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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聚明的境况虽然大不如前,从大顺左丞相变成了署理长安府通判,但他大小也是一个官儿,手中亦尚有部分余财。听说他要买人,附近某位人牙子非常振奋。
他一口气给牛聚明送来了十几位年轻妇人,请他细细观看,以便促成这笔生意。
“大人且仔细看,这些妇人要么风韵犹存,要么青春靓丽,只需要纹银二两,您便可以把她们带回自己家中,实在是太划算了。”
“每位貌美妇人,才价值二两银子?”牛聚明惊呼道。
牛聚明很是疑惑不解,感觉他才离开长安没多久,怎么这些貌美妇人的价格,一下子下降了这么多了?
人牙子便明说道,“如今不比以前了。冀国公府一系入城之前,买卖人口还行得通,但现在由锦乡伯韩老三署理陕甘巡抚,对于买卖人口早就下达了禁令,只允许主家雇佣丫鬟婆子,不能干涉家中下人的自由和生死。因此,这二两银子的价格,实际上是您雇佣她们帮忙做工的中介费,若是女方后面不愿意再做工,则随时可以提出辞职,主家不得有任何阻挡。”
“那这有个毛意思?”牛聚明颇为不悦地说道。
在他看来,把这些妇人买回家,便等于这些妇人都属于自己的了,可以由着他打骂、欺负,上下其手,任意轻薄,岂不快哉?
结果搞了半天,双方只是一种单纯的雇佣关系,这些妇人若是不高兴,还可以当场辞职,那他牛聚明还花了这么大本钱,把她们买回家中做什么?
人牙子的一双眼睛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看出了牛聚明心中的犹疑,便谄笑着建议道,“要不也可以这样,牛大人把看中的某位妇人,娶回家做小妾,便可以任意支使了。不过给到女方的彩礼钱,就相对有些多了。”
“就应当这样嘛。”牛聚明点头同意道。
小妾也好,通房丫头也罢,都只是房中玩物,牛聚明懒得在这种事情上多费时间。
他看到这些貌美妇人当中,有一个人虽然年纪大了一些,眼角边上也出现了鱼尾纹,但其身材妖娆,姿色也远超一般人,便花了五十两银子下定,选了她做小妾。
那个貌美妇人犹豫了一番,终归是点头答应了。
这个貌美妇人名叫董氏,虽然她颜值过人,身材火爆迷人,让窦氏有了一种隐隐约约的危机感。
但窦氏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过是无根浮萍,先后在陈安宁、李鸿基身子下辗转承欢,等到哪一天,牛聚明这厮犯了事,又不知道要沦落到何人手里,没必要和董氏这个可怜人争风吃醋。
而且董氏也没有资格争,董氏只是一个小妾,她窦氏可是由冀国公周进大人亲自做主,许配给牛聚明这厮为妻,带有冀国公府一系的意志。
只要冀国公周进大人不倒台,她窦氏便可以在牛聚明家中作威作福,逍遥快活一辈子。
想到这里,窦氏也是暗自庆幸,她对于董氏这个可怜的女人,也产生了更多的怜悯和同情。
这天晚上,窦氏便打发董氏去给牛聚明侍寝,她自己也乐得休息一天,以免被牛聚明这个不中用的家伙,打搅到了她的睡眠。
窦氏毕竟是两任帝王身边的女人,论气场,要比牛聚明强大得多。
牛聚明在窦氏眼前,不免畏手畏脚,再加上窦氏又懒得配合,以至于最近这几天以来,他始终未能成事。
但面对董氏,牛聚明的底气就一下子上来了。听董氏自我介绍说,她在北平城中,曾在勋贵人家做事,因主妇嫉妒她颜值好,被赶出了家门。
这样看来,她董氏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嘛,逼迫她做什么,难道她还敢拒绝不成?
