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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帝面色刷白,六神无主:“阿季从我这里离开后,就找不到人了……他、他、他去了哪里啊?”

    秦羽道,“我刚才查问过围场的士兵,据士兵说,晋王半个时辰前骑了一匹枣红马进林子了。”

    桓帝大惊,差点没站稳。萧暥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他的手臂。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萧暥心中叫苦,这林子里的火势已经随风蔓延开去,这小魏瑄若真去了林子里,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但他去林子里做什么呢?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啊。

    “随我上大望楼。”萧暥道。

    秦羽在鹿鸣山猎区建了十七座望楼。用松木搭建支架,再铺上木板。

    十七座望楼,大部分都分布在山林里,只有最大的一座在营地内。也是最高的一座。

    桓帝明显有点恐高,哆哆嗦嗦地由曾贤搀扶着,勉强爬上望楼。

    登上了楼,萧暥立即取出了望远镜,观察山林中的情况。

    当天刮的是西风,火势向东南方向蔓延过去,但是好在火油已经燃尽,而前一阵子又雨水绵绵,林间土壤潮湿,枝叶里也饱含水分,使得火烧不旺。

    他用望远镜在林间搜寻了一会儿,没有看到魏瑄的身影。就问守望楼的士卒,“你们在这里值守,可见过晋王?”

    “晋王半个时辰前上来过,还跟钱先生起了争执。”一个士兵道。

    钱先生?谁呀?

    “钱熹,”秦羽道。

    萧暥顿时想起来了,是那个家伙啊。就是前几天观看围猎时,对自己冷嘲热讽泼脏水的那个三白眼儒生。

    可那天他不是帮着魏瑄说话吗?还怀疑自己有意给魏瑄使绊子,怎么又跟他争吵起来了?

    “他们吵什么?”

    “好像是野猎晋王收获颇丰,钱先生说晋王作弊了,让他承认,晋王不肯,于是就争吵起来了,钱先生还把什么东西扔到了山坳里,晋王就急匆匆下楼了。”

    桓帝大惊:“阿季总不会去丛林里捡那个东西了?他要不要命了啊!”

    萧暥叹气,以魏瑄这倔脾气,很有可能。

    但这孩子有没有常识?有什么宝贝能比命重要?

    桓帝望着丛林那边升起的滚滚浓烟,几乎欲泣,对秦羽道:“大司马,赶紧找人啊!再晚来不及了”

    秦羽皱眉:“林子太大,要先确定晋王的方位,才好找人。”

    “林中不是有很多望楼吗?赶紧派人去查看。”

    秦羽道:“林中火起,除了营地里的大望楼,其他的望楼的士卒都撤回了。”

    “那就再派人去!”桓帝焦躁道,“再多派点人手,统统给我派去林间找人,找不回来阿季就杀头!”

    萧暥心道:皇子的命是命,士卒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而且把人往火场里赶根本不是办法,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就算你把他们赶进火场,他们也不会去搜寻,只会找地方避火,逃遁。

    桓帝无措抓住萧暥的衣袖,“萧将军,你不是很有办法吗,啊?”

    萧暥扭头问士兵:“那个钱熹,将那东西往哪里扔了?”

    就算大望楼再高,人的臂力也是有限的,除非那人是掷铁饼奥运冠军。

    那士卒指着山间火势最旺的一处道,“那里。”

    萧暥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是恶意满满啊!

    他立即拿出 ‘望远镜’,查看那片散发浓烟的密林。

    好在前几天一直秋雨绵绵,林间的树木,地上的土壤都浸透了雨水,火油烧尽后,虽然看起来浓烟滚滚,但火势已经渐渐弱了下去。

    他回头对云越道,“备马,我去把他带回来罢。”

    秦羽一把拉住他:“让别人去吧。”

    萧暥快速道:“林间烟雾弥漫,若非目力极好容易迷路,且地形复杂,硝烟火势未散,马术不济也容易被绊倒。”

    “那我”

    萧暥知道秦羽想说自己去,他果断截住他的话,“大哥陪陛下坐镇中央,才能稳住大局。”

    秦羽面色如铁,依旧拦着他。

    萧暥道:“大哥,我带一队精兵入林搜索足够了。你还信不过我吗?”

    这句话一出口,他心中咯噔一下。

    次奥,不能立flag啊!一般电视剧里说这句话的人最后都要挂!

