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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另一处屋内,苏清月忽而从床榻之上惊醒,整个人直接坐了起来,苍白的脸颊之上冷汗频流,呼吸急促起来,双目失空,里头满是恐惧。
“月儿。”
“没事,没事了。”
坐在床榻之边的裴桉,连忙将她抱进怀中,温声安抚着,眼底满是心疼。
昏睡的这片刻时间,她脸上也满是揪心的担忧。
苏清月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大脑一片空,不知身处何处,完全凭着下意识的行为,紧紧拽着眼前之人的衣领。
甚至都未反应过来,他是谁。
“月儿,没事,我在。”
“我回来了。”
直到听见熟悉的嗓音,一遍遍在耳旁响起,她才抬起眼眸,瞧清了身侧之人。
“世子?”带着几分沙哑和疑惑。
“我妹妹呢?”
“我妹妹有没有事?”
看清了眼前之人,她也慢慢清醒过来,脑海之中全是明月昏迷的画面,还有那些口中之言。
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死死拽着裴桉的衣领,眼眶泛红,紧紧盯着他,里头满是恐惧。
如同一个失去方向的小兽一般,看得人格外难受。
裴桉见不了她这样。
幽暗眼眸之内,全是心疼,他将人抱进怀中,尽力让她镇定下来。
“没事。”
“你妹妹只是昏迷,她没事。”
裴桉沉着声,和她解释。
陛下至今未出,外人不能随意进入,除了了解情况的太医。
如今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至少,他们能够确定,那位贵妃娘娘还活着。
苏清月挣扎的身子,开始发颤起来,抬眼对上这人的目光,恐惧和担心的泪水,就这样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嗓音之中,满是哽咽之意:“什么叫没事。”
“昏迷叫没事。”
“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的一双手紧紧握住,指甲几乎要陷进皮肉之中,指痕之处,如同充血一般。
“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照顾她。”
“明儿肯定很害怕,她想见我。”
“我要...”
苏清月一边茫然的自语着,一边从他怀中彻底挣脱出来,整个人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直直朝着榻下摔去。
若不是裴桉反应及时,昏迷之人恐怕就不是一人。
裴桉眼底神色骤变,步伐在那一刻,甚至有点打摆,将人稳住。
惊慌的面容之上,带着几分担忧和生气。
他心疼的她这样,又气她丝毫不顾及自己身子。
最后这一切都化成无奈,拦着她的动作,话语直白残酷:“月儿。”
“你不能去。”
“就是你去了,也见不到人。”
裴桉从一开始,便打算带她离宫,留下来,不是因为那个宫女的恳求,他不是那种心软之人。
只不过是担心她,也想让她明白如今的情况。
以陛下的性子,绝不会让旁人靠近贵妃。
“凭什么!”
“他到底凭什么!”
“我妹妹变成如今的模样,都是他害的。”
“什么身子不好,虚弱,都是因为他。”
“难道他要彻底害死我妹妹,才能收手吗?”
苏清月在听懂这人口中之言时,双目充血,声嘶力竭吼着这些话。
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浓浓的恨意。
这些失控,胆大的质问怒骂之言,任凭谁听了,都会大惊失色。
这骂的不是旁人,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便是裴桉听见,眉梢也紧紧锁住,可眼底最多还是心疼。
“好了,月儿。”
“别再说了。”
裴桉知晓她的性子,这种质问的话语,从前他便听过。
可这好歹是在宫中,四方之内,暗藏危险。
不是个交谈的好地方。
“你应该知道,陛下不会让她死。”
“这些话,往后不要再说了。”
裴桉将人抱住,沉着眉目,语重心长开口。
“呵。”
苏清月低垂着眉眼,发出冷冷的笑声,一声又一声,里头充斥着讥讽之意。
“真可笑!”