董氏在牛聚明的要求下,手脚并用,忙碌得口舌生津,总算让牛聚明恢复了往日雄风,他一时激动之下,干脆半途中停了下来,趴在董氏那酥软怀抱里,大哭了一场。
董氏装作很体贴地拍了拍牛聚明裸露在外的肩膀,眼里柔情似水,让牛聚明彻底沉沦了。
但这不过是逢场作戏的小手段罢了。在董氏心里面,却对牛聚明很不以为然,认为他是一个没用的家伙,颇有明珠暗投、所托非人之意。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认命了。
次日,新任署理陕甘巡抚、锦乡伯韩老三设宴,为周进、穆济伦、张诗卿、谢希平、胡永、李信、傅检、方靖、西讷布库等人饯行,各人女眷也在邀请名单之列。
牛聚明作为长安府通判,地位不显,但他曾任大顺左丞相,象征意义极大,故而也被邀请参加此次盛会。
牛聚明考虑到,窦氏毕竟曾在两任帝王身边服侍,若是让她出现在众人面前,难免会让人有所尴尬,不知道应当按照一个怎样的礼节对待她。
为了避免麻烦,牛聚明便考虑让小妾董氏代为赴宴,这也含有向董氏示好之意,以褒扬她昨晚在床头床尾之间的卖力付出,让牛聚明再一次做了一回男人。
毕竟受制于降臣身份,牛聚明不敢过于张扬,他原本打算从陕甘巡抚衙门侧门进入,避开那些显耀人物,却不料发现有人从远处一直看着他,还向他招了招手。
牛聚明定睛一看,这不是冀国公府一系负责对外联络的傅检吗?
当初大顺军在山海关城下遭遇惨败,有意让周进一系接管北平,掩护大顺军后撤时,牛聚明还曾经以大顺左丞相的身份,特意召见过傅检一次。
事后两人共进晚宴,吃了一顿酒,也算是酒肉朋友了。
这次牛聚明投降,被冀国公周进授予署理长安府通判之前,傅检也来找过他商议,询问他在任职方面,有无特殊要求没有?
傅检虽然是一个标准废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他毕竟很早就投靠了周进,是冀国公周进身边的红人,其发妻贾迎春,又是周进房中宠妾贾探春、贾惜春姐妹俩的姐姐,在周进后宅之中颇有影响。
傅检招手示意,牛聚明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行礼。
傅检看到是牛聚明,倒也没有轻视他,连忙走过来,说了许多嘘寒问暖、热情洋溢的话。
“昨日还听冀国公说起过,说是锦乡伯迟早要入主中枢,他在西北这一边,属于临时差遣,一旦大局已定,便另有要任。以牛大人的资历,署理长安府通判只是一个短暂过渡,此后先长安知府,后陕甘巡抚,拾阶而上,未来可期呀。”
“不敢,不敢。”牛聚明满脸堆欢地说道。陕甘巡抚,牛聚明不敢指望,但以冀国公府一系良好的发展势头,混到长安知府这个位子,他还是抱有一定期望的。
“全靠冀国公信任,靠傅大人能替我多多美言几句啊。”牛聚明打蛇随棍上,向傅检恳求道。
傅检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没有接过牛聚明的话头,反而向其身旁妇人董氏说道,“他乡遇故人,也算是人生一大喜事。董……”
傅检一时间,不知道应当怎么称呼董爱珠,称呼她为董小姐肯定不行,她早已嫁作他人妇,但称呼她为董夫人,貌似又有些不合规矩。毕竟牛聚明的续弦夫人乃旧朝妃子窦氏,这可是出自冀国公周进的亲口安排,可由不得他傅检多事呀?
傅检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规矩,称呼她为“董姨娘”。
“董姨娘为何要一直遮住面庞,这可不是故人相认的礼节呀。”傅检戏谑地说道。
想当年,董爱珠为了躲开三品威远将军夫人高颖的满城搜捕,对傅检投怀送抱,但她又打心眼里看不上傅检这号落魄秀才,以怀有身孕为借口,让傅检过一把手瘾都不行。
说实话,董爱珠这样做,有些过头了。
要知道,傅检为了奉承她,不顾天气严寒,陷入淤泥中寻找那只金手镯,冻得全身发抖,差一点儿就落下了病根,结果却从她身上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捞到,任谁也会觉得心里不痛快。
傅检后来怀恨在心,故意将董爱珠的行踪暴露了出来,引得三品威远将军夫人高颖前来抓人,闹得沸沸扬扬,是当年北平城中“吾孩生母,永不为奴”运动的直接导火索。
如今情过境迁,傅检摇身一变,已成为冀国公周进身边的红人,董爱珠却越混越差,给降臣牛聚明做了小妾。
傅检心想,你当初还不如给我做小妾呢,虽然让我喜当爹,但看在你那貌美姿色的份上,也不是不能考虑。
傅检他乡遇故人,作为当年的下位者,变成了上位者,他看待董爱珠的目光,便越发惬意,充满了一种不可名状的优越感。
相比之下,董爱珠的心情就比较郁闷了。她混来混去,越混越不如意,连曾经看不上的傅检,也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心中焉能不气?
