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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岁在回去的路上,听见韩子阳问公孙乞他的母亲是什么人。公孙乞说不知道。
韩子阳听后沉默许久。
今晚从公孙乞嘴里得知自己的身世后,给了韩子阳不小的冲击,年少的时候他曾幻想过许多情况。
听见他人谈论自己是个野孩子,骂他没爹没娘的时候,韩子阳还会幻想有一天自己的父母会带着一族宗亲风风火火地赶到法家之地把自己接回去,狠狠地打那些嘴碎之人的脸。
十四岁入世历练之后,韩子阳又会想,我的父母会不会还在找我?他们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守护好自己的孩子,如果有一天再见到,他们一定会很激动,满脸是泪。不要权势滔天、修为高深的父母也可以,就算他们是平凡普通的人我也想要知道他们长什么样,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会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自己。
韩子阳设想过很多很多,却从未想过小时候脑海中形象威猛高大的父亲,现实里是个只会跟女人睡觉生孩子沉迷酒肉情色的男人。
孩子?对那种人来说,这和随手扔了一件不要的衣服没什么区别。
少年时期的幻想在这一刻结束。
韩子阳看向从外面回来的少女,想起自己的所见所闻,莫名从虞岁身上找到了几分安慰。
至少我都没想过这世上会有南宫明和素星这样的父母,却让她给遇上了,那我这个孤儿当得也算幸运。
韩子阳的情绪又好起来了。
“椅子。”虞岁进屋说的第一句话,“记得修好赔我。”
韩子阳大方地弯腰捡起椅子,神色不屑道:“多大点事。”
虞岁奇怪地朝他看去,刚才不是还因为身世的问题情绪低落吗?
怎么忽然又像没事人一样了。
“现在你的身世问题已经解决了,浮屠塔碎片我也有,剩下的就是找回宗族长那不知道第几代的孙子?”虞岁在桌边坐下说道。
“你有碎片?”韩子阳惊讶地看回虞岁。
虞岁又朝桌上的听风尺扫了眼:“大将军给我的。”
公孙乞:“从太乙抢的。”
那你可真是了不起。韩子阳心中腹诽,又重新坐下,朝虞岁摊手:“借我看看?”
“浮屠塔碎片对携带异火的灭世者,有着某种奇怪的吸引力量。”虞岁却道,“还是等大将军在的时候再给你看看吧。”
韩子阳收回手,神色莫测地望着虞岁。
跟南宫明一样想吊着我是吧。
虞岁笑容娇憨地看回去,又和他说了水舟与异火的事,将梅良玉留给她的吸火冰给了韩子阳。
“既然他们已经找到了分辨灭世者的办法,接下来肯定会带着这个破石头走遍六国找人。”韩子阳握了握冰凉的石头,对它没什么好感。
虞岁却摇摇头:“师兄是因为知道我们的身份,才能得出肯定的结论,而水舟没有实验体,除非有第一个倒霉蛋被他们发现,否则他们都不能百分百笃定吸火冰石的测试。”
原本打量吸火冰石的韩子阳,听见“倒霉蛋”三个字时,下意识地抬头朝虞岁看去。
虞岁似乎没有察觉,继续说道:“现在吸火冰石对他们最大的作用,是可以抵御海火,也许未来也可以抵御异火。”
这么厉害?
韩子阳看吸火冰石的目光变了变,从看一块破石头变成了看奇兵异宝。
虞岁顺嘴就问道:“你被异火选中时,看见的天赐之梦是什么样?”
“什么天赐之梦?”韩子阳不解。
“你没有吗?”虞岁抬手比了比,“就是预言异火降世的一幕,世界都被异火烧了,隐约能看见五道模糊的人影。”
韩子阳蹙眉回忆,片刻后摇头:“我没有看见异火烧了大陆的景象。”
“没有?”虞岁愣住了,她对听风尺另一端的公孙乞说,“他说他没有看见。”
公孙乞:“也许每个人看见的不一样。”
“你究竟知道什么,却不肯告诉我?”虞岁皱起眉头。
公孙乞:“如果你想要剥离异火,那告诉了你也没用。”
“我已经放弃剥离异火了。”虞岁说,“你不是说只有灭世者看见的才是真正的天赐之梦吗?”
