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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来访之人渐少…陆家庄几个辈分较高的老人请厨子在宗祠摆宴,贴心的派了庄里的几个年轻懂事的后辈牵高头大马去请陆粟一家赴宴。
那几个年轻后辈见着陆粟陆珏兄弟,那是一口一個世叔,见着刘云红也是一口一个世婶,叫的极为亲切…
大嫂刘云红节俭了半辈子,却在今日穿着裁剪得体的新衣裳,更是破天荒的戴着首饰,画着淡妆,打扮的漂漂亮亮。
便是与之相处十多年的陆粟都忍不住在旁打趣:“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竟生的这般漂亮?”
迎接他的便是刘云红的白眼,只愤愤的道:“老娘在这受了半辈子委屈,今儿三郎给我长了脸面,我自然得打扮的漂漂亮亮。”
那几个陆家后辈为陆珏牵马坠蹬,还没到宗祠门前,却见陆家庄的老一辈已立在门外等候了……
见面寒暄一阵,入了席面。
陆珏见主座都留给了自己,推辞一番却又被几个庄里的老辈以‘三郎如今乃是举人老爷’、‘这主位非三郎不能坐’等话为由强行按在了主位上。
甚至就连主位两旁的座位他们都贴心的留给了陆粟刘云红夫妇…
席间,一众乡邻纷纷敬酒,陆珏以下午要去县里拜访余知县为由推托酒水。
他本以为自己这番推辞,那些个既固执又要脸面的老辈定会置气…
不曾想,他们在酒桌上显得很是通情达理,这个说‘正事要紧’,那个附和‘酒水误事’…
一个个慈眉善目的,尽显和蔼可亲之态,仿佛以前嫌小辈不喝酒就是不给面子的不是他们一般……
而陆粟虽还有伤在身,但架不住高兴,便也与一众老辈小酌了几杯,拉起家常。
待得知前些日子来陆家庄作恶的泼皮已被余知县缉拿,此时正等着陆珏去县衙商议如何处置,席上的老辈们姿态放的更低了…
似‘三郎着实让我陆家庄涨了脸面’、‘以前我就觉得三郎是文曲星下凡,如今中举了不是?’、‘大朗教育有方’、‘刘嫂功不可没’不绝于耳…
刘云红本没打算给这些人好脸色看的,但听着他们一个劲的恭维,紧绷的脸色也在无形中柔和了几分。
待吃到醺醺的,席上的几个老辈对视一眼,也开始叙起了陆家庄的往事,什么这家几个祖宗本是一家,那个几个祖宗还是堂兄弟嘞…
陆珏闻言知意,只嘴角噙笑的并未多附和什么…
果不其然。
几个老辈故作糊涂的起了争执,随即叫人去宗祠中取出族谱翻阅起来。
待看到近页,‘偶然’发现陆粟夫妇竟没在族谱上,当即恼的面红耳赤,把那撰写族谱的人好一顿臭骂,训斥其为何把大朗一家忘记了…
然后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请陆粟夫妇认祖归宗,记上族谱。
而刘云红深知他们这些老梆子是见人下菜碟,自是横眉冷对,言明日后会自立门户,就不劳烦宗祠了…
那撰写族谱的老辈也知自己是背锅的,于是起身自罚了一杯又一杯。
陆粟也不是铁石心肠,念及乡里乡亲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于是也在旁唱起了红脸,让媳妇以大局为重。
他们夫妇二人原本就是一条心,此番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闹的席面上一众老辈虽是尴尬赔笑,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最终还是刘云红做出让步,言明入族谱可以,但得让宗祠族谱为自家单开一页…
宗祠的几个老辈闻言自是满口应下。
在他们眼中,陆珏如今中了解元,只要还认陆家庄这个宗族,莫说让族谱单开一页了,便是单开一本都不为过。
因宗祠里正在举办贺宴,陆粟一家认祖归宗的仪式一切从简…
事了。
陆粟看着宗祠所赠的新族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似是有了几分醉意,于是在庄里几个后辈的搀扶下与刘云红先行回了家…
而陆珏身为此宴的主人公,不好先行离场,与一众老辈叙叙旧,待赴宴的乡邻散去了大半才离开。
回到家中…
他脚步微微一顿,隐约听到房屋中传出哽咽声,进屋才发现自家大哥像个孩子似得瘫坐在床沿,正抱着翻开的族谱失声痛哭…
而大嫂刘云红在旁也只唉声叹气的,却并未多劝说什么,又或者说是不知该怎么劝说。
陆珏凑近才看到,大哥抱着的族谱上翻开的正是今日才新添进陆家庄族谱的自家一页,父母已逝,其下分出三道支线,代表三个兄弟…
一条线下写着陆粟与妻刘云红,一条线下写着陆珏,旁边还着重标记出了‘兴国元年江南道乡试解元’字样。
还有一条线下写的是陆裕,旁边有小字标记着‘未归’字样…
看到此处,陆珏隐约猜到了大哥为何这般……
“哎……”
刘云红轻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大哥喝了点酒,又看到了二郎的名字,悲从心来,一个大老爷们的,在外人面前忍着没哭,回家就哭成这般。”
她说着便是自己都红了眼眶:
她与陆粟乃是十多年的夫妻,平常虽常拌嘴,但感情向来和睦,自然也知道自家男人的心结所在。
当初,陆粟孤身一人养不活两个弟弟,迫不得已只能将已经懂事的二郎卖给了官牙抵税:
然后将对二郎的那份愧疚全给了三郎。
刘云红知道,自家男人当初卖的或许不止是二郎,还有他那颗为人兄长的心!
如今三郎已经长大,也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了,陆粟圆了一桩心事,如今又被二郎的名字以及那标记出的‘未归’字样深深地刺痛到了…
她不知怎么安慰,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陆珏。
“大哥…”
陆珏见状亦是在心中暗叹,随即将陆粟怀中的族谱抽了出来,合拢上放在一旁。
陆粟用袖口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想忍着不在弟弟面前丢脸,可不知怎地,那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我没事,我高兴的…”
他一边抹着脸上眼泪,一边强颜欢笑道:“大哥没用,你二哥若是知道你此番考中解元,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他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你不是说还要去一趟县衙吗?快些去吧,莫要让余知县久等了。”
“不急一时…”
陆珏犹豫一番,笑着宽慰道:“大哥,相信我,咱们兄弟三以后会有重逢那一天的。”
“不用你安慰我…”
陆粟边抹着眼泪边拍着他的肩膀,似哭似笑的说道:“这都快二十年了,伱二哥如今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还重逢个什么?”
“大哥忘了我现在是举人了?”
陆珏笑了笑,说道:“官牙既是官家的,人员往来必然会有卷宗记录在册,此番我去县衙便可问问余知县,有没有这方面的卷宗,若是真能找到当初的那份卷宗,寻回二哥也不是没有可能。”
“……”
陆粟闻言便是身体都颤了颤,一直流泪的眼睛也瞪大的如同牛眼…
他两只手颤颤巍巍的抓着陆珏的肩头,声音都带着颤的说道:“三郎,告诉我,你不是诓我的!”
“自然不是…”
陆珏笑了笑,宽慰道:“大哥你放心便是,即便县里找不到卷宗,明年我赴京会考,当了官,想寻个人还不简单吗?”
“好!好!!好!!”
陆粟闻言咧嘴一连道了几个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能压下心中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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