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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砚辞视线轻闪,后退一步,“言言,我……”他不知道自己想掩藏什么。
到底是自己受伤的事实,还是刚才情绪的失控?
躲藏是没有用的。
顾言溪敏锐的视线早已捕捉到了他手心显眼的红。
少女墨色眸子微微眯起,抿了抿唇,淡声道:“关皓,拿药箱给我。”
“是。”
关皓立马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拎来药箱送到顾言溪的手中。
“去坐着吧。”顾言溪看了一眼傅砚辞,朝沙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傅砚辞缓慢地挪动着脚步走了过去,在顾言溪注视的目光中坐下。
“玻璃摆件是你自己砸的?”
顾言溪提着药箱过去,坐在了他身边,把他刻意藏匿的手牵了过来,露出上面隐隐结痂的伤口。
她微偏着头,见伤口处没有扎进玻璃,便放心地用棉签蘸着碘伏给伤口做消毒处理,手上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柔。
傅砚辞没回答她刚才的那个问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掌心微凉的触感激起细细密密的酥麻。
“疼吗?”顾言溪偏头问他。
室内灯光明亮,将她眼底的关心和柔情照得一览无余。
傅砚辞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不疼。”
顾言溪扯了纱布替他包扎好伤口,结尾处系了一个小巧可爱的蝴蝶结。
傅砚辞任她摆弄。
她摩挲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发现了戴在中指上的那枚订婚戒指。
好像自从她回来后,他就一直戴着这枚戒指。
顾言溪捏着戒指轻轻转动,“是不是心情不好?”
傅砚辞:“没有。”
顾言溪轻笑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说:“傅砚辞,把事情憋在心里不是一个好习惯。”
傅砚辞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了紧,“我心里没事。”
“是吗?”顾言溪探究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
傅砚辞声音忽然低下来,“言言,那你有什么憋在心里的事吗?”
顾言溪怔了一下,而后如常地笑道:“没有啊,我才不是你这样的。”
“顾言溪。”傅砚辞忽然喊她的全名,声音沉下来。
顾言溪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傅砚辞盯着她的眼睛,快速道:“你说你没有憋在心里的事情,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那天我跟你说,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那个老人说她活不长,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活不长?”
顾言溪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是要否认吗?”
顾言溪盯着他微红的眼眶,努力扯出一抹笑,“阿砚,我要说多少次你才会相信这只是一场梦呢?”
“我怎么会活不长?我有什么理由活不长?我的体检报告显示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傅砚辞盯着她几秒,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
撒谎。
还是在撒谎。
顾言溪拉着他的另一只手跟他十指相扣,尽力安抚他的情绪,“你别多想了好吗?柳建元已经死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以后会好好的,好吗?”
“会好好的吗?”傅砚辞低喃着问。
“会的。”
顾言溪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主动地提出道:“我们结婚好吗?先办婚礼,等我到了可以领证的年龄,我们再去领证。”
结婚……
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傅砚辞曾经多么渴望的一件事。
可空气忽然陷入可怕的寂静。
傅砚辞猛然甩开了顾言溪的手,站起身跟她拉开距离,嘴里扯出一抹凉薄又讽刺的笑,“结婚?然后丧妻吗?”
顾言溪脸上的笑容消失。
天色好像忽然被乌云所遮蔽,一瞬间暗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面沉如水的男人,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很多情绪。
挣扎、痛苦、失望、还有绝望……
事实上,在几秒前,她都以为自己能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哄好他,或者说……是骗过他。
可是结果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
傅砚辞,一个心思缜密,人脉广大的男人,一旦萌生出想要证实某一件事情的想法,他有一万种方式去证实。
面的他的反复追问,她其实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拒绝面对现实,下意识地欺骗他,试图瞒天过海。
但谎言总有被拆穿的时候。
“言言,你不会再骗我的,对吗?”
“不会再骗你。”
她对他的承诺就这样在她脑海中浮现。
明明承诺过他,可她却还是一次一次自私的,欺瞒着他,放他一个人胡思乱想。
顾言溪看着傅砚辞腥红的眼眶,男人眼底的痛苦挣扎,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杀人的侩子手,亲手将她推进无底的深渊。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顾言溪的呼吸有一秒的停滞。
傅砚辞却还在说:“顾言溪,你不知道失去一个重要的人的滋味,这种感觉就好像,上一秒你还拥有全世界,空气是甜的,阳光是暖的,可下一秒,就被全世界抛弃,什么都没有了,像是被人挖了心,成了冰冷麻木的机器人。”
傅砚辞偏了一下头,又转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一次次地骗我,一次次耍我,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你把我当什么了?”
顾言溪一瞬间慌了,她紧张地站起身,动了动没有血色的唇,听见自己无措的声音,“我……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不让我担心?”傅砚辞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哂笑一声,“顾言溪,你当我是傻的吗?”
“怎么样?把我当成傻子一样骗来骗去耍来耍去的感觉好玩吗?”傅砚辞字字嘲讽,“顾言溪,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说到做到?”
顾言溪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判若两人像是被逼至绝望的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疯狂撕扯着。
她感觉四肢僵硬,脑海有一瞬的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时间不多的事实,不愿意傅砚辞知道这件事,以为这样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可是她忘了一件事:
期待越大,落空就越大。
她只想着陪他度过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一年也好,两年也好。
只要幸福就好,只要这一段时间幸福就好了。
可是然后呢?
就像他说的。
让他承受丧妻之痛?
她明明亲眼看见过傅砚辞是怎样因为她的死亡而被扔进绝望的深渊,然后又要再赠予他另一次的绝望和痛苦吗?
所以这往后的一年,他们越是幸福,那么她死的时候,傅砚辞就越是痛彻心扉。
昙花一现罢了。
她愿意赠予他这昙花一现的美丽,却忘了问他,他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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