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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枕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

    玫瑰需要养分,巨木需要生根。

    他近乎疯狂的爱,让他忍耐着渴求与思念,躲了许肆两年。

    这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说这句话的人是个智者。

    只是裴枕太例外了。

    他离开许肆就是活不长久,药效和痛苦把他的头发染成纯白颜色,心脏也跟着不合常理的渐渐老去。

    他开始担心的问自己,如果继续这样躲避下去,她很有可能真的会遗忘他,去过没有他的生活,真的没有关系吗?

    一想到这些。

    他的手就不自觉的掐着自己的身体,心脏的阵痛就开始呼啸。

    后来有一天。

    有人跟他汇报,说她要结婚了。

    裴枕像疯了一样,卧倒在墙边,试图隔着空气求她不要,背上和胳膊群集隆起,卑微,讨好,痛哭,这些本该与他毫无关系的动作,反复在同一个夜晚上演。

    第二天。

    他就出现在了飞往港岛的私人飞机上。

    他想通了。

    他别无所求。

    不要她的喜欢,不要她的怜惜,甚至不要她发现他的存在。

    在苦涩的悲伤中,他只希望能守在她身边,看着她走向幸福。

    后来的后来。

    因为一只惊慌失措的白猫迷失方向,闯进了他的庭院,引来了他心上的爱人,像很多年前那样,她步伐缓慢的走进他的世界里,在浓雾之中,整个人都在生光。

    距离最近的时候,她唇角一弯,询问他可不可以天晴了再来一次。

    他整个人又开始恍惚了。

    怀疑时间从没有变过,她一直就在他的身边。

    再到现在。

    许肆卧在他的身上,握住了他的脏手,跟他说欢迎回家。

    他很喜欢。

    混乱之余。

    很想对她说,谢谢你握住我肮脏的手。

    可事实上。

    他被太阳光灼伤,怕面目狰狞吓到她,自己吓自己,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

    疯狂的爱和稳定的情绪绝不可能共存。

    裴枕是这样。

    许肆也是这样。

    冷气覆盖了整座房子,男人身上好闻的香调充斥鼻尖。

    许肆眷恋不舍的抱着裴枕的腰,抱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样久,才舍得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双烟灰色的眼眸,低声呢喃:“阿枕,你知不知道你搬到隔壁以后,我就控制不住想要望这里看?那种感觉就好像我是一个偷窥狂,我甚至去询问医生,我是不是个变态。”

    医生是怎么回答她的?

    有一点变态吧,但是还好。

    “但还好,我很快就认出你了,知道是你,一切病症就自动痊愈了。”她潋滟的桃花眼低垂着,望着他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红润了:“阿枕,你最听话了,不要再走了,再听话一点,好不好?”

    最起码。

    不要默不作声的独自躲着,多让人心疼。

    赤裸的脚腕暴露在阳光下。

    很痛。

    裴枕却恍若未觉。

    他眼神看不出情绪,眼尾却是一片生理性的红,一只手撑着抱着她的软腰,一只手的拇指抹去她不知何时快要掉落的泪水。

    像个虔诚的爱人者,妥协到无法再妥协,一次次将自己退出底线之外:

    “你别哭啊,我听话。”

    顿了顿,他继续说:

    “但太阳落山,你要记得走。”

    “太阳落山后,会发生什么呢?”

    许肆忍了很久,才问出声。

    时隔两年,她觉得自己与裴枕的心里想法完全倒置了,面对喜欢的人逃离,确实有一种想把他困住的冲动。

    裴枕微微启唇,没有回答她的话。

    而是用尽仅剩的力气,温柔又小心翼翼的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慢慢离开充满冷风、颜料、木头味道的区域,往更干净舒适的地方走去。

    要他怎么承认呢?

    做不到的。

    在她的面前,他要怎么承认自己是个恶鬼?

    熟悉的姿势,许肆偏头,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把她放下,她可以自己走。

    “我能抱的动。”矜骄的语气。

    许肆垂眸苦笑,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是很好的,尽管躁郁疯狂,却不是他的错,他骨子里永远绅士,细心,体贴入微。

    温暖的白房子,也有跟许宅差不多大的待客厅。

    阳光照不进来的时候,只有一盏形同月亮的落地灯充当照明,屋子里没有半点暖气,照常安静,好在吹不到外面的凉风。

    裴枕脚踝刺痛,脊背却仍旧高贵的直挺着,脚步稳健的将怀里最喜欢的人小心翼翼放在沙发上,自己则去摸索角落里一次也未曾点燃过的壁炉。

    他的头发剪短了,修长白皙的手拎着一根长长的点火棍,伸进壁炉堆放的新鲜干柴里,火一亮,在寒冷的冬天里,仿佛开出了橙色的江户菊。

    跳跃的火焰照在他烟灰色的瞳孔里,勾勒出好看的侧脸。

    他却没有温暖手部的意思,而是缓慢的放下点火器,转身里那簇火焰远远的,不再靠近半步。

    “怎么不穿多一点,不冷吗?”许肆的语气有关切,听起来很温暖。

    “都一样的,姐姐。”他的嗓音很轻,无端就让人听出他的心思紊乱。

    许肆抬头,看着他,迅速解开脖子上的围巾,走到他身边,笼罩在他指骨分明的手指上。

    “怎么会都一样?你的手都冻白了。”她低着头反驳,很认真,“这样裹着,怎么样都会舒服一点吧?感觉好一点吗?”

    心中的空缺在触及她体温的那一刻完全填满了,他真的尝试到了灵魂温暖的滋味。

    他努力克制着,不让翻涌的情绪控制脑海。

    可这份温暖,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火焰在空气中燃烧很快发出星星点点的爆破声,裴枕强装不下去了,脑海里的理智顷刻间破碎,认命似的弯腰,猛然将她揽进凉嗖嗖的怀里,咬牙切齿,骨头都开始发酸,用尽骨子里的温柔,去感受她的体温。

    “真难啊,姐姐。”

    ——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份命运,我到底要多努力,才能不伤害你,且跟你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许肆茫然抬头,去望他失神落魄的妖冶眼睛,上面仍挂着透明的泪。

    他居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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