“那只是说来诈你的。”公孙乞没有情绪起伏道,“我想让你先说自己看到了什么。”
虞岁哑然。
公孙乞看向黑沉的天幕,低声道:“如果你真的想毁掉这个世界,让你的天赐之梦实现,我就告诉你。”
虞岁愣了愣,还没想明白公孙乞这话的意思,韩子阳突然说:“阴阳二气,我看见的应该是阴阳二气追逐流落人间的异火。”
韩子阳问虞岁:“现在阴阳二气不是在你这吗?”
虞岁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没想到韩子阳的天赐之梦和自己的天差地别。
韩子阳还在回忆,他琢磨道:“当时我在忙别的事,没有去记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印象最深的是地气上升,阳气下沉,阴阳交汇的时候”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不是阴阳二气在追逐异火。
这二者更像是同时诞生的。
在韩子阳的记忆中有着黑压压的天幕,日月同现,星辰伴随着彩霞,天地间景色瑰丽,光影灼灼。
地气上升,洪水滔天,阳气下沉,流火飞坠,二者带着强烈分明的色彩交汇之际,隐约可见到黑色的火焰冲出。
要想得出异火和阴阳二气出现的原因,可以有诸多猜测,韩子阳却不知道真相是哪一种。
他也不敢去问方技家的圣者。
“如果每个灭世者看见的都不一样,那说不定我们看到的窜起来就能”韩子阳说到一半却顿住。
就能什么?©向世人解释?
消灭异火?
还是毁灭世界?
未知的猜测,那就是一切都有可能。
韩子阳又冷静下来,跟现在以及未来玄古大陆要发生的事情相比,去探究异火的存在意义不大。
“我不信随便一个灭世者就能毁灭世界,就算要毁掉全世界,也得五个聚在一起才行吧。”韩子阳说。
公孙乞却道:“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地气上升,阳气下沉,天地间的气无处不在,也许不是异火要去烧它们,而是让无处不在的五行之气自燃了。"
韩子阳愣了愣,深吸一口气道:“你不要吓唬我,难道我现在一个念头,就能把整个大陆都烧了?"
公孙乞没有回答。
在讨论异火的存在和能力中,韩子阳才逐渐意识到这份力量的特殊和强大。
当你自己拥有时,反而会觉得不真实。
“她不是有阴阳二气吗?”韩子阳看向沉默的虞岁。
“被阴阳家封印在冥湖的阴阳鱼,实力不及你在天赐之梦中看见的阴阳二气的千万分之一。”公孙乞低沉冷淡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却给人一种在引诱什么的感觉,“但用在对付异火之外的东西却足够了。"
“.
所以你看到的,是异火毁灭玄古大陆的景象?”虞岁突然问道。
公孙乞:“你可以这么理解。”
虞岁说:“你不告诉我,难道是想要看见那一幕发生吗?”
公孙乞笑道:“你要拯救世界?”
虞岁却神情认真地问道:“是因为灭世者…
或者说是我们之间有人放了异火才导致的毁灭吗?”
公孙乞没有给出答案:“我不是方技家圣者,预占不了未来,也不可能明了天赐之梦中的所有预示,你如果害怕自己因为异火而烧了这个世界,那就到死也别用异火。”
虞岁轻扯嘴角道:“你这话说得晚了些,下一次用异火,说不准会连我自己也一起烧了。"
韩子阳震惊道:“你们都用过异火了?”
虞岁点点头,语气轻飘飘道:“人生总是会有很多意外需要用到它。”
韩子阳刚要回话,二人却察觉外边有人靠近,来者的脚步和气息都不似哑妇和侍女那般。
江尺领着人来到王府郡主的院门前,身后跟着的乔元德和王劲两兄弟,两人苦着脸,低声问:“真要我们俩来跟着郡主啊?”
“我对帝都也不是很熟啊。”王劲摸了摸自己的头,“要是中途跟丢了怎么办?”
“记住,你俩是来保护郡主的,因为觊觎息壤的人太多,京中又多了不少燕国的农家术士,所以郡主在哪,你们就得在哪。”江尺回头,神色莫测地望着两人。
王劲点点头,脸色严肃:“记住了,头,你放心,这次咱们绝不会给你添乱。”
乔元德也收敛嘻嘻哈哈的神色,认真点头。
“该办正事的时候别含糊,郡主这边可要用点心。”江尺给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进去。
@他们刚进院内,江尺就扬声喊道:“郡主!”
