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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岁一个人在船舱里缓了缓,等身体恢复行动力后便离开。她回了学院,想到李金霜也快出来了,这次兵家试炼不限制弟子等级,那里边估计打得挺狠,李金霜出来免不得一身伤。
这人又不爱去医馆,多重的伤都宁愿一个人躲起来默默解决。
虞岁转道去了医馆买药。
深夜的医馆仍旧热闹,至从上次蒋书兰出手整顿了医馆内的值夜规矩后,值守医馆的面孔几乎每天都在换,从甲级弟子到丁级弟子都有。
虞岁一进去就看见眼熟的面孔抱着药罐子在检查,穿着白色衣袍的少年听见动静,也抬头看过来,看清来人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今天值夜?”虞岁站在门口对万棋说。
“啊?”万棋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啊,你买药还是受伤了?”
他俩自从上次在外城分开后就没再见过,今晚再遇属实猝不及防,万棋一下就想到和虞岁在太虚堂冒险的一幕幕。
“买药。”虞岁走上前去,将自己要买的药单递给他。
万棋扫了眼,看出是应付外伤的,但眼前的人瞧着好好的,他也就没有多问,转身去拿药。
虞岁站在案台后安静等着,没一会,后方传来男人不悦的声音:“万棋,让你配个药就这么难?人在那边血流不止,你在这n陈界过来时正在斥责万棋,忽然看见站在案台前的虞岁回过头来。
少女一双杏眼水润明亮,烛光照亮她莹致的面庞,增添了柔和暖意,让本就无辜回眸的人,显得更加柔软乖巧。
陈界的目光霎时软了下来,连语气也缓和:“那边急着等你拿止血药,你在干什么?”
“在给人配药。”万棋头也不回,语气仍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陈师兄,他的剑毒有坏血效果,配的方子里有凝血药,还是按照药方来给吗?”
陈界听后心中更加不悦,这是在说他的药方有问题?
“药方上怎么写的你就怎么拿,出错也不会是你的问题。”他淡声道。
万棋哦了声,安静配药。
陈界转而看向虞岁,语气温和:“这位师妹是来买药的还是受了伤?”
虞岁也礼貌回道:“买药。”
“你是鬼道家的弟子?”陈界问。
虞岁有些惊讶地抬眸:“是,你怎么一眼就猜中啦?”
陈界随手理了理外翻的衣衫,故作玄妙道:“医家的瞳术,能直接看出对方修哪家九流术。”
他只是在医家的课上见过虞岁,所以才知道她是谁。
“原来医家还有这么厉害的瞳术。”虞岁夸道。
陈界看她这副天真单纯的模样,忍不住笑,顺着话题问道:“医家厉害的瞳术有很多,你喜欢哪一种?”
虞岁说:“有那种专门蛊惑人心的瞳术吗?”
陈界脸上的笑意越深:“蛊惑人心的瞳术,你想蛊惑谁的心?”
虞岁迎着对方调笑的目光眨了眨眼,还没回答,万棋那边就敲了敲桌子说:“陈师兄,你的药配好了。"
后边也有人喊陈界,等着他拿药过去,陈界只好朝虞岁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拿着药离开。
陈界走时扫了眼万棋,眼中露出几分冷意。
等人彻底不见后,虞岁这才又看回万棋:“他配的药是不是有问题?”
万棋耸了耸肩,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
虞岁盯着他瞧了会,这个人看起来总是又怂又丧。
“问你话呢。”虞岁微微笑道。
她说话的语调轻柔,分明是同一张笑脸,却没有了面对陈界时的单纯无害,反而有着无声的压迫感。
万棋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心脏抖了抖,下意识地开口答道:“剑毒坏血会造成后续皮肉腐烂,我只是觉得现在止血,过几天他还得因为伤口腐烂来一趟。”
虞岁语气悠悠道:“你觉得陈师兄的配药能力不如你?”
万棋瞪大了眼:“我可没有这么说。”
“说不说都是这个意思。”虞岁轻挑下眉。
万棋:“真没有这个意思,最多就是治疗方式不一样。”
“但陈师兄很讨厌你。”虞岁往后方的隔间歪了下头,“讨厌你对他的配方指手画脚,或者提出异议。”
万棋又哦了声,挠了挠后脑勺说:“这不挺正常的,别人要这么说我也不乐意啊。”
虞岁:“那你还说?”
