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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凌乱,午后渐近的黄昏里,灯光也黯淡。在随便租来的房子里,此刻一片死寂,只有怒火蔓延。
啪、啪、啪、啪……
低沉的闷响里,脸上带着疤痕的队长刚刚从外面回来,摔上门之后,看向了角落里望风的天选者,在确认内外屏蔽之后,再无法克制怒火,将帽子砸在了地上,一脚将椅子踹开,怒吼:“今天你是疯了吗,老子X你娘,这里不是中土,明不明白?真惹急了安全局你觉得我们走的出海州去么!”
“整天杀杀杀杀,杀伱吗啊杀,出来是赚钱不是杀人玩,懂吗?没钱谁给你小子治病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多少人在找我们?
这下好了?钱没得赚,等死吧,X你马!”
啪、啪、啪……
闷响里,无人回应。
令队长越发狂怒:“赫伯特,我特么说话呢,你听见了吗?”
“嘿……”
在桌子边上,赫伯特靠着墙,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撞在墙上,带着空洞的笑容,表情不时抽搐。
在桌子上展开的锡箔上,还残留着粉末。
“队长,我的错,我知道,我不该,我错了……”
自禁药的迷幻里,赫伯特的眼瞳扩散开来,喘息:“我知道,可是有声音,有声音……水滴的声音,铃铛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好乱……”
“好累啊,睡不着。”
他的双眼遍布血丝,抽搐里,越发鲜红:“闭上眼睛,到处都有声音。”
“蚂蚁一样的东西,都在墙里,到处乱爬,在我的血管里,我可是找不到它。”
在空洞的笑声里,他抓挠着自己的胳膊和脖颈,扯出了血来,粘稠,残存在指尖,如此香甜。试探着舔舐一瞬,便仿佛陷入迷醉,啃着手指,停不下来。
哪怕鲜血淋漓。
队长的脸色渐渐难看,如临大敌,拽过了他的胳膊,检查:“药呢?你没打药?!”
在他脚下,只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可拉开之后,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堆用过的针管。
足够使用一个月的抑制剂,已经全都注射完毕了。
此刻,空空荡荡。
“打了,都打了,全部都打了,可是没用啊,队长,那个声音它越来越响了,就在我脑子里。”
赫伯特抽搐着,一下又一下的撞着墙,可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空洞和诡异,粘稠的猩红渐渐的爬上了眼瞳。
“不论怎么样,都杀不光,嘿,嘿嘿嘿……只要杀光,就安静了,就安静了……”
那一瞬间,空洞散乱的眼瞳在血色中,再度汇聚。
浮现出狰狞的光。
猩红的眼泪,缓缓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他说:“我找到它了。”
那一瞬间,伴随着理智的崩溃,癫狂之物自破碎的灵魂中,孕育而出。
当老张一脚踹开大门,冲破了镜系所设下的伪装,所看到的,便只有满目疮痍的景象。
残肢断骸飞舞,破碎的内脏黏着在墙上。
墙壁,地板,天花,尽数破碎。
千疮百孔。
而一颗带着刀疤的头颅,缓缓的滚落到了他的脚下,被扯断的头颅上,依旧残存着曾经的神情。
沉痛、愤怒、悲伤,还带着一丝麻木。
太过于复杂了,被死亡所模糊,已经再分不清晰。
只有断续的呼吸声,在空无一物的角落里响起。
“给我滚出来!”
老张猛然伸手,狂风席卷,雷鸣迸发,气浪冲击中,镜所布下的幻术分崩离析,只有一个浑身沾满血的身影,胸前被什么东西掏出了一个大洞,奄奄一息。
“救命,救命啊。”
眼看有人冲进来,他再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和有可能面对的审判了,竭尽全力的哀求:“救救我……”
老张漠然。
沉默的环顾着四周,踏着血泊,靠近,俯瞰,手掌抬起,却并没有伸出,五指之间,一缕精纯到焕发出朦朦光亮的生机显现,盘绕,照亮了那一双绝望的眼瞳。
“告诉我怎么回事?”
“是赫伯特,赫伯特那个神经病!”狂喜的幸存者颠三倒四的述说:“他疯了,已经彻底疯了!失控了!打药也不管用……”
那一瞬间,老张愕然回眸,看向了小安。
两人的神情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最糟糕的状况出现了。
孽化!
有天选者孽化失控了,而且还是一个最擅长杀戮的大群!
“他去哪儿了?!”
老张一把提起了幸存者的脖子,强行续上了一口气,催问:“什么时候走的?!说!”
“刚走、他刚走,才几分钟,从后面的窗户,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了!”
幸存者哀嚎,祈求,再看不见酒吧内杀戮的残忍模样:“救我,救救我,求你了!”
可老张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最后发问:
“雇主是谁?”
那一瞬间,凄啸声骤然从室内掀起。
蠕动的阴影之中,有一只手毫无征兆的出现,伸出,手握着一柄锋刃隐约模糊的无形匕首,向着老张手中的幸存者,刺出!
