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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鬼?

    眼下是莺歌燕舞,人声鼎沸。花楼里并非全是皮肉生意,一楼还有不少抚琴掩面的琴女,折扇风流的公子哥,悠悠然的乐声不停。

    怎么会跟闹鬼联系起来?

    时晏说:“你确定?”

    “确定呀。”苏嫣嫣撩着裙摆,用儿童一样天真的语气说,“昨天楼里连夜送出了好几个姑娘的尸体,都说是染脏病死的,我看可不一定。”

    楚问尘丢下两个字:“证据。”

    “……”

    这话一说,苏嫣嫣就沉默了。

    她恼道:“证据个鬼!没有,爱信不信!”

    正好老鸨又来喊苏嫣嫣了,她杏眼一剜俩人,气哼哼地提着裙摆走了。

    房间一时只有袅袅的暖热熏香,时晏以手扇风,问:“你觉得她说的话可信吗?”

    楚问尘:“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时晏好奇看着他。

    “反正还在花楼里,外面有阵法,一时半刻也出不去,”楚问尘道,“可以在这里先观察一番。”

    有道理。

    房门外,长长的直廊,连着一扇小轩窗。时晏往外眺望,慢慢黑下来的天色中,那群人撤得差不多了,但阵法还在,能看到隐约摆放的阵法灵石闪烁的莹蓝幽光。

    但凡能检测到修士出了这片地方,方师兄那群人就会立即传送过来。

    时晏不禁吐槽,“楚问尘,你好大的一朵烂桃花啊。”

    “爱之深,恨之切,”时晏说,“那个宗门女儿绝对爱惨了你,追你都追出股追杀的疯劲儿了,你都不带心动一下的吗?”

    时晏理智思考,“要不然你就从了她?从此荣华富贵,入赘豪门!”

    “……”

    他认真逼逼起来,真的有种喋喋不休的劲头,还是用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越倒霉,我越开心的语气。

    走在前头的楚问尘,倏然停了。

    他微笑,“这么关注我?”

    时晏谦虚,“一般一般啦,我这不是在想下下策嘛?万一他们真的一直紧盯着不让我们出去嘞?人就是活个盼头,目前出去就是我最大的盼头!”

    楚问尘缱绻:“你或许还可以想想别的盼头,例如,我们回去后的美好练剑生活。”

    时晏:“…………”

    美好,练剑生活?

    严师楚问尘上线了?

    时晏立马不皮了,“说笑,我就说着玩玩而已,千万别当真!”

    俩人套上了上次在山里找晴雪草时用的隐息术,这种术法并不会让他们凭空消失,但在常人眼里,就像是看到了一只花瓶、一棵花草那样,哪怕是擦肩而过,也不会引起对方的任何注意。

    他们计划着在整个花楼里走一圈,然而还没下长廊,就听到了窃窃私语声。

    这个长廊里都是现代宾馆那样的房间,挂着芳香阁朱丹阁之类的房牌,门大多紧闭着,那是迎面走来的两个女子,轻薄罗裙,大概自觉“没人在”,就偷偷讨论起了八卦。

    “哎,你说,那前天送出去的杜娘,还有慧娘,可真是染脏病死的么?”

    “说不准,哼,那小蹄子我看她不顺眼很久了,成天以为自己巴结上大款就高人一等呢。谁想她一染脏病,竟是没三两天,就死了?我倒还觉得心里爽利!”

    “但是……”绿裙女子正好走过时晏身边,声音悄然压低,“我总觉得不对劲儿,杜娘那最后几天跟丢了魂似的,问话也不答应,喊她做些什么,也都是慢慢吞吞的,完全没了之前的利落劲儿……怎么看着,就像中邪了一样呢?”

    另一个女子全不上心,“谁知道呢?我还听说她俩不是都怀孕了吗,或许是老天自有天意吧,就是不许咱们这行的人生下孩子……”

    “……”

    两人渐行渐远了,话题也逐渐扯走,嬉笑着抱着盆衣服去浣洗。

    原地,时晏已经停了有一阵。

    “……好像,是真的。”他道。

    楚问尘简洁利落:“去找苏嫣嫣。”

    看来今夜,他们是出不了这花楼了。

    处处衣香鬓影,这花楼好像还大的很,纵向有四五层,装潢奢靡,横向占地面积也是大得不得了,一处绕过,还有一处。

    苏嫣嫣教完姑娘们练琴,正搓了盐皂洗手呢,始料未及就被人拍了下后肩,懒兮兮的少年音,“嫣嫣姑娘晚上好啊。”

    她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时晏,啐骂一声,“没个正形!”

    时晏:“……多谢提供信息,我们就是来问问,这花楼里当真有……邪物?”

    苏嫣嫣甩干净手上水珠,看那狠劲简直是很想把这水甩到时晏和楚问尘脸上,白他俩一眼,“终于信我了?”

    时晏一百个积极:“嗯嗯,信,之后你说啥我都信。”

    苏嫣嫣被哄得舒服了,翘高小尾巴才肯透露口风,“我就说我没骗你们吧!我能感应到,每到晚上时,走廊里就阴森森的,怪让人不舒服的。”

    “虽说花楼晚上开业,可那是三四楼才会如此,在一二楼,是有姑娘们单独歇息的房间的……你说巧不巧,我来这花楼里教琴快两个月了,正好在我感觉到不舒服之后,这花楼里就连死五六个人。理由还很统一,脏病。”

    苏嫣嫣冷笑一声,“我大半夜出来过一次,就见到那死的其中一个人,杜娘,当时双目失神地就要走出门,我纳闷的很,喊她一声后她才清醒,之后我便对她上心了些……可惜,还是没救回来。”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苏嫣嫣耸肩,“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不问,我就走了啊。”

    时晏说:“你看过那邪物长相如何吗?”

