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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从脚边得寸进尺的、神不知鬼不觉的趴在了颜栀的膝盖上。这会儿下起了小雨,微风一吹,断断续续地往亭子里飘,颜栀觉得有一点点的冷,但更多的是舒服。
昏昏欲睡之间,恍惚听见青石板上的脚步声,不大真切。
步子踏在青石板路上很清脆,颜栀听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这脚步速度有些熟悉。
她从胳膊肘里把脑袋伸出来,转头看见那人撑着一把黑伞,在越来越大的雨中朝颜栀走来。
风夹带着雨丝的空气很冷,和眼前人的眼睛一样冷,时令的皮肤很白,这样的皮肤会给他增加一丝阴郁感。
这会儿,隔着蒙蒙的雨丝,让一切事物都变得朦胧、温和了起来,这其中也包括时令。
“在这干什么?”时令开口,温和被瞬间打破。
颜栀:“……”
“我不能在这儿吗?”颜栀反问。
她刚一说话,膝盖上趴着的小狐狸有了动静,小狐狸从颜栀膝盖上跳下来,就要去迎接它真正的主人。
刚跑到亭子边,就被时令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呜……”小狐狸往后退了两步。
时令走到亭子里,将黑色的雨伞收了起来,立在六角亭的一根柱子上。
颜栀这才发现,他手里拿了几枝花,是白色的雏菊。
时令默默地走到亭子的另一角,两棵桃花树之间隔了一段空隙。
他半蹲下来,探出亭子的半颗脑袋淋着雨,他将几枝白色的雏菊放在两棵桃树之间。
隔着蒙蒙雨雾,颜栀看到不远处的小山包鼓起的一小块。
那形状像是……一座坟墓。
雏菊被雨水打湿,样子更加鲜活。
时令沉默地蹲在那里,黑长的睫毛半垂着,目光凝视在那几枝花上。
颜栀默默地看着,似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落寞。
雨下大了。
雨水顺着时令的脸颊流到下巴,然后化作大颗大颗的水珠滴落下来,他整个人已经湿了半个。
颜栀想开口提醒他,嘴巴张到一半又合上了。
她可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她不想,但是有的狗想。
小狐狸咬着时令的衣角,轻轻往后拉了拉。
那人一动不动,只是漆黑的眼眸抬了抬,看向远处那个小山包。
颜栀觉得,那个小山包里面埋的,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在小狐狸持之以恒的拉衣角下,时令终于动了,他站起来垂眸看了小狐狸一眼。
颜栀在那一瞬间,看见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眼底深处的笑消失得很快,会让人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时令又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转身朝六角亭外走去,大雨之下,另外半个身体也被淋湿了。
“你伞不要了?”
“嗯。”雨幕下的声音朦胧模糊。
“啧。”颜栀自言自语地说:“那不是刚好便宜了我。”
在她起身拿伞的那一瞬间,小狐狸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和他真正的主人共患难去了。
颜栀不高兴:“……傻狗。”
回到家又碰上晚饭,颜栀觉得她上一顿都还没消化呢。
而下午碰见的那位压根没下来,周青玉在一旁担心地说:“小令中午就没吃多少,晚饭再不吃,怎么受得了呀?”
时千峰顿了顿,冷哼一声:“饿不着他的。”
颜栀一边听,一边闷头吃,回想起下午那个被淋湿的身影,晚饭吃的就更少了。
晚上九点,下了半天的雨停了。
颜栀开了一扇窗户,让外面的空气吹进来。
这个屋里太温暖了。
从前在老房子的小屋里,就算全部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也会有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
颜值就躲在被子里,躲在唯一温暖的地方,像是动物的巢穴,简陋狭小,但是充满了安全感。
这时候,冷风吹进来,颜栀就钻进周青玉给她买的那床被子里,找到了从前熟悉一点点的感觉。
躺到一半,颜栀才发现她的作业还没写。
猛然坐起来之后又忽然意识到,她都转校了,还写以前的作业干什么?
……颜栀心安理得地又躺了回去。
现在睡觉还太早了,可是不睡觉她又能干什么?爬起来写作业吗?还是被周青玉逮着机会谈心?