崩!
反应最快的是小安。
在察觉到袭击者的瞬间,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速度飞快。
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追着赫伯特留下的气息疾驰而去。
毫不关心老张的安危。
或者说,打心底里不觉得……老张会有什么受伤的可能。
再然后,刀锋便刺在了那一只平平无奇的干瘪老手之上。
松弛的皮肤覆盖着干枯的骨骼,血管从手背之上都可以清晰分辨,如此衰朽的手掌,在触碰刀锋的一瞬,浮现的是宛如黄金一般的璀璨光芒。
火花迸射,锋刃徒劳无功。
可一线碧绿却从刃口所触碰的肌肤上蔓延开来……
毒!
老张心念一动,扩散的异色就被再度逼回一线,从指尖滴落,嗤嗤作响。
“想要灭口?”
他瞥着影中隐隐绰绰的影子,恍然一笑:“是不是有点晚了?”
“老东西,为了那几百块钱没必要拼命,好好躺平赚养老金不行么?”
影中隐藏的天选者声音沙哑:“没必要的话,我不想和安全局的人动手,放下他,当什么都没发生不好么?”
“又是荒集啊……”
老张沉默,凝视着他,许久,缓缓点头:“实话说,我对你们白鹿的内讧没兴趣,也不想让孩子们在这里面牵扯太深,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都该有自己的前程,不该被一帮人渣和垃圾之间牵扯到他们狗咬狗的厮杀里。
所以,这个人交给你其实也没什么。
没必要这么紧张。”
他说:“多大点事儿啊。”
说着,他将手中绝望的幸存者,丢在了两人之间的地上,毫不在乎,就连前来灭口的天选者都愣在了原地。
没想到,安全局,居然这么好说话。
紧接着,便听见了那个枯瘦老人的话语。
“……不过,得请你帮个忙。”
老人垂眸,看着自己手掌上的皱纹,残存的鲜血,再忍不住一声轻叹。
在安全局干了一辈子,打了一辈子的硬仗。
怎么临老了,却越活越回去呢?
明明当年三四十岁的时候,跟着第一任局长,当时大家多么意气风发,简直就好像整个世界都等着他们去改变一样。
可一晃神,到现在,所有人却都已经老了。
死的死,退的退。
留下自己这么一个侥幸活得最长的老东西,每天打卡上下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愿意继续,也不愿意离开,就这样看不到尽头的熬着,失却了雄心壮志,等待死亡。
而这个世界,也变成了这个吊样。
以至于……荒集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敢在崖城里搅动风云,而连这种下三滥的鼠辈,也敢洋洋得意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耀武扬威。
太可笑了。
倘若老局长看到眼前的画面,也定然会笑得前合后仰,乐不可支吧?
可惜,他已经死了。
早在很多年以前……
他凝视着窗外昏黄的天光,忽然说:“我心情不好,想发泄一下。”
“所以——”
他恳请道,“你只要,别死的太快就行。”
轰!!!
那一瞬间,在回应之前,在作色和质问之前,甚至,在反应过来之前……
阴影激震,动荡,飘忽的人影仿佛陷入了凝固,已经被那仿佛火山一般井喷而出的怒意所笼罩。
意识,好像都断绝了一瞬。
发生了什么?刚刚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在前所未有的剧烈痛楚里,那个躺在废墟和瓦砾之中的男人终于反应过来,抬不起手,动不了脚,千疮百孔,就好像一个破布娃娃。
好像,有人朝着自己,挥了一拳。
再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刚刚在哪里?不对,我是谁?
记不得了。
全都想不起来了。
唯一所感受到的,只有未曾有过的恐惧和绝望。
“很好,不愧是白鹿。”
遥远的地方,有声音传来,隔着一路上他所砸出的十几堵墙壁上的破洞,一张陌生的面孔自烟尘之中显现。
似是赞许一般,颔首:
“命够硬!”
只是,这一张面孔,已经绝非是寻常的血肉,而是更胜金属的璀璨金黄,宝相庄严,宛若神佛。
以蜕变位阶的赐福【铁骨】、【铜心】、【神气】为基础,融汇贯通,在重生位阶淬炼肉身数十上百年……如此漫长的时光,一日不曾空过,一日不曾懈怠,百炼千炼万炼,所成就的,便是这传扬出去足以惊世骇俗的——
——金身不坏!
追溯原初,逆反时光,自愚昧的凡铁世代,重新显现出传说中‘黄金人类’的面貌。
称之为进化未免失之妥当,称其为退转又过于轻蔑。这便是人之本质和血脉扬升至起源之处时所显现的威光!
“放心,我们可以玩很久。”
一步,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老人已经近在咫尺,垂眸俯瞰着惊恐的天选者,忽然,咧嘴一笑:“也希望你,不要死的太快。”
那一瞬间,无坚不摧的铁拳之上,浮现出宛如瀑布一般的浓郁生机。
慈悲与毁灭收束于五指之间。
如是,向着那一张呆滞的面孔,降下蹂躏!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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