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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趾是大明在南海军事战略的支撑点,因为这里的存在,可以保证南海之外的海盗无法入侵大明内陆。为什么说交趾的战略价值很大?
譬如在大明东海,能拱卫国土的只有浙东各卫,那么如果将大明的战略地推到大衢、陈钱等列岛之外,那么倭寇入侵内陆的第一线就不是浙东如宁波、嘉兴等城市,只是可惜,大衢、陈钱列岛被海盗集团占据了。
朱雄英再次将思绪拉到交趾上。
兼顾农商业发展的同时,海防力量一定不能薄弱,可是诚如吴桢说的那样,想在南海建立海军,需要船,需要钱。
朝廷几乎所有人不看好交趾,即便有老爷子从中斡旋,户部都拨不了钱到南疆。
那就需要自己搞钱。
朱雄英想了想,自己府邸现在每年有大抵三十万白银净流入,这一笔钱虽然不算多,却能解决交趾燃眉之急。
国债!
如今无烟煤和食盐的资金流入,足够撑起朱府的开支,这批钱放在自己手上也是发霉,与其如此,何不投到南疆,以国债的形式放进去,吃利息。
朱雄英有信心让交趾发展壮大起来,所以这笔钱一定是能还回来的!
还有,明日一早要去找一趟铁铉,让其将吴桢给调去南疆。
朱雄英理了理南疆的思路之后,便早早去睡了。
翌日一早,阳光依旧明媚。
朱雄英早早沿秦淮河跑一圈,等回到府邸,却见老爷子躺在摇椅上,抱着茶壶,悠闲的喝着茶。
对朱元璋的神出鬼没,朱雄英也习以为常。
“茶给你倒好了。”
老爷子信手一指,指着院落石桌上的茶水。
“谢谢老爷子,吃了吗?”
“吃了。”朱元璋眯着眼,换了一个躺姿,继续舒服的晒着太阳。
朱雄英咕噜咕噜喝着茶。
老爷子继续淡淡的道:“吴桢来应天了吧?”
朱雄英恩恩点头。
老爷子笑笑,道:“咱看过他的履历,是个好苗子,不过南疆靠他一人武将还是不行。”
朱元璋想了想,起身道:“走,陪咱去一趟蓝府。”
“啊?”
朱雄英有些不解:“去干啥?”
老爷子呵呵道:“咱还送了几个人给你。”
“你对吴桢信任,这是不错的,可是傻孩子,你得明白,权力是滋养出来的,老实本份的人,有了权,也会掀起祸端。”
“胡惟庸和李善长都是濠州乡下人,没起势之前都是老实本分的百姓。”
“当宰相之后,他们也高高的对皇帝发誓,说他们要穷毕生之志,为国效力,不以一己之私,而祸乱朝纲。”
“权力大了,先是给下面人做点小事,走个人情,这没错吧?都是同乡同村的,当了官了,当然要办点人情事,这无可厚非。”
“先是办点小事,后来是收钱办点事,再后来做点大事。”
“权力都是这么一点点滋养出来的。”
朱雄英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朱元璋继续道:“为上位者,皆于平衡二字,权力需要监督,不能任由一家一门独大,即便你再信任,人心也是会逐渐变的。”
“吴桢是个好苗子,可要没有约束,任其在南疆发展,有朝一日当你管不住的时候怎么办?”
“要多放几个人,让他们在下面争,这样,你才能控制住他们,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位置不是不可替代的,他们的生死和权威,都在于你一家之言,你让他们生,他们就生,你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除了上位者,天下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咱大明,最不缺的就是能人!”
老爷子说的轻描淡写,但朱怀却若有所思。
老爷子考量的,总比自己周全,或者朝大了说,老爷子总不会相信任何人。
地位使然,朱元璋放眼的是天下,并不是一门一户,他不能事无巨细的去管理人事升迁,所以只能如此防范于未然。
朱雄英点点头,对老爷子道:“爷爷,你又给我上了一课,我明白了。”
朱元璋笑呵呵的道:“中!明白就好!那咱走!去蓝府!”
“好!”
