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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池水流分支虽多,却都是相连的。水深区基本没什么人,夜雾被天上的六国信烟照亮,虞岁刚从水里探头,就听见哗哗声响。少女眼中倒映着水光潋滟,她刚露出一丝笑意,就听已经站在岸上的人说:“六国信烟。”
虞岁抬头看去,终于知道水面的波光从何而来,黑色天幕上熟悉的光亮,组成的字句映入她眼底,让她眼里的笑意极速退去。
燕满风死了。
虞岁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大脑似乎空白了一瞬,心绪难明。
“岁岁。”顾乾朝还在水中的少女伸出手,“快上来。”
虞岁却望着天幕,头发湿漉漉地贴着她的脸颊,肌肤上的道道水痕,衬得她格外柔弱可怜。
顾乾皱眉:“岁岁。”
虞岁没有伸手,垂着眼眸自己从水中上岸来。
“燕满风死了,王爷肯定会有行动,你如今在太乙,他们也不敢对你动手,你不用害怕。”顾乾望着一言不发的少女安抚道,他记得虞岁从前说过,很害怕农家的术士要杀自己,“有我在,绝不会让他们伤你。”
虞岁说不好自己对燕满风的感觉,息壤和燕满风就是绑定在一起的信息,每一次有人提起素夫人的过往事迹,也必定会提起燕满风,似乎她们母女都和燕满风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这些年有不少刺客来杀她,都认为是为了息壤来杀人夺宝,但事实上,人们要杀她的理由太多了。
人们为了燕满风杀她,为了息壤杀她,为了南宫明杀她虞岁看着六国信烟公布的消息,如今有一个杀她的理由消失了,可要杀她的人却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坚定、疯狂。
顾乾见虞岁不说话,只盯着六国信烟看,脸上血色全无,惨淡的面容却越发楚楚可怜,既悲伤又冷漠。
他心中有些不忍,抿唇放缓了语气:“岁岁,他这一死,以后的日子你要更加小心,就算你已经可以修行九流术,但是太乙之外的世界更加危险,你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虞岁侧目朝他扫去:“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等你去把那些人都杀了吗?”
“就像你说的,我实力远远不够,顾哥哥,你就可以了吗?”少女极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和往日一样轻柔的语气,却让顾乾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迫感,“你要怎么保护我?把想杀我的人全都杀了?你会这么做吗?”
顾乾没能立刻给出回答,眼前的人明明是熟悉的面孔,却又第一次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
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随后才道:“我会。”
“这就算是你保护我吗?”虞岁在指尖掐出周天火散去一身湿气,发梢的水珠,脸上的水痕顷刻间消失不见,她仍旧盯着顾乾,“顾哥哥,你是不是忘记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在保护你。”
“我保护你在帝都可以肆意妄为,让你在国院的人到门前还能护住他国的探子,我保护你私下伤害其他世家子弟,却不敢查到你头上。”
“我保护你就算进了重台三狱也能活着出来,在帝都,你需要的我都给你了,顾哥哥,难道这不算我保护你吗?”
她目光清明,只是没了往常的笑意。
顾乾从少女脸上看出了几分执拗和阴冷,往常笑容甜软可爱的人仿佛只存在他的幻想中。
“岁岁,我…”顾乾刚急切开口,就听少女自顾自道,“也该轮到你保护我了。”
她和顾乾之间的来往并不公平,但虞岁也能接受,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她只要从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行。
从前很多事她都没得选,可现在她能决定顾乾和自己相处的方式。
“当然!”顾乾神色无比认真,“我当然会保护你!”
“顾哥哥,说的总是比做的容易。”虞岁扬着笑脸看他,“其实你以前也嫌弃我是平术之人,就算我来了太乙,你也没有遵守当初的承诺,爹让我来帮你,可你总是不和我说碎片的计划,在你眼里我一直可有可无,就算”
“岁岁。”顾乾沉着脸色打断她,“我没想到你对我的误会这么深,我认为的保护你,就是不让你涉足任何危险的事情,我不想你受到一点伤害。”
虞岁说:“那不就是看不起我吗?”
顾乾哑然,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他在心中肯定虞岁是因为燕满风的事受了刺激,所以才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回过神来的顾乾,觉得虞岁这种状态也不是很陌生。
钱璎偏执起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只不过他是第一次看见岁岁这样,所以一时半会没能适应。
做好心理建设的顾乾耐下性子来安抚虞岁:“岁岁,平术之人和九流术士的差距你是知道的,如果那些危险的事情我让你参与”
“顾哥哥,你的意思不就是没法保护我吗?”虞岁却幽幽开口,截断他的话,“我是平术之人,那些事太危险了,你没法保护我,所以才不让我参与。”
顾乾没能立马反驳,额角却狠狠一抽。
“以前你保护不了我,现在你更保护不了我。”虞岁轻声叹气,“顾哥哥,算了。"
算了?
