场上,师姐和齐师弟发生了争执……”
梁修虽然被宋从心问得一头雾水,但好脾气的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宋从心的问话。宋从心皱着眉头听着,梁修的讲述条理清晰,显然不是他中了术的问题。梁修讲到众人一同奔赴幽州北荒山,讲到宋从心聚集了所有弟子并宣称自己发现了九婴……从开头到这一段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宋从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梁修提到众人用除魔火符炮击退九婴时,宋从心终于发现了矛盾的地方。
“我们的火炮是从哪里来的?”宋从心问道。
梁修愣怔道:“师姐聚集了所有人的物资造出来的。”
“不对。”宋从心心里阵阵发凉,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心上,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引导梁修自己去发现问题所在,“你仔细想想,梁修。九婴如此强大,当时任何一名弟子都不是九婴的对手。外门大比的确很重要,但没有重要到让我们把命搭上去的必要。我们之所以没有选择回宗禀告长老而是选择留在那里与九婴拼死一搏,究竟是为了什么?”
梁修不是蠢人,他从宋从心的态度中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垂头思索,细细地回想当初整个事件的脉络。终于,宋从心看见他瞳孔放大了一瞬,面上也流露出了几分惊恐之色。他几乎是失控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带倒,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该死,当时北荒山那附近是不是有村……不对,是不是有一座城?!而且是人口很多、有一定军力的城池,否则寻常城池如何造得出火炮?!”
聪明。宋从心攥了攥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后背已是冷汗津津。她实在有些心慌,忍不住抬手握住了挂在胸前的龙鳞。
“我的记忆被篡改了?还是我中了术?究竟是什么时候?”梁修这么沉稳冷静的人,在发现自己的记忆可能欺骗了他时也忍不住焦躁了起来。
“我认为,我们应该先确认一下只有你是这样的,还是当初参与九婴灾变事件的弟子都这样。”宋从心冷静了下来,提议道。
宋从心和梁修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随即两人同时出门,目光环视四周,恰好从人群中发现了一个幸运儿。两人二话不说便冲过去一人一边手臂地将人架起,直接就朝房间门内拖去。这个幸运儿满脸莫名其妙,扭头看见梁修时正想口喷毒液,但眼角的余光猝不及防地瞥见拂雪那张清冷淡漠的脸,他几乎是瞬间门惊恐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喊人了啊!”应如是下意识地双手护胸,作良家状,“就算我得罪了谁你们想揍我一顿也不用拉上首席吧?!”
我去,为什么你熟练得不像是第一次被人拉进小黑屋啊?饶是情况严峻,宋从心依旧没忍住腹诽了一句。
将询问过梁修的问题再次询问了一遍,宋从心发现视角不同的人居然会以不同的看法与观点去弥补逻辑上的缺口。
“你没觉得大家不怕死地留下来和九婴对抗这件事很奇怪吗?”
“这有什么?天下间门不自量力、时常被自己无谓的道德所感动的伪君子多得去了。”应如是满不在乎地道。
宋从心和梁修对视了一眼,梁修道:“那你觉得拂雪师姐也是这么自不量力的人吗?”
应如是停顿了一下,居然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嗯,因为哪怕只有一个傻驴选择留下,拂雪师姐也不会轻易放弃他吧。”
宋从心一时觉得难以言喻,不知该感动于大家对自己德行的信任还是该无言于应如是被篡改了记忆都如此刻薄。没有办法,她只能坐下来,将自己和梁修记忆上的偏差简单描述了一遍。出乎宋从心意料的是,应如是几乎是立刻便沉下了面色,相信了她的话语。
“也就是说,我们的记忆和神识被篡改了,有一座城池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应如是站起身,冷声道,“这种多人神识偏离的情况连我们都被影响了,那人间门只可能会更多。这已经是天丙级的魔患事故了,必须立刻上报掌门和长老。”
“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吗?”
“五百年前的五毂国事件……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跟我来。”
应如是是清宇玄门的少宗主,清宇玄门虽然是无极道门的分宗,但与主宗之间门的关系紧密得几乎堪称同脉分支。其主要原因便是清宇玄门与无极道门的开山老祖同出一脉,只是为了确保主宗的核心弟子数量一直保持在可控范围之内,清宇玄门才会被分割出去。但清宇玄门与无极道门资源共享,每一任掌门也都是掌教或长老的亲传弟子,比如应如是,身为本代经司长老的曾重孙,他从小就是按照一宗之主的标准来培养的。
应如是知道许多密辛,在这方面,他甚至比进入内门不满十年的宋从心还要敏感。因为宋从心说到底还是在师父庇佑下的内门弟子,而应如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要学着独立处理主宗之外的各种事物。他很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带着梁修和宋从心找上了自己的曾祖兼师父。
经司长老外表只有十六七岁,带点婴儿肥的脸蛋看上去不像应如是的长辈反而像他的妹妹。然而,这个露着小虎牙笑得一脸慈爱的长老听完应如是的来意后,冷沉下来的面色透着几分凶戾。
“如是,你召集所有弟子前往静心斋进行神识校正,确认偏离范围。”经司长老果决道,“我去寻掌教师兄。”
应如是应下此事,立刻下令让管事弟子召集所有内门弟子,令所有人在静心斋中等待神识校正。
所谓神识校正,乃是修真界正道防备外道渗透甚至是控制门中弟子的手段之一。灵魂与神识十分敏感,目前并没有任何一种法器能够完全确保在不伤及神魂的情况下检测出其原有的波动,因为人的思想是会变化的。
无极道门采用的是传统却有效的方法,每隔五年便让弟子的神魂进入幻境回答一千道问题。在离开幻境后,弟子只会记得自己回答了问题,却模糊了对问题以及答案的记忆。等到下一次进行神识校正时,宗门便可以根据问题的偏差程度来确认弟子的神魂是否遭到了污染。
模糊记忆是为了防备外道拓印问题的答案,干扰神识校对的准确性,不过为了表示尊重,宗门并不会窥探弟子的答案。
这得亏没窥探啊。宋从心呆滞地想,这万一要是被长老们看见自己“喜欢的饮品?可乐”、“爱吃的东西?红烧牛腩粉”、“最想念?电脑wifi漫画”这种回答,她未来正道魁首的脸面还要不要啦?