街肆上行人匆匆,遇到熟人了,他们会和老爷子随意打招呼,若是遇到比老爷子年纪大了,老爷子也不会捏着架子,亦会放低姿态和耄耋老者招呼。
一路上,很快就抵达蓝玉府邸。
府上下人没有阻拦爷孙。
蓝玉交待过,所以没有下人敢对朱雄英有一点点不尊敬,所有人都将朱雄英当成这里的一份子。
蓝玉此时拿着大刀,迎着晨曦,赤膊在院子里舞刀,刀花虎虎生风。
投入之间,就看到似笑非笑的朱元璋站在不远处,旁边朱雄英搀扶。
蓝玉吓了一跳,差点将刀甩飞!
在皇帝面前动刀,这是大不敬!
蓝玉下意识要开口请罪,不过被朱元璋眼神制止。
他只能尴尬的笑,然后舔着脸,热络的走过来。
“陛下,这么早啊,吃早饭了吗?殿阁今天不忙么?”
呵!
我可真是个机智的人!
朱元璋皮笑肉不笑的道:“不忙,找你有事,衣服穿好,来中厅。”
蓝玉诶诶道:“好好,成,你们先去喝口茶,咱马上来。”
未几。
蓝玉穿戴周正,急急出现在中厅。
等落座后,他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喝茶的朱元璋,有些心悸,不敢和老爷子说话。
于是只能问朱雄英:“突然来咱这,有事么?”
朱元璋抬眸,看了一眼蓝玉:“咱给你个任务,你义弟蓝破虏一直窝在应天府不算个事,南疆海军少人,咱这大孙子挑了一个吴桢。”
“你让蓝破虏跟过去。”
蓝玉一喜:“啊这……这,谢皇上!”
朱元璋压着手:“他一个不够,从龙骧卫选一名干将,还有五军都督府也调个人过去。”
蓝玉有些心疑。
龙骧卫是徐家的人,吴桢应当是朱雄英自己挑出来的,破虏和李景隆那边都算是淮西勋贵。
老爷子这是,挑了三个势力过去南疆给朱雄英用。
看样子是要平衡了。
“好!咱这让人去办差。”
朱元璋淡漠看着他:“咱让你亲自去。”
“哦哦,好,是!”蓝玉回道。
朱元璋嗯了一声:“成,就这事,人选好了,让这小子自己点将,成与不成,让他自己决定。”
蓝玉嗯道:“是,是!”
事情说完了,蓝玉舔着脸对朱雄英道:“外甥孙,老爷子,你两中午在咱这对付一口得了,我去叫咱家妹子,她可日夜念叨小子呐。”
朱元璋脸色有些不悦的道:“滚一边去,回去还有事,她念叨咱孙子干什么?”
“走了!”
朱元璋抓着朱雄英,似乎深怕这宝贝孙子被常家人抢走,起身就走。
蓝玉一脸幽怨,我妹子的亲外孙子,为啥就不能念叨啊?
朱怀无奈的耸耸肩,对蓝玉做个抱歉的姿势,遂跟着自家可爱的老头走了。
临近中午,朱元璋和朱雄英走在应天大街。
家家户户的厨房上空,已经升起氤氲烟火。
朱元璋吸溜吸溜鼻子,指着不远处的小饭馆,道:“咱爷孙今天就在对付一口。”
回家之后,还要现做饭菜,要等不少时间,朱元璋喜欢吃热食,尤其刚出锅的那种菜饭,回去现做耽误时间。
朱雄英看着前方人潮拥挤的饭馆,蹙眉道:“这人也太多了,等到咱也不知道要到啥时候呢,要么换一家?”
朱元璋噢了一声,看着旁边不远处的饭馆道:“他家比较少,不过咱可告诉你,越是人少的地方,饭菜越不好吃。”
朱雄英笑道:“反正就对付一口,少点两菜,填饱肚子便是。”
“成!”
朱元璋迈进饭馆,找个门口的地方,眼神若无其事的朝前方的府宅盯去。
对方的府宅上挂着烫金大字‘郑府’。
朱雄英先去找饭馆老板点了两菜,回来后发现朱元璋还在盯着郑府,不解的道:“爷爷,这是谁家的府邸?”