万棋又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说我的,他讨厌他的,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在乎被陈界讨厌。
虞岁不由笑道:“你这样迟早挨揍。”
万棋将配好的药盒递给她:“已经挨过了。"
“你的光核境界就是这么降下去的。”虞岁接过药盒又多聊了两句,“陈师兄揍的你?”
万棋装作傻笑道:“忘记了。”
摆明了不想说。
虞岁也没有逼他,只道:“我看你挺抗揍的,你那化解五行之气的九流术,可比一眼看出别人修什么流派的九流术有用的多。”
万棋惊讶道:“你真信了?”
虞岁只是轻挑下眉,笑而不语,提着药盒离开。
万棋望着虞岁离开的方向发了会呆。
他想,南宫岁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哪有别人说的那么单纯无害。
上次多亏她,自己还得了不少学院分,还能近距离观看那拓印的古碑文。
不过他也没有兴趣去破解碑文寻找浮屠塔碎片。
好好过完在太乙修行的日子就行了。
第二天,虞岁去见邹纤。
邹纤探知她提升至八境五行光核时,满脸都是藏不住的惊讶。
“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就连升两境?”邹纤说着都想笑。
虞岁却一脸坦然:“想要让您相信我,可不得拿出点实力来。”
邹纤这下是真笑出声了:“就这么想知道梅良玉的身世?”
虞岁问道:“您肯说了?”
“除了他的身世,别的都可以。”邹纤坐在浮云殿门口,朝虞岁举了举手中酒葫芦。
像是在说“你随意我先干了”。
虞岁说:“那就告诉我在太乙的浮屠塔碎片在哪吧。”
“你还想要浮屠塔碎片?”邹纤摸了摸下巴。
“父命难为呀。”虞岁仰着脸笑道。
南宫明想要浮屠塔碎片又不是什么秘密,虞岁这么说邹纤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邹院长,浮屠塔碎片这件事上,你属于哪一派的人?”虞岁直接问道,“是想要守护现在六国互不侵犯的和平,还是想要破除六国不战誓约?”邹纤反问:“你又是哪一派?”
虞岁答非所问:“我爹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邹纤一听就觉得有意思,你这么听你爹的话,那以后要是知道你和梅良玉之间隔着国仇家恨,也要听你爹的意思办事?
“真是个乖女儿,南宫明有你这样的孩子,是他的福气。”
邹纤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虞岁微微笑道:“希望我爹也是这么想的。”
“我既然是太乙的圣者,就只管太乙的事。”邹纤回答的模棱两可,“浮屠塔碎片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得看后续他们开会商量。”
虞岁:“商量?院长们是知道碎片在哪的?”
邹纤说:“商量要不要阻止学生们去找碎片。”
之前的古碑文被九都卫的人扩散出去,现在太乙几乎人手一份记录碎片位置的碑文,学生们破解古碑文寻找浮屠塔碎片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盛罪和苏兴朝的赌约,名家的教习们和圣者都有所耳闻,也有所关注。
但太乙并没有哪条规定说不可以找浮屠塔碎片,圣者们要是出言禁止,反而无理。
虞岁觉得太乙的圣者们是不会阻止的,有的院长自己都想要找到浮屠塔碎片,比如名家的朱老。
只是圣者们碍于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能亲自出手参与这件事,有的事情大家看破就是不能说破,否则那微妙的平衡一倒,事情就变得不受控制。@“比起花心思琢磨别的事,我希望你将时间更多地放在掌握九玄妙法上。”邹纤始终在提醒虞岁,“你的时间不多。”
阴阳家最高深玄妙的秘法,哪有那么好掌握?更别说眼前的少女正式修行九流术的时间,才一年不到,像邹纤和乌怀薇这些阴阳家的天才,几十年的人生,也未曾做到。
寄希望于一个看似天赋很好的小姑娘?
