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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凯往回赶的同时,梁纪深的车停在省家属大院,后面有一栋小型的办公楼,是80年代末的老建筑了,原先是区文化局,搬迁到东城了,空置了三年多,梁璟回国后在里面办公。老张在新大楼安排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梁璟不要,装修太高档了,全套的红木,他不习惯。
这栋老楼位置偏僻,附近只有一个便民餐馆,梁璟在那订饭,他不讲究吃住,讲究服装品质,毕竟是交际谈判的门面,牌子小众无所谓,版型成熟大气,不花哨,没褶痕。
他气质矜贵儒雅,也开了一辆红旗L5,任谁无法想象从容稳健、侃侃而谈的梁秘书长的午餐,是“蔡姐小炒”供应的均价26块钱的盒饭。
蔡姐也蒙在鼓里,唯一的印象是这位顾客爱吃蒸制凉拌的食物,热菜会备注“口味轻,不炝锅”。
梁纪深在岗哨亭登了记,门卫通报后,梁璟借口忙公务,没有见。
他挂断座机,在文稿上写写画画,心思却平静不下了。
司机收拾完午休室,好奇问,“您为什么不见?”
梁璟捻了捻眉骨,“我猜到老三的意图了,所以不见。”
这节骨眼,梁纪深走投无路,下午2点何桑配合调查满24小时,有证人,恢复自由,没证人,升级到拘留。
纸包不住火,消息传出,中海,上流圈,梁家,怎么看待何桑、看待这段姻缘呢。
是万万不接受的。
梁纪深十有八九要打破底线了。
梁璟见他,有两个结果,一是不允许,二是允许。
不允许,对何桑不公平,允许,梁璟又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随他处理,已是梁璟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梁纪深在市区一家茶餐厅和周坤夫妇碰面。
走进包厢,他开门见山,“你们医院有人脉吗?”
周坤撇嘴,“法院倒是有同学,浓浓认识心脑血管的专家,在美国开诊所呢。”
梁纪深坐下,“那天的场景还记得吗,详细的。”
“我和浓浓进去的时候,胡大发趴在床上昏迷了,上半身全是血,血泊中是破碎的观音像,何桑穿着内衣,扣子是松的。”周坤思索了一秒,指出关键,“长裤褪到大腿根,内裤没脱,胡大发的上衣和裤子都没脱。”
胡浓浓点头,“胡大发的衣服很完整,何桑的皮肤没有咬痕和淤青,完好无损,不存在暴力殴打的证据。医院体检后,没有男性的体液残留,没有胡大发的毛发DNA,没有皮外伤。”
梁纪深全程不语。
周坤给他斟了一杯茶,“我让医生出一份化验报告,医院没法出,轻伤小不小?何桑没有。但凡胡大发脱裤子了,掉一根毛,我拍个照片,咱们告他强奸未遂也行。”
胡浓浓说,“胡大发多次骚扰,何桑有防备了,没来得及弄出物证,先下手砸他了。在审判的角度,胡大发并无实际侵害的后果,而何桑直接伤害他的性命了。”
梁纪深揉着太阳穴,“浓浓,你当证人。周坤和我是发小,他作证胡家不罢休。”
胡浓浓一愣,“你和我爸是结拜兄弟,我作证有信服力吗?”
“我和你爸的关系,同事知情,外界不知情。”
梁纪深教她,“你进门亲眼看到胡大发压在何桑身上,企图施暴,何桑砸了他,第一次砸得不重,由于胡大发恼羞成怒,揪着何桑的头发要撞墙,何桑自救又砸了第二次。正好周坤上山,你去叫他支援,再回来,胡大发已经不省人事了。”
胡浓浓咽了口唾沫,“这不是伪证吗...”
周坤捶他后背,“梁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犯错?原则性错误!”
他沉声,“我没有办法了。”
“以前梁伯伯找你开绿灯你都拒绝了,你前半辈子积攒的清誉和口碑,你不珍惜了?一星期后你升任中海集团总经理了,你要理智!”
梁纪深面目阴郁,像泻了一滩灰青的墨。
忽然,他站起,直逼胡浓浓,攥住她胳膊。
周坤也拽他,“你疯了吧!”
他猛地一搪,周坤摔在椅子上,他质问胡浓浓,“三叔教你的记住了吗?”
梁纪深明显克制着情绪,语调也温和,但他的眼神,他的力道,以及他滋生了一夜的胡茬,无不释放出刚硬强悍的戾气,胡浓浓仍旧懵了,懵得胆战心惊。
“三叔...”
