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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渊如雕塑般伫立在原地,而他周围,是师兄弟和王叔的尸体。还热乎着。
他们的眼球诡异凸起,像要脱离眼眶桎梏爆出来,脸上凝固着惊恐与难以置信,死不瞑目。
就这么死了,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倏然迎接死期。
王叔跪地的尸体,甚至还无力托着他的心脏。
像个荒诞的玩笑。
齐渊后知后觉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痛楚,他在流血,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按呼吸流逝。
可手脚动也动不了,像被山压住了,跑不掉,也没法去看看王叔和师兄弟怎么了,还有没有一口气。
齐渊被压得重重跪了下来,膝盖似乎是碎了,喉咙的口子开得不大,缓缓流血,在死期前他似乎还有点时间。
好似是索命的恶鬼准点降临,却恶劣的多留他片刻,一面凌迟他,一面让他顺便注视同袍们先一步惨死。
齐渊缓慢而僵硬地动了动眼睛,看到此刻还站着的,只剩黎未晞和季寥。
她们都和方才没有任何区别,没说话也没动作,季寥仍没分给他们分毫视线,好像他面前的一切只是个幻觉。
但都是真的,只能是季寥做的,而她毫不关心,如同随手碾死几只蝼蚁。
齐渊张了张嘴,他似乎还能勉强发声,只是剧痛难忍,喉咙漏风。
“前…为、何……?”
为何我们带了安染来,你却过河拆桥?
为何你当初分明立了天道誓言,在契约上签字画押,却要了我们的性命?
为何是你违约,你却仍能好端端站着,不受天雷惩戒?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兀、太快,黎未晞怔愣回不过神。
她完全不知这被称为“长生”的诡异女修,是如何瞬息间要了岚虚宗几人的命。
但这手段之狠辣诡谲……
季寥褪下斗笠,黎未晞看到她满头灰发,没有眼白,漆黑的瞳宛如两潭黑水。
此人死气沉沉,笑得极其怪诞,简直不似活人,比魔窟半人半兽的怪物还令人胆寒。
黎未晞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她,但面对她时源于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却很熟悉。
不可能……
季寥终于看向跪地的齐渊,像是对将死之人的大发慈悲,开口道:“想问为何杀你们?小子们知她身份,便不能再活着,以免让老身夜长梦多。”
齐渊瞳孔剧缩。
而季寥继续笑道,露出满口黑牙:“为何老身立誓违约却并无代价?小子们还是太嫩,连上你那王叔,竟无一人能看出老身的障眼法…唉,当真可悲的道行,就这也想夺清虚山?”
障眼法……!
她立誓是假的,用法术蒙蔽了他们,只见假象!
齐渊感觉愈发疼痛,已无法再发声了,只能捂着胸口跪地上抽搐挣扎,却目呲欲裂死死瞪着季寥,似是想拿眼神活剜了她。
最后,季寥半蹲在齐渊面前,阴险挑起嘴角:“即使老身真的立誓也无妨,可还想知为何?”
“罢,就当满足你死前最后一个愿望。”
季寥目光危险的流转,移回黎未晞身上,咯咯笑了:“誓是季寥立的,又与我何干!”
齐渊痛苦难当,意识愈发混沌,他的嘴抽动开合却出不了一个字眼,只不断吐血染红下巴和衣襟,又如雨般浸入泥土。
“好了,下去找你的师兄弟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说罢,季寥漫不经心化掌为拳,一股极强的灵力波动骤起,又飞快消失,似是从不曾出现。
而齐渊眼角淌出汩汩鲜血,眼球凸出到几乎要跌落眼眶——他的心脏和金丹都被“捏”碎了。
他死了。
齐渊的尸体摔趴在地,死不瞑目。
一直放在袖中口袋的血玉也随尸体倒下而滚出袖口。
此地微斜,圆润的血玉一直向后无声滚落,直到撞进附近小溪边的鹅卵石,与其他石头不起眼的混在一起。
此处还活着的两人谁都没注意到,她们都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暇关注一个死人如何。
季寥腰背佝偻,一步一步朝黎未晞靠近,眼神愈发炽热,似是触及她横亘生死的渴望。
黎未晞很怕,刚才腿都在微微打颤,可她竭力压制住恐惧重新站稳,抱着向死而生的孤勇抽出剑来,直指季寥。
面纱下她的脸惨白,但已毫无惧色,再无颤抖。
她不能再怕下去,退路……唯以死相搏。
正如她在遇到唐墨前的数年皆是如此,无数次绝境,亦无数次闯出生机。
黎未晞曾唯一一次对她的爱人生气,便是因他将自己看得脆弱。
如她当时所说:她从无那般脆弱。
黎未晞可是一路从地狱生生爬到人间,来到唐墨面前。
“你究竟是谁。”她语气轻而冷,“你找我,有何目的。”
季寥听后笑得恣意,她随手拨开黎未晞的剑,极近地盯着她的面纱,近到黎未晞能看清她眼底的疯狂。
“数年前一别,今日幸得重逢,小染…你怎冷漠至此,就这般与我说话?”
季寥挑起她的幻影纱:“来吧,来吧,让我亲眼好好瞧瞧你……”
黎未晞全力退了半步,猛地一剑扫过,却扫了空——季寥轻易躲开了。
“不错,不错,剑法比以前强多了,剑意与杀气相当漂亮,一般人定要叫你一剑斩首了,即使躲过也会被剑气伤到……”
她的话宛如真正欣慰于后辈成长,以及那亲切的称谓,小染。
揭开了黎未晞深藏的、在唐墨以爱治疗下近乎愈合的伤口。
也唤醒往日噩梦的记忆。
绝不可能……!
“你到底是谁!”
黎未晞尖声怒吼着,又是一套剑法,最后甩出冰莲剑。
然而冰莲还未击中季寥,便被她持藤杖甩碎。
神通、烟雾弹、毒丹毒粉,黎未晞倾其所有,俱是对季寥无用。
她趁毒尘尚在,身法全开甩出灵剑准备跑,还没上剑却被一股极强的力量生生拉回原位。
而季寥佝偻的身影从烟雾中如鬼神般走出,不恼也不伤她,反而笑得愈发张扬。
“仅此而已了吗,我记得我曾教过你——要么不动刀兵,一旦出鞘,那必得见血才行。”
黎未晞的身子无法遏制一抖,脑中如炸响轰鸣,思绪一片空白,只失神呢喃着“不可能”。
她的右臂忽被灵力化作的刃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如注,疼痛将她唤回几分神智。
“我是谁,还没认出来吗?”季寥又靠近了,欣赏猎物般炽热打量她,“你合该知晓的,不然也太令人伤心了。”
季寥笑得阴森可怖,咧出满口黑牙:“小染,我可是从你六岁起,便亲手教养你长大的师尊啊。”
“地府孤寂,为师放心不下乖徒……便爬回来找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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