    说话间,云越已经全幅披甲准备停当了,带着挑好的精兵十人来到望楼下。

    兵不在多而在精。这些人都是来自原主亲自招募训练的锐士,冷静悍勇,死不旋踵,绝不会临阵脱逃。

    萧暥接过刚脱下来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轻甲,觉得自己着实有点惨。真是才下战场又上火线。

    云越细心地为他扣好铠甲。

    他本想说点什么,但看到云越脸上纹丝不动的表情,知道不必说了。这孩子是铁了心刀山火海都要跟自己去。

    怎么回事,突然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啊!

    他这样舍己为人到底是为什么啊!

    ***  ***  ***

    进入烟雾弥漫的丛林后,萧暥将这十人分为三人一组,相互接应,分散寻找,任何人找到了小皇子就立即放一个信号烟花,其余几人就可以立即靠拢。

    他让云越也带队两名士兵云越搜寻另一个方向,云越非常不情愿与他分开行动, “末将的职责就是为了保护主公!”

    “你的职责是服从我的命令。”萧暥不容置喙。

    原主的积威还是摆在那里的,云越不甘心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面如坚冰,只能服从。

    萧暥独自带着两名士兵,向密林中探路而行,其实他还有个隐忧没有说出来。

    不知道伏击阿迦罗的那几个刺客会不会还在林间游荡。所以在战术上说,三人一组互为犄角,能有个照应。

    天色已暗,林间烟雾弥漫,好在萧暥的方向感还是非常准确的,且目力惊人,约莫在林中寻找了几刻钟后,他就在一处发现了小魏瑄的枣红马,那匹马横卧在地,肠肚外露,惨不忍睹。

    “什么野兽这么凶狠?”一个士兵道。

    “是狼。”萧暥道。

    他想起来了,《庄武史录》有记载,在阿迦罗被杀后,北狄人和羽林军起了剧烈冲突,在这次混乱中,少年武帝用剑斩杀了黑狼。

    萧暥当时看书的时候想,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斩杀黑狼,吹牛吧?

    可现在看起来,真不是何琰杜撰的。

    而且历史转了个弯又回到了这一出吗?

    “小殿下该不会已经……”

    “不,殿下应该就在附近。”萧暥道。

    武帝那么牛逼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几人都刀剑出鞘,往丛林深处探入。

    果然在离开马尸几十步外,萧暥看到了那个清瘦的少年。

    魏瑄站在一处余焰旁,全身紧绷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一棵烧焦的黄杨树,手中攥着一把小刀。

    “殿下。”萧暥在他身后轻声呼喊。

    夜风缱绻,让他的声音也透着丝丝凉意。

    魏瑄双肩一颤,蓦地回头,余焰照着他苍白的脸色,惊惶的眼色中顿时涌起莫名的情绪,眼睛黑得清亮。

    他缓缓向萧暥摇了摇头。

    随即萧暥就看到了他的正前方的黄杨树下,当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头黑狼,漆黑油亮的毛色完全融进了黄杨树的阴影中,若隐若现地在浓烟和夕光里踱步。

    卧槽!这个世界的狼都长得像耕牛那么大吗?

    可这个念头还没转过,那头黑狼已经一纵而起,带着一阵疾风凌空向他扑来,萧暥早有准备,挽弓搭箭一气呵成,一箭破风而出,正中狼王的一只猩红的眼睛,那野兽当空长嚎一声,跌落在地,抽搐起来。

    乘着这个时机,萧暥策马上前。一把抓住魏瑄的衣衫,就将他提上马背。

    “撤!”他对两名羽林道。

    他话音未落,密林和浓烟中突然又窜出七八头狼,疾如闪电般向他们扑来。

    萧暥反应极快,嗖嗖嗖一连几箭射出,箭无虚发,就近的几头黑狼扑扑倒地,激起林间树叶尘土飞扬。

    那两个士兵也立即反应过来,齐齐射击,箭如急雨般发出。

    此时,天色已暗,林中寒雾弥漫,纵然萧暥目力再好,视线也只有四五米,看不真切。

    荒烟寒雾里,到处有绿幽幽的眼睛如鬼火般快速晃动。几人边战边撤,很快就散开了。

    萧暥察觉不妙,这些狼很狡猾,他们是在采取分割包围的策略。先把他们分开,然后逐个吃掉。

    就在这时,忽然头顶的树丛一阵簌簌摇曳,一道黑影从老树的枝丫间嗖地窜出。

    卧槽!还搞偷袭!