什么算了?
顾乾心中不安,见虞岁转身要走,立马拦住:“你要去哪?你现在”
“我要去找师兄,我说过在他伤好之前我会保护他”虞岁抬眼直视顾乾,“我不会言而无信。”
她看着顾乾的眼神,像是无声的怀疑质问:是你在逆古楼对师兄动手了吧!
顾乾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被虞岁气的,话到了嘴边,可看着虞岁的脸又没法狠心开口,胸腔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他说:“好,你一心惦记梅良玉,甚至还怀疑我那我就带你回逆古楼,看看梅良玉是不是还在那等你。”
虞岁倔强道:“我自己去。”
“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顾乾神色冷酷道。
顾乾带路,虞岁安静地跟着他往逆古楼的方向走。
期间顾乾的听风尺一直在响,他都没接,兀自生着闷气。
虞岁听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顾哥哥,你的听风尺一直在响。”
顾乾瞥她一眼,这才拿起听风尺接传音。
刚接起来就听见项菲菲的骂声:“顾乾!你到底死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这边”
话还没说完,就被钱璎抢过听风尺:“顾哥哥!”
“你在哪?有没有受伤?沙骞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对付你!对不起顾哥哥,我把沙骞跟丢了,你先告诉我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顾乾开始安抚钱璎,让她别担心,脑子里却闪过片刻之前虞岁阴晴不定的模样。
虞岁走在后边安静听着,从项菲菲到钱璎,甚至连舒楚君都插了两句话。
小时候顾乾在国院就很招女孩子喜欢,从钱璎出现的时候,虞岁就在想,难道我在顾乾这里的身份设定是什么温柔可人的小青梅吗?
但因为异火,她又觉得,温柔可人的小青梅应该是钱璎,我是要和龙傲天翻脸的反派之-。
虞岁看着脚边的水流,天幕上的六国信烟渐渐消失,只剩下模糊的光影轮廓。她故意停下脚步,对顾乾说:“你说话分心,走得太慢了,等你聊完再走。”
顾乾活这么久,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虞岁以这种理由嫌弃。
可他又不得不停下来,钱璎倒是耳力惊人:“你和南宫岁在一起吗?你们在宝库里?可是顾哥哥,宝库已经…"
“我和岁岁已经出来了,现在要去”顾乾刚要回答,虞岁却朝他看了过来,这一眼让顾乾闭嘴。
“你先好好养伤。”顾乾改口道。
“我伤得不重,不需要养,顾哥哥,我”钱璎急切的话被荀之雅打断,“让我和他谈谈。”
顾乾也道:“你先让我听圣女说。”
钱璎有些不情愿地将听风尺递给荀之雅。
荀之雅一如既往的冷淡,脸上看不出喜怒,开口时语气也依旧清冷:“古碑文已经破解,指明碎片在鬼道家的无间山渊,接下来我会去这里。”
顾乾思考道:“你先去,小心些,无间山渊里的人不少,消息公布出来,学院也没有出手阻止,说明他们是放任状态。”
但也许会有教习出手,这话他没说出来。
不止是教习,肯定还会有学院的圣者暗中出手帮忙。
他打算先解决完自己和虞岁的矛盾再去无间山渊。
荀之雅应了声:“还有个消息我有些在意,现在知道的人不多。”
顾乾:“是什么?”
“青云会的人把盛罪抓了,把他带去了阴阳家的特级禁地冥湖。”荀之雅说,“苏兴朝去了一趟训诫司才破解的古碑文,在那之前,盛罪就被关在训诫司,所以我怀疑”
顾乾截断她道:“你觉得破解古碑文的是盛罪,不是苏兴朝?”