朱元璋笑道:“庐州侯,郑用郑侯爷家的。”
朱雄英噢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道:“好像听过这名字。”
朱元璋轻飘飘的道:“当时陪着咱皇帝打江山的猛将,徐达的先锋官。”
朱雄英点头:“原来是他。”
说话间,饭菜被店老板送了过来,朱雄英给老爷子盛饭。
不得不说,这家小饭馆生意差是有原因的,菜确实难吃。
但老爷子似乎心思不在吃饭上,眼睛时不时看着郑府。
朱雄英有些好奇,循着目光望去,就见郑府的一个门童朝这边走了过来。
门童径直找到朱元璋。
“是黄大人吗?”
朱元璋嗯了一声:“是。”
朱雄英惊愕的看着朱元璋,随后默不作声。
原来老爷子是故意要到这家饭馆的,刚才那家饭馆不过只是个幌子,自己悄无声息的居然被老爷子上了套。
老头神神秘秘的,却也不知道搞什么东西。
“黄大人,小人真可以说?”
朱元璋笑道:“说罢,咱保你不死。”
那门童左右看看,遂小声道:“回大人,咱家侯爷在几年前任濠州指挥使的时候,与濠州粮商勾结,倒卖官粮二万石,现又于常州隐藏田土四千三百二十六亩,私藏佃户人口一千二百余人,从应天运私盐万斤发卖云广等地……”
朱雄英愣住了,听的心惊肉跳,抬头看了一眼大快朵颐的老爷子,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大快朵颐,不免有些佩服!
这才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
古往今来这些达官显贵的贪婪,一直是王朝的顽疾,甚至是千百年来乃至千百年后的通病。权力,会让人变得神志不清。金钱,更会蒙蔽人的双眼。
当初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武人头脑,都简单,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很少。
更没几个人知道进退,都觉得是跟随皇爷一块打天下的,没功劳还有苦劳,贪点无所谓。
如果当朝皇帝不追究,那就万事大吉。
或者说当朝皇帝见到后,念及旧情,那就大事化小,稍稍提醒。
封建王朝的法制,永远是为皇权服务,皇权是可以压制法律的!这是每个王朝的铁律!
对方死于不死,都在乎皇帝一句话。
朱元璋听完后,点头道:“状纸呢?”
那门童小心翼翼掏出来,左右看看,小心翼翼递给朱元璋:“小人画了手印的。”
朱元璋摆手:“成,你回去吧。”
门子在饭馆打包了饭菜,这才若无其事的回去。
朱雄英一腔话憋在心里。
朱元璋随口道:“先吃饭,别浪费,一粒一粟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难吃也要将粮食吃完,一点不要浪费。”
“咱大明还有好多人吃不饱饭。”
朱雄英面颊抽了抽,老爷子现在说出这种话,是对对面‘郑府’最大的讽刺!
老爷子一粒米都舍不得浪费,对方却满足不了贪念。
朱雄英将心思压住,继续陪着老爷子吃饭,此时也不觉得饭菜难吃,很快爷孙二人将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几个钱?”
老爷子找饭馆老板付账。
“客官你给十个钱就好。”
朱元璋点头:“也不算贵,幸得你良心没亏,知道自己饭菜不行,就他娘的多学学手艺!”
店老板忙是点头:“听老爷子的话,这些日子在学了。”
朱元璋没理他,背着手准备走。
朱雄英道:“老爷子且等等。”
他将老爷子杯子拿过来,对店家道:“去倒点开水泡茶。”
店家看到这奇特的杯子有些好奇,不过还是点头:“您稍等。”
朱元璋心里有些暖,背着手在门外看着一切,迎着阳光洒然一笑。
“臭小子,什么时候都这么细心!没被疼你!”
没一会儿,朱雄英抱着杯子出来,这才对老爷子说:“走吧。”
朱元璋嗯了一声,在朱雄英的搀扶下,走到秦淮河附近。
朱雄英搀着朱元璋在秦淮河的翠柳下坐下。
时维月底,古人说二月春风似剪刀,将翠柳剪裁的飘洒俊逸。
微风拂过,揭了烈焰下几分热气。
老爷子拧开茶壶盖,呸呸呸的喝口茶吐着茶叶沫子。
“是好奇吧?”老爷子边低头喝茶,边徐徐的道。
朱雄英点头:“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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