    萧暥策马纵身跃起,反手一箭就将它凌空钉在了树干上。

    让你偷袭!

    然后他一夹马腹,向林间疾驰而去,身后的狼群依旧紧追不舍。

    林间道路崎岖颠簸,不时有被烈焰火烧断的木头当空砸下。好在萧暥的骑术绝佳,在迷雾的围困和狼群的包抄中,左右突围,只觉得耳边风声如雷。

    “抓紧我。”萧暥对魏瑄道。

    他这马术已经超过高阶特技表演了,他怕魏瑄被颠下去。

    魏瑄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手指扣进了萧暥腰间的革带里,这才感觉到萧暥的腰是真的细,手指和革带间竟然还有空余间隙。

    他的脸也紧紧贴在萧暥的背上。几乎能感觉到他策马奔驰时剧烈的心跳。

    萧暥好像感到有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紧紧抱着自己。就像把生死都交付给他。

    对魏瑄来说,这一刻确实就是生死之托。

    他一直知道这个人很强,不可战胜的强大,他一定会带自己出去。

    青鬃马速度极快。

    萧暥渐渐听到了隐约的流水声,心中顿时一沉。

    他看过地图,记得围场内是没有水流的,难道他们已经偏离营地那么远了?

    这些狼似乎是有意识地将他们驱赶到这里!?它们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萧暥突然看到眼前的烟雾一散,隐约露出对面黑黢黢的山脊来。

    不好!这里有道断崖!

    他急忙拉住缰绳,可已经来不及了。

    情急之中,他抱住魏瑄纵身一跃,后背重重撞上岩石。

    他不顾钻心的疼痛,护住魏瑄在树丛里就势一滚,身上的衣物被荆棘和枯枝撕开好几个口子,疼得浑身发凉。

    “殿下没事吧?”他忍着喉咙里翻涌的甜腥味,问魏瑄。

    魏瑄摇头,落地的一刹那,他被保护得很好,连擦伤都没有。

    再看刚才的断崖,那匹青鬃马怕是已经坠下山崖了。

    萧暥用火折子点亮了旁边的一堆枯枝,做了个简易的火把。柴枝很潮湿,火把烧不旺。

    他沿着断崖边缘照了照,往下看去,黑黢黢一片深不见底。

    这匹马是魏西陵在安阳城送给他的,没想到从安阳城一路陪伴他到这里的老伙计就这么没了,他心里不是滋味。

    可是没有机会让他哀悼一下,黑暗中,那些绿油油的眼睛像鬼火聚集起来,迅速逼近。

    魏瑄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手臂,“将军。”

    “别怕。”萧暥道。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啊!手中的火把越来越暗,狼群越来越近。

    荒野求生里可没说怎么应付现在这处境啊!不要说他这个战五渣,就算是原主那么彪悍的人物,这种情况下也要歇菜吧!

    他们被逼一点点后退。

    火把已经奄奄一息,狼群近在咫尺。再点一个也来不及了,那么微弱的火光起不到任何威慑。

    领头的是那只独眼的狼王,黑暗中一只独眼里闪着怨毒。

    魏瑄吓得后退一步,紧紧靠在萧暥身上。

    寒夜里,站在悬崖边,萧暥的声音忽然从他头顶传来,“殿下,相信我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在雨夜破庙里劫持匪首时一样镇定自若。

    沙场金戈铁马,狼烟里几进几出的人,这种场面算得了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小魏瑄没有来地心里有了底气,重重嗯了声。

    黑暗中,萧暥似乎轻笑了笑,“那么臣就要带着殿下赌一把了。”

    说着他忽然低下头,双臂将魏瑄拢到了自己怀里。

    漆黑的寒夜里,他的声音近乎温柔,“抱紧我。”

    魏瑄闻言什么都不想了,紧紧抱着他的腰,呼吸间都是那个人身上的气息。

    接着,火光终于忽地一下熄灭了。

    魏瑄感到脚下一轻,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整个人好像飞到了天空中,耳边呼呼的尽是山崖里湿冷的风,身躯急速地下坠。

    他竟然带着自己跳崖了!

    一时间魏瑄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想紧紧抱住萧暥,永远都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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