邹纤盯着虞岁瞧,他就是认为,有希望总比没有好,有一点机会,他都会想办法抓住。
就像他和乌怀薇说的,珠心咒最可怕的不是忘记,而是你拼命要想起来的执念,会使人疯魔。
“九玄妙法可掌握世间一切阴阳咒术,自由化用天地阴阳二气,成为阴阳术的主宰。”邹纤说,“但掌握九玄妙法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拥有九州星海。”
邹纤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酒水洒出,变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悬浮在空中。
“五行之气,与阴阳二气相似,阴阳二气具象五行之术,五行之气具象九流之术。你因为息壤,坤艮之力被封,虽然拥有九州星海,但到底会有些影响,而我因为五行有缺,只能使用水象,所以你先学水象。”
邹纤话音刚落,地面星辰闪烁,虞岁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拉入他的九州星海中。
虞岁被压在沉沉的海水中,往上看去是晃动的湛蓝海水,往后看去是深不可测的黑暗,流水包裹着她的身躯,温柔却又致命。
“九州宇宙运转变化莫测,但你需要学会如何控制它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在九州星海中,掌握五行极致,到达万象之境,便能掌握九玄妙法。”
邹纤的声音隔着深海的重压传进虞岁耳里。
“水象万界。”
虞岁瞳孔紧缩,余光瞥见一串串小水泡上升又消失,海水在分解她的身体和她的五行之气,要将她也化作海水的一部分。
濒死感骤然降临,身体即将分解融化时,虞岁才被邹纤放出水象万界。
哗啦一声,悬浮在虞岁头上的小水泡炸开,却将她整个人都浇透。虞岁呼吸急促,身体被海水分解融化的窒息痛楚还未全部消失,她有些狼狈地抬手擦了擦脸,朝坐在大殿门口的人看去。
邹纤神色平静地盯着她:“死亡和痛苦才能令人记忆深刻,追着你拼命往前跑。”
虞岁擦干净脸上的水渍,深吸一口气:“再来。”
邹纤打了个响指,水泡声在虞岁耳边炸开,她再次感受到突然的下坠感,令人恐慌的无边海域,这次她直接掉进更深处,连光亮都没有,耳畔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意识深处响起的水流声,是剑灵在感知危险出世的预兆。
虞岁没让剑灵出来。
可邹纤此刻带给她的压迫感,丝毫不逊于蜃景里的欧如双,就算眼前的人中了珠心咒,受了伤,但他本身的实力,仍旧与其他人拉开了一大截。
虞岁掉进水象万界的瞬间就已是毫无还手之力的状态。
那波涛汹涌的海浪,轻易就掀翻她这艘小船再将其碾碎吞噬。
虞岁第六次被邹纤从水象万界捞出来的时候,感觉身体像是被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厚重的水压每一次都在碾压她的骨头,水气直接攻击她的神魂,令她感到无比疲惫。
@“乌院长教学都会说该怎么做,你倒好,直接动手杀,杀不死就一定能学得会?!”虞岁跌坐回椅子上时扫了眼邹纤,有些被惹恼了。
这哪是教学?
这根本就是杀人。
本来今天只是过来向邹纤证明自己提升境界的事,他提到九玄妙法就想着过两招,没想到这人不管她死活,还真攻击神魂。
虞岁替换光核后本就是虚弱状态,再让邹纤这么打下去不死都得脱层皮。
“你也别想着用她教的逆星之术,更别想着用阴阳家的星宿阵,这些都不利于你修炼九玄妙法。”邹纤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道,“你要掌控利用的是九州星海内的阴阳天地二气,去感受气化五行。”
话音刚落,又把人按回水象万界中去。
直到邹纤察觉虞岁的神魂太过脆弱后,才道:“你倒是有些不经练,神魂虚弱的有些快。”
虞岁:“”
她只能说:“我的伤还没好。”
邹纤:“你身上看不出半点外伤,欧如双给你下毒了?”