荀之雅下意识地点头:“没错,否则青云会为什么要抓盛罪?我认为蒲恒是想要拿到碎片后就离开太乙,所以才敢这么做。”
虞岁这次倒是对荀之雅刮目相看了。
荀之雅在太乙还是有点实力手段的,至少她对青云会很熟悉。
既然有人为她效命,她也知道怎么利用,那怎么对李金霜就不上心了?虞岁瞥了眼顾乾,目前为她效命的人总不会都是顾乾帮忙收复的吧。
顾乾接传音并没有避开虞岁,所以他们的谈话虞岁都听见了。事关盛罪,顾乾朝虞岁看去,见虞岁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于是说:“我去找盛罪,古碑文的事,也许他知道的更多。”
虽然他俩多年不对付,从青阳帝都吵到太乙,但在苏兴朝和盛罪之间比起来,顾乾还是更相信盛罪的实力。
荀之雅沉默片刻后轻声说:“你自己小心。”
“你也是。”顾乾又叮嘱了一些别的事,随后挂断传音,对虞岁说,“你都听见了?盛罪被青云会的人绑去了阴阳家冥湖,我们得先去找他。”
他不相信,跟盛罪比起来,岁岁还要去找梅良玉。
梅良玉在她心里能比得过亲哥盛罪?
我有时候都比不过。
“知道了。”虞岁果然没有拒绝,但她却道,“你那么讨厌三哥,真的愿意去救他?”
“岁岁,这么多年,哪次不是盛罪先找我的麻烦?如果不是他屡次故意针对,我和他的关系也不会这样。”顾乾皱眉道,“虽然我讨厌他,但我也没想要他死。”
虞岁轻轻抿唇,却笑道:“好吧,你要去帮三哥,但顾哥哥,这次我可不会帮你。”
顾乾没能理解虞岁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她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情绪不稳,阴晴不定的少女,但顾乾认为他能接受,接受不一样的虞岁,所以只是笑了笑,让她跟着自己走。
*@卫仁收回看向天幕的视线,转而盯着前边跟人交易的万棋和凌简。
百家夜行期间,斋堂的位置是不变的,而斋堂也是安全区域,学院弟子们不能在这里动手,但只有饭点时间才开放,一个时辰后关闭。
万棋找到了夜行期间的情报贩子,也凑够了钱,准备买去阴阳家冥湖的路线图。
两人将路线图拿到手后,便起身离开,行色匆匆,也没有过多关注天上的六国信烟。
农家圣者燕满风死了,对万棋这些局外人来说,只是感叹唏嘘一句人终有一死就过去了。
卫仁刚要跟上去,发现身边的季蒙还在望着天幕上六国信烟,于是一脚踹在他椅子腿上:“走了。"
季蒙被这一脚踹的险些摔倒,连忙站起身,对着卫仁敢怒不敢言。
他被卫仁下了蛊,不敢不听,只能乖乖跟着卫仁走,暂时受他控制,一边花心思查自己到底中了什么蛊要怎么解。
“你跟着他们干什么?你也要去救盛罪?”季蒙试图从卫仁身上套点话。
卫仁却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让你开口说话了?”
说完,季蒙就觉得自己舌头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开始发麻发苦,只能咿咿呀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接着又觉得喉咙艰涩,像是被堵住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脸色发红。
季蒙双手捂着脖子,脸色十分难看,没撑一会,就眼神向卫仁求饶。
卫仁哼了声:“我让你说的时候你不说,不愿意开口就继续憋着。”
季蒙见他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急忙点头。
卫仁这才没继续折磨他,季蒙状态好些后,就大口呼吸,差点没憋死,发麻的舌头也渐渐缓和。
卫仁对季蒙说:“那天晚上之后发生了什么,你跟我好好说说。”
@季蒙便告诉了他,听风尺的神秘人没找到,洛伏兰毒发作,被法家处死,张相云和贩卖兰毒的玄魁组织有牵连也死了,就连农家的圣者欧如双都因为玄魁的事不知所终。
卫仁听后心中琢磨,张相云和洛伏都死了,太乙的玄魁组织也被一锅端了,就连欧院长也这些都是南宫岁做的?
他还没想出点什么来,季蒙那转得飞快的脑瓜子又想到一计,开口说服道:“玄魁那事后,我就觉得张相云这人不靠谱,也许我之前都误会你了,现在张相云死了,院长也同意你回学院,说明你肯定是没问题的。”
季蒙想让一切都变成“误会”,他真诚地望着卫仁说:“我替顾乾他们跟你道歉,对不起,这事算咱们欠你的,以后你在学院,我们肯定对你有求必应。”
“把你那点小把戏收收吧。”卫仁半点不信,磨着牙阴阳怪气道:“我被你们碎了光核还差点死海里,你跟我说一句对不起就行了?”
季蒙苦笑道:“废了你光核的是张相云,不是我啊。”
卫仁说:“你们是一伙的。”
季蒙还想解释,被卫仁扫了眼:“我没有立刻废了你的光核已经是我仁慈,你还想要怎么样?”
这次换季蒙无奈发问:“那你想怎么样?”
卫仁盯着前边两人,一边对季蒙说:“我要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让你说的时候就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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