“害人之人,如今倒是情深义重起来。”
苏清月冷笑不已,语气之中满是凉意。
整个人歪坐着,偏着脑袋,凌乱的发丝随着发颤的身子,微微震动。
从这个角度望去,裴桉瞧不清她的眉目,可手背之上的温热的泪水,一颗又一颗,无一不在提醒他。
眼前的女子,此刻何其悲痛。
裴桉只这般望着,便觉得心如刀绞,他小心抬起她的脸庞,一点点擦拭掉她脸颊之上的泪水,心碎的询问着:“苏清月。”
“是不是在你心中,我也和陛下一般,永不值得原谅?”
裴桉紧紧锁住她的双目,未有直接的对视,察觉到她的躲闪,裴桉眼底一沉,微微低头,让两人额头相抵。
他哑着嗓音,低沉不已,带着万般的恳求:“月儿,我不是。”
“我们和他们不同。”
“你对我是真的有情意,对吗?”
两处殿内,陷入同样的静谧,谁也没得到答案。
从前的一切一切,都在此刻化为利刃,插入他们的心口。
每一刀,都在提醒着他们。
往事不可灭。
来日不可期。
最终裴桉,没能在她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但他们也未在宫中久留。
临走之前,苏清月还是想要去看了看明月。
果不其然,和裴桉说得一样,殿外重重把守,连通禀的机会都没有。
陛下,不让任何人靠近。
一人守在里面,亲力亲为。
苏清月听闻,冷漠眼底只有嘲讽,太可笑了。
他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原谅吗?
“孩子怎么样?”
苏清月冷着眸子,盯着那道殿门瞧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她看向一旁熟悉的折枝,轻声询问着。
都说孩子是无辜的。
可也因他是明月的孩子。
折枝神色还有些惨白,但神智还在,上前一步:“回大姑娘,小殿下很乖,完全没有哭闹。”
说这话时,折枝只觉得心口发疼不已。
这是她家主子,用命生下来的孩子啊。
陛下怎么可以是那般态度。
“带我去瞧瞧。”
折枝:“是,大姑娘。”
苏清月踏进殿内,望见乳母怀中的孩童,眼中多了一丝柔意,但很快便消散了。
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之感。
这孩子,生得太像那位陛下了。
这双丹凤眼,一模一样。
若是明儿醒来后看见,是不是又该难过了。
“折枝姑姑,烦你多照顾了。”
她无法在宫内久待,也无法亲自照看妹妹。
留下来,也无济于事。
若是那日,她控制不住性子,得罪了那位陛下。
或许也保不住这条命了。
“大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尽心照顾好小殿下。”
苏清月知道妹妹信任她,轻微颔首后,便离开了这座宫殿。
回去的路上,她始终淡着一张脸,低垂着眼眸,如同失了生气一般。
马车狭小的空间之内,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裴桉握着她的手掌,目光落在她身上,寸步不移。
“西北战事快要落定了。”
“江斩他们在入冬之前,便会回来。”
“你不是担心叶灵母子吗?很快便能见面了。”
“月儿。”
“别让我担心,好吗?”
裴桉知晓她伤心,试图用这些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是吗?是件好事。”
苏清月轻声回着,好似起了一点作用,但也只有这么一点。
“凉州此时已经入冬了吧。”苏清月轻抬眸,望向车窗之外,喃喃自语着。
这京城之中,每一处都繁华不已。
可却没有一处,让她觉得欢喜。
奢华之内,满是悲凉。
“是。”
“但我走之时,还未下雪。”裴桉沉声应着。
幽暗深邃的目光,跟随着她,从那点轻微的反应之中,察觉出一股异常。
裴桉那刻觉得嗓子发涩不已,带着一丝恐慌的语气,试探询问着:“你想回凉州了,是吗?”
片刻之间,两人之间,一片沉默。
苏清月转回视线,轻微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残留着红衣的眼眸之中,露出一丝疲惫和苦笑:“不是想回去。”
“只是不愿留在京中了。”
“世子,你懂吗?”
说话的那一刻,苏清月眼眶之中堆满了泪水和脆弱。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她最真挚的一回。
裴桉看见,只觉得心口一阵发涩,还有控制不住的恐慌,他连忙将人抱住。
“月儿。”
“你若是走了,我怎么办?”