虞岁摇摇头。
邹纤见她不说,也没有多问,挠了挠脖子说:“去医馆泡药浴吧,修养神魂快些。”
等虞岁走后好一会,邹纤才想起来:“但是泡一次挺贵。”
虞岁是晚上去的医馆,她很早就知道医馆可以泡药浴,但之前没必要,现在却有些扛不住,也想快点好起来,天目的修复加药浴,可以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恢复。
今夜的医馆仍旧有不少人,但药浴处有单独的入口,虞岁没有去医馆正门,直接去的药浴殿,要了一间单独的浴房。
值守药浴殿的是一男一女两名甲级弟子,虞岁从医家师姐手里接过浴房牌子。
医家师姐略带关切道:“你们鬼道家神魂可重要啦,能伤到神魂可不容易,快去好好休养吧,有什么事用里面的听风尺叫人就好。”
“谢谢师姐。”虞岁笑着往里走。
这一幕刚好被过来送药的陈界和万棋看见。
陈界将药放下时问道:“那鬼道家的师妹怎么了?”
医家师姐答:“伤了神魂,要去休养。”
“这么严重?”陈界关切道,“给她安排最好的浴房吧?”
医家师姐:“那当然啦,这师妹可不差钱。”
陈界知道了虞岁药浴房的位置,笑着离开。
万棋跟在后边沉默不语,陈界边走边说:“你先回去吧,我要去找教习问问那药方可不可行,要是出错了可不好。”
说着也不管万棋答不答应,脚下一转就走了另一条路离开。
万棋站在原地顿了顿,有些无语地抬头望天,烦恼地皱了皱眉。
按照这人的德行,怕不是去找教习,而是去找某个泡药浴的鬼道家师妹。
陈界修炼的瞳术让他做那种龌龊事十分方便。
万棋往前走了两步,最后还是脚下一转,跟了过去。
药浴殿内云雾缭绕,岔道也多,石子路边都是栽种的不同的药花,用竹编做了围栏。三道长廊将不同的药浴区分开,修养神魂的在最里面,也最幽静。
木屋与木屋之间隔开一段距离,这段空白的距离中留了一条小道,剩下区域便是花圃,陈界借着花圃掩护,悄悄来到几棵盛放的花树后。
他闭眼凝神运气,再次睁眼时,眼中流转一团金色的气,化作重眼,随后调整视线,从一座座药浴屋看去。
医家瞳术·三重目。
三重目可以穿透障碍物,隔空探物,此刻陈界站在花树后,双目扫向前方的木屋,视野穿过墙壁,木格窗户,挂衣屏风,看见无人的浴桶,便转向第二间药浴屋。
他脑海里已经在想象马上就能窥见的美妙景色,那少女手如柔夷,肤如凝脂,交领之下的肌肤更是引人遐想,让陈界迫不及待。
陈界看向第三间药浴屋,窥见站在挂衣屏风前的少女,正伸手试探水温,她轻轻耸动下鼻子,这些小动作让陈界觉得她无比可爱。
虞岁弯下腰去,轻嗅药浴里的香味,压过了药材的苦涩味道。
这一弯腰逗得陈界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
虞岁通过外放在身边的五行光核盯着躲在树后的陈界。
隔着老远的距离,门窗也关着,若不是陈界此时双眼的重目状态,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他能隔着老远的距离就能偷窥到药浴屋中的景色。
虞岁装得不露声色,毫无所觉地解着衣带,将外衣随手丢在屏风边,她今儿正巧心情不好。
当虞岁准备挖了陈界的眼珠子时,瞧见雾色中走出来的万棋。
万棋故意踩着很重的脚步声,走在木质的长廊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一边喊:“师姐!你说的是哪间药浴房?我怎么找不到啊!”
这一声喊把陈界吓得一激灵,连忙收回视线往树后又躲了躲,气急败坏地收起三重目,在心里将万棋骂得狗血淋头。
万棋还在自言自语,装着自暴自弃的模样道:“算了,我还是去找陈师兄吧,问问教习他们在哪。”
这个蠢货!
他要是去找教习,那岂不是露馅了!
陈界在心里骂得更狠了,龌龊心思全被万棋打乱,闪身便要离开。
屋子里的虞岁弯唇笑了一下,手指搭在浴桶边缘轻轻一点,停留在陈界左眼边的五行光核瞬间炸开。
陈界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只来得及爆发出一声惨叫,血淋淋的眼珠落在花圃中,他下意识地伸手捂眼,却染了一手血。
万棋听到惨叫声也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就见陈界满脸血惨叫着滚倒在长廊外的花圃中。
“谁?!”陈界痛苦又暴怒地喊道,“给我滚出来!”
万棋傻眼了。
我可没出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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