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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坐在小几旁,一只手拍在桌上,一副受了气的模样。“这个小贱人,真就拿准了咱们侯府没人能治她了?”
严妈妈站在一旁,先吩咐了丫鬟备好洗脚水,然后道:
“大娘子先不必上火,任她云小衣再怎么厉害,老夫人不还是没答应什么?”
钱氏脸色略微暖了些,她抬头看向严妈妈道:
“老太太怎么说也是高门嫡系出身,自己一个人带着侯爷,还能把这一家子治得服服帖帖的,手段自是了得。
可老太太张口闭口,都是侯府的门风,哪里会顾我儿的仕途前程?
此事,还是得我亲自料理。从前望山年纪小,说什么也听不进去,这才让云小衣得意了这许多年。
她云小衣再厉害,府里摆上一个比她更美的,更会勾人的,我就不信望山他还不收心。”
“大娘子说得在理儿。”
钱氏笑笑,困意袭来,眼皮便开始打架了。
“时候也不早了,歇了吧。”
说完,立刻有两个丫鬟进来伺候更衣。
*
宝香堂的烛火还亮着,苏意手里端着本话本,边看边宽衣。
“主母,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您还有闲情逸致看这些?”若春道。
“就算是天塌下来,还不是一样过日子?”苏意漫不经心道。
“可今天是您受了委屈,此事可比锁春斋那天,做得更过分。
先前主母也告诫了她的,可表小姐全然不顾,如今都上脸了,主母怎么一点儿都不生气?
也罢,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人竟然什么都没说,真不知道老夫人是不是您这边儿的。”
苏意掀开被角坐进去,把手里的话本递给若春。
她靠在床帏上,褪去钗环的青丝,柔顺地垂下来。
“老夫人自然有她的考量,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我也乏了,不聊了,明日再说吧。”
她闭上眼睛,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若春和若水对望一眼,实在摸不透苏意在想什么,只能应着,默默退了出去。
*
春华阁。
花容听到门开的声音,猛然坐起来。
她以为,是谢望山来看她了。
“娘?你不是去见爹了吗?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花容忙下床看她。
云小衣遮住脸坐在床边,有些尴尬。
“娘这是不小心摔的,没什么大事。你快躺回去接着睡吧。”云小衣避开她道。
花容搂着云小衣的脖子,让她不要乱动。
她的小手轻柔地扯下云小衣挡脸的帕子,满眼里全是心疼。
“娘,我去给你找郎中。”
“别去。”云小衣伸手拉住她。
“都子时了,郎中都歇了,快去回去睡觉。”
说着,她把花容送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娘,你见着爹了吗?”
云小衣眉目温柔,道:
“见着了。你爹马上就要参加州试,现今,日日刻苦攻读,自是没时间过来瞧你。等州试结束,娘再去请你爹过来。”
花容转了转眼珠,将被子拉到胸下,问道:
“娘,若是我跟在主母身边,是不是就能常常见到爹了?”
云小衣沉默半刻,眼神中闪过一抹警惕。
她低头俯视花容,突然问道:
“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花容忽闪着眼睛,天真道:
“院里的丫鬟说,主母病了,爹爹就在宝香堂守了一夜,足可见爹爹对主母的心思,是旁人都比不了的。
他们还说,主母才是爹爹的正妻,若是正妻的孩子,自然应该常常拜见。”
“所以你为了爹,就不要娘了?”云小衣锋利道。
花容一愣,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娘,您不要想偏,花容只是想顺了太奶奶的意思,认主母做个义母,这样花儿既有了娘,也有了爹,还多了义母,岂不是好上加好?”花容有些着急地解释道。
好一个好上加好。
云小衣一把将花容从床上拽起来,眼神冷漠得骇人。
“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她吼道。
花容从来没有见过云小衣这个样子,她登时被吓得哭起来,眼泪顷刻如雨落下。
她哭着,两只手边擦眼泪,边抽噎着解释道:
“娘,您别生气。花容也是为了娘好,那样的话,娘岂不是也能常常见到爹爹,如今,最思念爹爹的就是娘了,花容见您每夜垂泪,花容难受。花容不想让您伤心……”
云小衣搂住花容,双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花姐儿,娘的好花姐儿。”
云小衣浅思一番,花容说的也未必不算个好法子。
她心里明白,谢望山是绝无可能为了她,对抗整个侯府的。如今,她若是要想坐上正妻的位子,怕是没有个能延续香火的子嗣是不成的。
她还需要机会,需要一个生下侯府长孙的机会。
她双手扶住花容的肩,这个女儿终归还是有用处的。
“是娘误会了,花姐儿说得对。为了咱们一家能快点聚在一起,明日娘陪你去见主母,咱们一起去那个试心泉,抓上鱼来给她看看!”
花容抽抽搭搭地点头,红红的眼睛满是认真和深情。
*
夏末的阳光还是有些灼人,明晃晃地穿过窗纸,大摇大摆地落了满地。
宝香堂内,苏意正坐在窗前练字。
香炉里被若春点了些檀香,香气幽幽散开,清新雅致。
“母亲!”花容不知什么时候闯了进来,站在门口喊道。
若水拦住她,斥道:
“你是哪里跑出来的?这里是宝香堂,可没有你的母亲。”
云小衣慢慢走过来,满面堆笑道:
“若水姑娘。”
转头,她又嗔怒道:
“花姐儿你可太心急了些,主母给的考验还不曾试过呢,今儿就喊上母亲了,也太不知道分寸了。若是惹了主母不高兴,小心连考验的机会都没了!”
若水没什么好脸色,只道:
“原来是表小姐,小人眼拙实在没认出来。”
说完,她将手里的水泼过去,险些泼在云小衣的身上,吓得她一个趔趄。
若水打量一眼,见她有些不悦,继续道:
“早前咱们主母亲自迎了表小姐入府,也没见表小姐过来咱们宝香堂走动,如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赶也赶不走了?”
云小衣忍着火气,继续赔笑:
“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一直也没得空,今儿这不一早来了,可不就想好好感谢主母一番。
若不是主母,我那镯子恐怕也是回不来了。自打入府,我们母女便事事都仰仗着主母,我这心里,时刻都是念着主母的恩情的。”
若水翻个白眼,道:
“表小姐也是个张口就来的,半句真话都没有。您还是回去吧,今儿主母身子不适,刚从大娘子那儿回来,也乏了,正歇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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