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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先生与萧百川同乘一辆马车,顾何同二人告了辞,骑马单独回了宁国公府。车厢中,张老先生把了把萧百川的脉象,沉吟良久,抚须道:
“殿下脉象如此杂乱,难道余毒未清?”
萧百川将手收回来,唇角微微上扬,一边整理衣袖,一边道:
“既然此毒能瞒过宫中太医的眼睛,想必定不一般。
如今,我又活着回到京中,且今日又在谢家如此张狂,想来,我那弟弟必然不会轻易相信我。”
“殿下的意思,是说瑱王会在京中对您动手?”张老先生沉下眼珠,抚须问。
萧百川撩开窗帘,入目之处,皆是京中的繁华之景。
“老师看外面。
京中的繁华盛景,在我看来,宛如海市蜃楼一般,可大宁的苦难和贫弱,又像此繁华之下真实的黄沙。
总有一日,飓风乍起,黄沙漫天,蜃楼必将倾塌。
到时,这年幼的孩童又该何处去;这年迈体衰的老人又该何处去;这无人照管的孕妇又该何处去?”
张老先生看向眼前的人,不由目露欣之态。
他轻抚须髯:
“殿下心怀天下,乃是我大宁百姓之福。
可现今,朝中虞妃一党猖獗,殿下势单力薄,孤身闯入这暗潮汹涌的朝堂,恐非明智之举。”
萧百川目色坚定。
“父皇半生戎马,将我大宁边境一统。
如今本是修养声息的最佳时节,可瑱王却一心想要效仿父皇,继承野心,扩大疆域。
如此下去,百姓之安危矣!
一旦重起战火,莫说这太平盛世终将不复,京中繁华之景,恐怕也将是昙花一现。
到时,天下生灵终将涂炭,千里枯骨必将覆路!
可百姓,何其无辜?
一国而立,为百姓做安乐之地,为世人筑平安之所,若不能如此,岂能为国?
若无国,亦无百姓,安有君哉!”
张老先生赞同地点头。他双手抬于额前,郑重道:
“殿下之言,乃是百姓之言。
殿下所思,乃是百姓所求。
殿下所想,乃是百姓所盼!
天下苦战久矣。
初安几载,来之不易。
老朽如今身无官阶,亦无牵累,愿为殿下之言,行匡扶天下百姓之大事。
希望殿下能够同意老朽,于这仅剩的余生几年,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萧百川深受感动,恭敬回礼,欲感谢先生的满腔赤血。
没想到,倏然一枚羽箭破壁而来,锋利的箭尖直指萧百川的要害。
张老先生虽然年事已高,可却耳聪目明。
他大叫一声,转瞬上前将萧百川护在身后。
“殿下小心!”
萧百川指尖发力,将手上的白色棋子弹射出去。
力道之大,破开车帘,仿佛千钧之力打在马屁股上。
霎时,只听车外一声马嘶,车厢的位置立刻产生变化。
如毒蛇一般飞来的箭矢,划过张老先生的肩角,“啪”的一声钉在车厢的内侧。
这张老先生紧张的额间冒汗,半晌才起身询问道:
“一时情急,老朽冒犯。
殿下可有受伤?”
萧百川顾不上回答,立刻扯开张老先生的衣裳,查看伤势。
他的肩膀上,被划伤的位置呈现一条细长而狰狞的伤口。
伤口中处的皮肉微微外翻,鲜红的血液正在缓慢地渗出来。
伤口边缘并不整齐,带着些许锯齿状。在伤口之上,有一些淡绿色的液体沾染着。此刻,这些液体正一点一点地向周围浸润,使那片肌肤隐约泛起诡异的色泽。
竟然是一支毒箭!
京中的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马车在御街上急速行驶,车中的人也因为颠簸和晃动,大幅度地在车中摇摆。
萧百川毫不犹豫,立刻从袖中掏出银针,为张老先生封住穴道。
“老师觉得如何?”他面上紧张又不安道。
张老先生闭着眼靠在座椅上,马车连续的跌撞也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无,无妨……”他摆摆手,十分艰难道。
言禄已经察觉情况不对,可却没料车厢中的人已经被飞来的箭矢所伤。
在车夫被发狂的马甩下车辕后,言禄立刻跳上来拉住缰绳,终于在快要撞入人群的时刻,稳稳停住。
巡街的捕快立刻围过来,带头的男人眉毛一横,斥责道:
“什么人?竟敢公然扰乱街市!”
言禄从怀中掏出腰牌,亮明身份后,道:
“当今太子殿下在此,还不跪下!”
巡街的捕快慌忙抱拳而跪,垂首不语。
言禄赶紧钻进车中查看情况,又见张老先生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心下便知情况不妙。
“殿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百川愁容难解,他望一眼紧闭双眼的张老先生,心下一横。
下一刻,只见他抬手拔下车壁上的羽箭,毫不留情地插进自己的左胸。
登时,鲜红的额血液缓慢地渗出来,浸湿他华贵的衣衫,也染红了他贵重的大氅。
言禄震惊地望着他,立刻扯下身上的布料,上前帮他止血。
“此乃毒箭,殿下已经身中奇毒,因何又要如此为难自己?”
萧百川吸口气,忍痛道:
“今日这箭,分明是冲我而来。
若我毫发无伤,岂不是叫背后之人更加怵怕?”
言禄为其摁住伤口。
“殿下的意思是,今日在谢家射箭的事情,已经被瑱王殿下知道了?”
“今日这毒箭,本来就是试探我的。
若我能够安然无恙,自然说明我有武功护身,身上剧毒已解。
他日,必会安排更厉害的杀手,送我归西。
若我不幸中箭,箭上剧毒正好要我性命,如此萧广河从此再无敌手,宁国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所以,无论何种结果,在此局中,我必死无疑。”
闻言,言禄愈加慌张起来。
他想立刻将羽箭拔出来,可奈何此刻拔箭只会让萧百川伤得更重,左右思量而不得解,一时思绪凌乱,束手无措。
“殿下就不该回来,咱们只要离开皇宫,天高任鸟飞,就算虞妃和瑱王殿下的手再长,他们总还是奈何不了殿下的!”
说着,言禄低声哭起来,隐隐有些抽泣,鼻涕也顺带着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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