一连串的测验下来,管事长老们对众弟子的神识偏差进行了校对,发现当初参与九婴灾变事件的弟子以及本身出自幽州的弟子都有偏移现象。
“看来是针对某人某物的群体术法,而非针对我宗弟子的神魂侵染。”仪典长老道,“这种奇诡之术通常引动的是天相之力,所有弟子中唯有拂雪的神识没有偏移。对此,拂雪你有什么头绪吗?”
宋从心推测是因为自己身上认主的缄物:“东海一战后,我能忽视绝大部分的幻术与迷心术。”
“原来如此。”仪典长老也没有多问,毕竟到了长老这等修为的人,群体术法已经无法扭改他们的记忆与意志,小辈有相似的奇遇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目前可以确定大部分的人的记忆没有明显的被篡改的痕迹,如拂雪所说,只有一座名为‘桐冠城’的相关记忆被抹除了。”
“会是外道所为吗?”有人问道。
“不知。”仪典长老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不能随意下结论。
“咸临国出事了。”
宋从心询问天经楼负责九州列宿筹划的弟子:“我记得桐冠城曾经派了俗家弟子前去授课,幽州那边的信号断了吗?”
“没有,师姐。”那弟子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特意动用这种大型术法来抹灭人们对桐冠城的记忆,足以见幕后之人所图甚大。但这么大手笔的事情是不可能不事先调查一番的,无极道门的“九州列宿”筹划并不是秘密,幕后之人不应该忽视这个关键的问题。
“幽州那边的信号还在,数日前前去授课的俗家弟子还传讯说,咸临宣怀王下旨表彰了他们的功勋,还宣他们入京面圣。”
俗家弟子,顾名思义,并未超脱凡俗但是因为悟性上佳而与仙门有师徒之缘的民间门弟子。这些弟子要么舍不下凡尘的一切,要么确实没有修真的灵根与资质。成为无极道门的外门弟子之后,他们背靠大山,享有仙家门第的资源,同时仙门也会扶持他们,帮助他们在人间门获取一定的地位。俗家弟子通常会为仙门解决一些俗事,比如帮助仙家弟子经营行走人间门的身份,或者安排一些不涉及政治纠纷的布局。
但既然是俗家弟子,那自然是要生活在凡间门界,受君王统辖与治理。而且出于道家“隐世”的习性,俗家弟子通常也不会大肆宣扬自己是仙门的俗家弟子。无极道门派遣去为子民开悟的人乃是俗家弟子之事,应当只有宣白凤公主与军师谢秀衣知晓。
远在国都的君王会注意到两个小小的教习先生,实在不同寻常。
因为《天景百条》悬于所有人的头顶之上,任何涉及凡间门朝政之事都会变得格外复杂。
“我去一趟吧。”宋从心站起身,准备去和明尘上仙报备一声,“这些诡谲术法无法对我起效,我不会被蒙蔽,由我去调查最好。”
仪典长老有些忧心,但拂雪已经用了六年的时间门证明了自己,她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万事小心。”
宋从心微微颔首,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并不准备以“拂雪”的身份亲赴咸临。
然而,宋从心没有想到,当她去向明尘上仙请示辞别之时,明尘上仙竟道:“不要去。”
“他们针对的不是桐冠,而是你。”
宋从心微微一怔:“师尊何意?”
“谁不会忘记这座城池?谁能注意到这座城池?谁会在意这座城池?”明尘上仙问道。
“拂雪,信号没有消失,是因为祂们在等着你发现。”
那埋伏在无尽深渊之下的爪牙,潜伏多年,终于露出了自己狰狞的、意图吞象的血盆大口。
【拂雪的事迹传开之后,她已经成为了一些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心头大患。
但也有另一些人,已经决意用生命守护这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
“衔蝉与和光已经带人前往咸临了。”
“不出意料的话,和五百年前一样,桐冠并非消失,而是被献祭了。”
五百年前,那一场致使人皇陨落、人间门道统断绝、仙门从此隐世不出的灾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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