都不要……
正想着,门外忽然出现了敲门声。
准确地来说不是敲门,而是挠门。
颜栀几乎是一瞬间下了床,打开门刚好看见小狐狸,咧着嘴看着她,虽然咧着嘴,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很高兴。
“进来。”颜栀轻轻地喊。
小狐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颜栀蹲下来,一只手去揉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
小狐狸呜呜地叫了两声,张开嘴去拉颜栀的裤脚。
这家伙装乖卖惨实属一流,颜栀被它牵着“鼻子”走。
等到了地方才发觉被拉到了时令的卧室门口,至于怎么发现的?
其一,周青玉说过,时令的房间在另一边,与她的房间隔得最远。
其二,带她过来的是小狐狸,这只狗一心一意全是它的冷脸主人。
颜栀拔腿就想往自己屋里跑,奈何小狐狸一边呜呜的叫着,一边还叼着裤脚不放。
“……你要干什么呀?”颜栀用气音质问道。
小狐狸死咬着裤脚不松嘴,还一边呜呜的叫,再这么下去,迟早把周青玉招惹上来。
颜栀小声说:“你别叫,我不动,不动行了吧?”
小狐狸总算安静下来,还顺带松了嘴。
颜栀想趁机跑回自己屋里,刚挪了半步,小狐狸又开始呜——。
颜栀:“……”
她站在原地不动,小狐狸就不叫了。
颜栀简直想火速撤回自己下午说的那句傻狗,这萨摩耶不愧叫小狐狸!
起初觉得起名的人是个人才,此刻觉得起名的人简直是个奇才!
看见颜栀乖乖巧巧的站在哪儿,小狐狸这才转头开始挠门。
颜栀:“……”
隔着门,颜栀听到了屋里的脚步声,有些奇怪的是,时令这回的脚步速度放慢了许多。
她还没来得及想别的,面前的门就开了。
时令穿着黑色的人睡衣,一头黑发遮住了半边眉眼,就连卧室里都是黑的。
对方抬头看向他,在阴影里说道:“有事吗?”
能有什么事儿?什么事儿都没有!他们又不熟……
颜栀早就想好了推卸责任的话,想说小狐狸带她过来的,她也不知道这傻狗想干什么。
可她忽然间看见时令惨白的唇色,冷白的皮肤居然泛着红,这明显是生病了。
到口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你是不是感冒了?”颜栀忽然想起今天下午,这人先是淋了半身的雨,然后伞也不要了,又淋了全身。
晚上回来之后还不吃晚饭,他这是要修仙啊?
时令:“没事。”
时令说话原本就没有语调,这会儿说出来,就跟“不关你事”的语气一样。
换成以往的任何一个人,颜栀绝对立马转头就走,可眼前这人要是真的感冒了,就有她的一半责任。
更何况,时令看起来感冒得还不轻。
在颜栀的思想拉扯下,时令看了她一眼,然后垂眸——关上了门。
……
颜栀深呼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汹汹燃烧的怒气,在小狐狸的殷殷期盼下下了楼。
这个时间点,陈阿姨已经收拾好了厨房,准备回去休息。
颜栀不打算麻烦人家,就问了感冒药和温度计的位置,还编了瞎话,说是怕她自己感冒了预防一下。
她把感冒冲剂冲好,又拿了几颗感冒药,让小狐狸叼着体温计。
一人一狗又上楼了。
颜栀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小狐狸就已经开始挠门了。
那道门再次被打开,颜栀丧失语言系统,在对方有些不耐烦的注视下,把手里的东西硬生生地塞给对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转身逃跑的时候感觉到了时令的错愕,冷冰冰的眼神融化了些。
“呜呜!”小狐狸叼着温度计,颜栀走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傻狗摇尾巴带起的风,比风火轮有过之无不及!
***
事实证明,人不能说谎编瞎话,不然会遭报应的,颜栀就是。
夜里回去忘记关窗户,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颜栀觉得自己浑身都烫,脑子里跟被炸了一样疼。
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心想着出一身汗应该就好了,可是迷迷糊糊的一直被头疼折磨。
不知是什么时候,只觉得隔着被子的天空大亮,今天应该出太阳了,但还是好冷。
“小栀,小栀?”周青玉在敲门。
颜栀没有力气答应,有一种错觉,自己一样要么被疼死,要么被疼傻。
裹住全身的被子猛然被掀开。
“小栀?”