    苏嫣嫣回想,“这倒是没正面碰上过,不过那种阴森感,修仙之人应该都懂的吧?就像碰到魔修,碰到煞一样。”

    时晏一时也摸不着头绪。

    除此之外,他还觉得自己有点冤,明明领的是七曜宗的任务,替宗门办事,结果现在宗门背刺他,他还要继续大公无私铲妖除魔。

    但算了。

    ……铲妖除魔,匡扶正义。

    时晏心道,去他的宗门任务。

    就当是匡扶正义。他妈的,他真的不算正道使者吗?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时晏心烦地捋线索。

    楚问尘静静听完了两人对话。

    浅色眼眸掠过苏嫣嫣,又到了时晏身上。

    少女娇俏可爱,一袭水蓝色衣衫像是树上鸣唱的百灵鸟,星眸闪烁欢脱的很,眉眼充斥着生机勃勃的活泼。

    而时晏在他自己都悄然未觉的时候,五官已经脱去稚气,变得很秾丽安静了。

    唇红,齿白,眉眼精致,像是精心养在温室的一朵花。

    叽叽喳喳时像个烦人精,然而一旦安静下来,脸庞其实很姝丽,像绿茵里一朵枝娇叶艳的山茶,却又好像莫名沾着某种,高洁纯粹的气质,凛然而不可接近。

    俩人方才拌嘴,像是你揪我辫子我就去踩你鞋一样,仿佛谁都插不进。

    时晏似乎和苏嫣嫣很合得来,楚问尘在心中冷淡地反问自己,是么?

    苏嫣嫣是个大忙人,可临走前又怼了时晏一句,把时晏怼得直炸毛,显出暴躁本质:“谁特么喜欢在花楼里待着啊!!”

    楚问尘突然缓声,带着轻轻莫名的笑意说:“时晏,相比起我,或许你更该担心你自己。”

    时晏:“???”

    时晏贼茫然地瞪大眼睛,“什么意思?是说我太菜担心我被揍?楚问尘你现在还学会来阴阳人了??!”

    好气!

    楚问尘又笑了,“你想这么理解也对。”

    “……”时晏磨牙冷笑,“你果然就是这个意思吧,我他妈拒绝和你对话!”

    夜晚二人蹲守了会,因为被说菜,时晏小气吧啦的没和楚问尘再交流过一句。幸好花楼还能订纯睡觉的房,分了两屋,都各睡各的。

    时晏洗漱完,突然听到轻轻响起的叩门声。

    一下一下,敲三下停几秒再敲,很有规律。

    他满腹疑惑地去开了门,门外是个姑娘,真正的弱柳扶风,步步生莲。

    她的身躯瘦弱极了,让人不禁感觉一阵风就能吹走,脸庞小家碧玉,五官都长得细致得紧,就是略带苍白,似乎才病过一场。

    “小公子,”姑娘开口也是如同仙音,飘飘渺渺双目噙泪,“我的东西掉了,在树林里,你能陪我去找找么?”

    这么晚,实在是很诡异。

    时晏心底拒绝和疑惑的想法才一闪而过,眼眸倏然恍惚了下,突然间一个鬼使神差的念头出现:这么晚,还是陪她去吧。

    她可能真的丢了什么很紧要的东西。

    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害怕也正常。

    再说了,他不是还习过剑,练过仙法吗?能出什么问题?

    时晏沉默了下,“好。”

    拿起佩剑,一同去了那所谓的“树林”。

    树林也就是在花楼的后院,这里栽了很多不同品种的树木,长得粗壮高大,遮天蔽日。

    “你丢了什么?”时晏一边在前方开路,一边问。

    “是手镯,”女子柔弱道,“一副银手镯,我娘传给我的,说是等我出嫁时候用呢。白日里来了这树林一趟,就将手镯落掉了。”

    俩人就毫无目的地找,期间女子跟在时晏后头步步相依,用崇拜敬仰的语气,问了许多问题。

    时晏基本上都回答了,他晕眩恍惚的,就是觉得这姑娘问的问题有点奇怪。

    娶妻否?尚未。

    可有心悦之人?无。

    公子你看妾身如何?

    时晏下意识顺着:“也没有这方面打算……啊??”

    这时,女子又重复了句,已然不复柔弱,而是媚意十足,“公子,你看……妾身如何?”

    这语调一波三折,似要将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

    时晏低头看。

    她本漆黑羸弱的眼眸,好像蒙上了一层暧昧难言的红雾,朦朦胧胧看不透彻,却很是勾人。身上的普通青裙,在夜风摇曳间,也好似垂荡出了别的味道,再往下,竟是双偏小的,白嫩嫩的脚,颜色像新上季的脆藕,可爱得紧。

    古人爱赏足,爱玩足,这样的一双美足,放在画里也是上上品,会引来不少诗人的浮想联翩。

    “卧槽,”时晏认认真真看了眼,一言难尽道,“姑娘,你脚不冷吗?”

    这大晚上的,只有他快冻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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