他缓缓发力,“浓浓,三叔没求过你父亲,更没求过你和周坤,今天三叔求你一回,你冒个险,行吗。”
“梁三!”周坤红着眼圈,掰开他手,“有你在,何桑会背负冤屈坐牢吗?不会的。你曾经是大名鼎鼎的梁检啊,你不是有一句霸气的名言吗?只要我梁纪深在职,冀省的天,不许有一朵乌云,冀省的地,不许有一滴浑水。素昧平生的人你也拼尽全力维护,你自己的女人能出什么事啊?你会有办法的。”
梁纪深身形剧烈一晃,十指佝偻捂住脸,紧紧地颤栗。
赵凯没告诉梁纪深有证人了,他们兵分两路争分夺秒,先确保证人的证词奏效,尘埃落定再告诉他,以免他空欢喜一场,反而耽误了疏通门路。
审讯室门口聚集了几名警员,其中两名拷住一个和尚,和尚蹲在长椅旁,低着头,闷不吭声。
而梁迟徽正端坐在那副长椅上。
黑风衣,衬衫黑裤,一尘不染的洒脱,又深沉的凛冽感。
赵凯与他接触不多,本能觉得他挺阴的。
谈不上阴险,是气场,类似于黑樱花,黑荆棘,阴恻恻的暗黑系。
“梁先生,多谢你为案件尽心了。”赵凯主动握手,旋即一扫蹲着的和尚,认出冯志奎了,“他是证人?”
下属汇报,“冯志奎是胡大发老婆的姘头,在蒲华寺住两个月了。”
赵凯推开审讯室大门,“押进来。”
警员架着冯志奎,关门的一霎,他扭头,梁迟徽意味深长睨了他一眼。
赵凯落座,转动着速记笔,“胡大发施暴未遂,何桑勒索伤人,哪个是真的。”
“胡大发施暴是真的。”冯志奎面无表情,“我在他老婆的禅房,藏柜子里了,我亲耳听到他们聊何桑也在蒲华寺上香,胡大发垂涎她已久,她不乐意,趁着这个机会,他起歹心了。”
赵凯审视他,“诬告何桑,谁的主意?”
“是胡大发老婆的主意,我们相好两年了,我怂恿她转移胡大发的现金流,有三四个亿吧,基本掏空他了,她想要离婚嫁给我,又担心清算财产时露馅,没敢提。”
赵凯扔了烟盒和打火机,冯志奎哆哆嗦嗦焚上,大口吸着,“胡大发去何桑的禅房,我悄悄跟在他身后了,打算拍何桑的艳照敲诈梁纪深,他自己的娘们儿,他臊得慌啊,花钱买脸面呗。这姑娘瘦小枯干的,手挺狠,胡大发扒光了,马上要得逞了,她对准后脑勺就砸下去了,紧接着周坤进院子,我躲起来了。”
“扒光了?”
冯志奎吞云吐雾,“光溜溜的。”
赵凯嘱咐下属重点记录,“没打她是吧?”
“打她干嘛?胡大发那么胖,何桑是他对手吗?他一压,为所欲为。”
赵凯也焚上一支烟,“智慧和尚怎么回事?”
冯志奎不屑,“他没贪香火钱,那三百万是我给他的酬劳,收买他作伪证。胡大发的老婆不甘心,到手的钱没了,兴许还赔上一笔精神损失费,而且得罪的是梁纪深,胡大发的实体生意没一个正经的,梁纪深和市里打个招呼,查封,冻结,胡大发老婆鸡飞蛋打啊。她和我商量,不如反咬何桑,何桑是话剧演员,她不愿毁名声蹲大狱吧?梁纪深一定破财消灾了。”
赵凯气乐了,“这么好的头脑,做正事行不行?造福社会,堂堂正正的发家,你们偏偏当下三滥!”
下属交给赵凯一个物证袋,一件撕烂的针织衫。
冯志奎说,“是何桑的,周坤夫妻当时也慌神了,胡大发半死不活的,他们只顾着救人,又把何桑送上车,安抚她,我偷偷跑回禅房拿了这件小衫。”
赵凯命令下属,“尽量提取胡大发的指纹。”
“有胡大发的唾液DNA。”冯志奎指着扣子,“他咬开的。”
赵凯和下属一前一后出来,梁迟徽含笑迎上,“证据充分吗?”
“很充分。”赵凯也如释重负,“梁三揭穿了假证人,梁先生又提供了真证人,胡家已经处于劣势了,并且胡太太涉嫌诽谤罪,敲诈罪。”
梁迟徽继续问,“那何桑呢。”
赵凯拧眉,“梁先生是...替纪深接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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