周青玉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小栀?”
颜栀此刻蜷缩在一起,像还没出生的婴儿一般,满头的虚汗被风一吹更冷了,周青玉伸手摸向她的额头,当即被烫得叫了一声。
随即是一阵兵荒马乱,她的意识早就不清醒了,昏昏沉沉在半睡半醒之间。
醒的时候还在床上,外面天是黑的,手上冰冰凉凉的,头顶上的液体不断输向她的血管。
她微微偏头,才注意到床边趴着个人,是周青玉。
估计是忙碌了一整天,这会儿周青玉睡得很沉,连她醒了都未曾发觉。
颜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五味杂陈。
夜里安静,情绪总是容易上头,同时听觉也越发灵敏,颜栀似乎听到了外面一人一狗的脚步声。
之后小狐狸推开门,慢慢走了进来。
这小狐狸前世定是狐狸精转世,进来的瞬间就和颜栀人眼瞪狗眼。
小狐狸顿了两秒,看见颜栀醒了,咧开嘴,便开始摇尾巴。
颜栀以眼神制止它,可别摇了小祖宗,再摇把周青玉都给摇醒了。
好在这机灵鬼摇了两下,又跑了出去,跟个查房的医生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这条不安生的狗又进来了,不同的是嘴里叼了个热水袋。
小狐狸四条腿一蹬跳上了床,它小心翼翼地把热水袋放在颜栀输液的那只手旁边。
“呜……”它用鼻子拱了拱颜栀的手,示意颜栀将手放上去。
这回轮到颜栀发懵,这狗难不成已经进化到此种地步了?可以给热水袋接水?知道她手冷想着给她暖手?!
我……天?
颜栀将手放在暖手袋上,小狐狸用头轻轻地蹭了蹭她,随后无声地跳到地上,悄咪咪地出了门。
颜栀又听见了门外两种脚步声,一个是小狐狸的,一个应该是……时令的?也对,小狐狸再聪明都不可能做到把热水袋接满热水。
颜栀念叨着说:“啧……居然这么有人性?”
“什么人性?”周青玉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头,满脸的倦容中带着疑惑。
“呃……”颜栀说:“刚刚小狐狸给我叼了个暖手袋进来。”
周青玉伸手摸了摸颜栀的额头:“头还疼吗?”
颜栀摇摇头。
周青玉又说:“那只萨摩耶从小就这样,有时候我都想把它送去上学。”
颜栀点头,说:“妈,你回去睡吧。”
“啊?”
周青玉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她愣了好半晌,才红着眼眶应了一声:“好,好,那妈妈先回去了。”
她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站起来没走两步又退了回来,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
“要是不舒服就给妈妈打个电话,里面存了联系方式。”
颜栀说:“好。”
周青玉这才又是高兴又是感动地走了。
颜栀拿起放在床边的那一个手机。
她以前跟着颜守一的时候穷得叮当响,颜守一手里的还是个老人机,每个月十五块钱的话费都跟要了他命似的。
颜栀当然会羡慕有钱人家的孩子,吃的穿的用的,每一样都是她羡慕的。
手机里的通讯录里静静地躺着一个联系方式,上面连备注都没有,也不知道周青玉是个什么心理。
颜栀磨蹭地写了周青玉三个字,过了一会儿又改成妈妈,过了一会儿又给删了。
最后改成“戏精太太”。
颜栀盯着那四个字看了一会儿,觉得十分贴切,这才把手机放下了。
接下来的两天是周一周二,颜栀都待在这栋别墅里,吃完饭就带着小狐狸逛花园,逛完了还要回来陪着周青玉。
时千峰这几天似乎也比较闲,集团的事务都有下面的人打理,颜栀大多数时候都看见这对老夫老妻在腻歪。
他俩发现颜栀在场后,又会尴尬地分开一小段距离。
不过颜栀心里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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