“我奉王爷的命令,给你带了两个贴身侍从来。”
虞岁往外走去,韩子阳识相地噤声,随她一起注意着外边的动静。
江尺还在外边说道:“他们分别隶属南宫三部,乔元德,鬼道家十二境,王劲,名家十二境,接下来将负责郡主在帝都的安全,昼夜不分地守护。”
虞岁推门出去,看见站在庭院中的江尺等人,目光轻慢地扫过乔元德和王劲二人。
“我父亲要你来的?”她问。
江尺解释道:“今晚发生的事,让王爷对郡主的安危很是在意,方才得知燕国的农家术士进入帝都,欲图谋害郡主抢夺息壤,所以从三部调了人来保护郡主。”
保护?更像是监视吧。
屋里的韩子阳在心中轻哼。
“是我父亲点名要这二人来保护我的?”虞岁笑问,瞧着喜怒难辨。
江尺没有明确回答:“王爷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三部。”
“南宫三部。”虞岁一步步朝他们走去,语调轻快,“你们几人在太乙的时候我就见过,也算知道你们的本事,既然是贴身守卫,自然是要女子来最妥当。”
她那带着淡淡笑意的目光落在边上低头沉默的阿静身上,话却是对江尺说的:“父亲这么在意我的生死安危,那可得多派点人手保护我才行,江统领,我要阿静也跟着我,你不会不同意吧?”
江尺同样笑着看回虞岁:“能被郡主选中是她的荣幸。”
“阿静。”江尺瞥眼朝穿着黑金狮面的女人望去。
阿静应声上前,朝虞岁垂首道:“阿静领命。”
在江尺以为任务完成的时候,虞岁却盯着阿静说:“我不喜欢看不见别人的脸,若是我不知道你的长相,混战中误杀了你可怎么办,将面具摘下来。”
乔元德和王劲听到这话,皆是眉毛一抽,下意识地朝江尺看了去。
这阿静的脸可不兴看啊。
江尺笑眯着眼上前道:“郡主,她若是死在你手里,那也是她有福,若是遇袭,也只有阿静保护郡主的份。”
虞岁抬头看回江尺,朝他露出一个笑:“我就是要看,你不同意吗?”
江尺叹道:“郡主,阿静的脸太过丑陋,我是怕脏了郡主的眼,让你夜里都无法安睡。”
虞岁看回阿静,狮面露出女人漆黑的眼瞳,还能够看见黑而卷翘的眼睫,靠近眼下的白皙肌肤,她说:“我瞧她是个美人,怎么会像江统领你说的那样。”
“你摘不摘?”话说到后面有些不耐烦了。
阿静的身子微僵,似乎也有些犹豫。
虞岁朝她走去,刚走了一步,江尺就淡声道:“阿静,你日后还要跟着郡主,别惹得郡主不高兴。”
阿静心头那点犹豫散去,缓缓抬手握住面具的一角。
乔元德和王劲眼中都露出不忍之色,彼此低头不去看。
狮面宽大厚重,瞧着威严凶恶,可女人的身形却是单薄的。
面具被女人皙白纤细的手指掀开些许,虞岁能看见女人白皙如瓷的肌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紫红发黑的刻痕,这些刻痕形成清晰明了的字句:淫*、贱*
确实如江尺所说,污秽又丑陋。
在阿静垂眸解开面具露出半边侧脸时,虞岁就已眼疾手快地将她的面具压回去:“戴着吧,我不喜欢长得比我好看的人整天在我眼前晃悠。”
阿静低垂的眼眸一颤,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却没有抬头。
江尺眸中掠过讶色,却转瞬即逝。
乔元德和王劲更是大受震撼,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
“不管是谁,都只能守在我屋外,不可以进我的寝屋,听明白了吗?”虞岁收回压着阿静面具的手,冷声吩咐。
听见三人低头应声后,虞岁才对江尺说:“江统领,你该走了。"
她转身往屋中走去,没管南宫三部的人在用何种目光看向自己。
阿静跟着虞岁走到屋檐下才停住,乔元德和王劲随着江尺往外去,守在院外。
江尺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虞岁方才压住阿静取下面具的动作和接下来说的话,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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