不过在明面上,她还得给傅检行礼问好,“奴婢给傅大人请安了,一别数年,傅大人风采更胜往昔。”
“什么情况,你们以往曾经相互认识不成?”牛聚明大惊失色道。
傅检也感到很惊奇,“牛大人把董姨娘买回家,莫非连她的底细也没有摸清楚?”
牛聚明辩解道,“我是真心不知道啊,人牙子昨日带她过来时,没说太详细,我也没认真听。想来那些卖儿鬻女之人,各有各的悲伤往事,人艰不拆,便没有刨根问底,不曾想这位董氏,还是傅大人当年故交?”
稍微犹豫了片刻之后,牛聚明尝试着说道,“若是傅大人有意,我这里未尝不能拱手相让……”
“别别别——”傅检连忙伸手拒绝道,“我可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傅检还特意凑到牛聚明的耳朵边上,小声解释道,“我因房中妇人太多,内宅之中矛盾深重,本来就有些吃不消了。如今冀国公又以国事为重,带头不再收用任何妇人。我若是把持不住,强夺他人所好,被同僚们知道了,导致我风评不佳,以后就难有升职机会了。还请牛大人切莫害我啊。”
“明白,明白。”牛聚明拱手答应道。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董爱珠则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心中十分愁苦,但若是就此逃走,她又不太敢。
如今满城都是冀国公府一系的人马,她一个弱女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进入宴席场所之后,傅检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冀国公周进身边,指着低头站在牛聚明身后的董爱珠,向周进笑问道,“国公大人,您看今日谁来了?”
“牛聚明,牛通判?”周进刚开始,还以为傅检指着的那个人是牛聚明,考虑到统战需要,周进十分热情地招呼他道,“牛大人,快来坐,以后大家同属一系,相互帮持,不必这么生分才是。”
署理陕甘巡抚韩老三也表示道,“牛大人,快请上座,这里就只差你一个人了。”
牛聚明告罪道,“下官惶恐。”随后便在这张酒桌最下首,坐定了下来。
“国公大人,您看这位妇人,对她容貌可曾熟悉?”傅检继续询问道。
“大胆。”锦乡伯韩老三厉声呵斥道,吓得傅检浑身一哆嗦。
傅检本想在冀国公周进面前开一个玩笑,不曾想却惹怒了锦乡伯韩老三。韩老三的宝贝女儿韩雪,现在周进房中做姨娘,他坚决支持冀国公周进不再收用其他妇人,以免分走了韩雪所受到的宠爱。
在锦乡伯韩老三看来,傅检这么做,可以说是故意引诱周进沉迷于美色,对于傅检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但冀国公周进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伸出手指头,指着董爱珠说道,“你你你,你是——”
他知道董爱珠这个人,也曾和她有过交往,只是一时片刻之间,记不住她的名字了。
傅检便提醒道,“她是当年北平城中四大小仙女之首的董爱珠,如今给长安府通判牛聚明大人做小妾。”
“是了,是了,你是董爱珠,我记起你来了。”周进欢快地笑道。
“你怎么也出现在长安了?”周进好奇地询问道。
董爱珠便解释说,“北平鼠疫过后,三品威远将军马尚病死,我便从治国公府再也拿不到一文钱的抚养费了。因生活窘迫,我给马尚先后生下的两子一女,都未能存活下来。大顺军杀入北平以后,我被刘捷轩将军帐下某位校尉霸占,又被他带到了长安,可惜他后来受到刘捷轩将军的牵连,导致我再一次衣食无着,只好让附近的人牙子做中介,替我找一户好人家嫁了,以此作为长久之计。”
董爱珠说得言简意赅,但她这番话里面,究竟包含了多少人间疾苦,实在令人不难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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