“你当真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留吗?”
他紧紧抱着人,双手牢牢将她锁在怀中,颤抖的眼睫之下,惊慌失措。
若是可以,裴桉恨不得此刻,就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内。
生生世世,都没有分离的可能。
被抱住的苏清月,眼眸下垂,潸然泪下。
她如今觉得好累。
这座繁华的京城,像个巨大的牢笼一般,困住了她。
也困死她的明月。
便是从前那般出生入死,她也没有这般感觉。
眼瞧着至亲之人身陷囹圄,却无可奈何。
这种感觉,比杀她还要难受。
“裴桉。”
“我只想自由活着。”
“我的明儿也是,为何就那般难呢。”
这几句话,真真如同毒刺一般,往他心口上插。
裴桉身子发僵,不敢再听下去,陛下守着昏迷之人,还能自我安慰。
可他呢。
明明心爱之人,就在眼前,却还是无能为力。
“与我在一起,便这样让你难受吗?”
裴桉埋在她脖颈之间,低声自嘲着,嗓音沉闷不已。
明知不可得,却非要勉强。
他们这些人,从最初开始,便是一局死棋。
如今有人走到了尽头,可还是不愿放手。
苏清月垂着眼眸,没有作答。
或许此时,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无力无心。
唯一期盼,便是妹妹醒来。
此时的小院之中,气氛一片冷寂。
原以为是久别重逢。
何曾想到,是阴阳两路。
常德步伐慌张上前,盯着眼前的骨灰盒,双眼一片茫然。
“怎么会?”
“怎么人就没了。”
来人同样悲痛不已,出声宽慰:“常主管,节哀!”
跟在后头的红方,眼眶早就红了,满脸泪水,不敢信眼前一幕。
难道,清月姐姐说的故人,是常行?
若是有战役,定是鲜血铺路。
这一场和狄戎的战役,整整打了十个月,最后大昭赢了。
只差最后一击,便能将这些狄戎人一网打尽。
可城外的军营之内,无一人欢呼。
叶灵眉目紧锁,盯着眼前之人,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
她上前一步,忍不住担忧。
慢慢在他身前蹲下,对上他充满着血丝的眼眶,揪心不已。
“江斩,这不是你的错。”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也想不到,他会出事。
江斩枯坐在地上,这几日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脑子之中满是那夜的情况。
嘴唇发干发白,张口说话都艰难无比:“怎么是他呢。”
“怎么就是他呢 。”
“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护不住手下人,护不住兄弟。”
江斩发疯一般低吼着,双手砸在案桌之上,木刺扎进皮肉之中,手掌瞬间被鲜红布满。
叶灵顿时心惊不已,连忙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不是。”
“江斩,不要这样。”
“若是徐越此时能看见,他也定然不想看见你这样。”
叶灵越过案桌,将他的脑袋抱进怀中,急声安抚着。
“徐越是为了护住百姓,护着这些战士而死。”
“这不是你的错。”
“是敌人,是狄戎害死的他。”
叶灵厉声开口,最后一句话中,充斥着恨意。
从前她不知这些家国情怀,可这将近一年的时日里,很多东西都发生了改变。
此刻她也恨毒了那些狄戎人。
“宇文朔!”
江斩猛然抬起猩红的双目,低吼着喊着这人的名字。
每一个字,带着他心底的恨意和杀意。
“我一定杀了他!”
叶灵紧紧抱着这人,感受着他激动的情绪,静默的安抚着。
徐越的死,不仅是对江斩造成了冲击。
她想着这几日小盈的状态,心中便不安至极。
药房之外,小盈环着身子,眼神呆滞望着军营的入口之处,如同一座雕像一般。
“大家都回来了。”
“他怎么还没回来啊!”
“这人好奇怪啊!”
“我那般尽心尽力照顾他,都没和我说过感谢之话呢。”
小盈低着脑袋,喃喃自语着,淡淡话语声,伴着这西北的寒风,飘散在空中。
不知,有没有入那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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