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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那时候方文卓还在休息。他躺在床上小憩,即使是白天正午,旁边也守了四五个道士。
道士们细致地检查着自己所守的区域,每一刻钟就会去看一遍方文卓的情况,然而就是这样,道士们还是不知不觉地陷入了幻术中。待所有人晕乎乎地醒来,掀开床帘,骇然就发现方文卓已经死了。
死相很恐怖诡异。
他的双手放在脖颈上,紧紧掐死了,双目暴突,死前似乎还想呼救,但又因为脖颈受缚喊也喊不出声。道士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但在后来仵作的尸检下,又确定了……他就是活生生被自己掐死的。
方府登时从方文卓即将要好转的明媚气派,转为了一片惨淡。
讣告飞往每个人的家中,方老爷大办了丧礼,因为时家和方家有生意往来,时晏推拒不开,也跟着去了参加丧礼。
时晏在院子里散步透气。
正是春光三月份的时节,柳枝飘摇,他也不知道逛到了哪儿,不远处一群僧人双手合十,和方员外说着什么。
时晏打算离开,但看到楚问尘也过来了,鬼使神差就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楚问尘含笑加入了谈话,一袭白衣,混在袈裟中好似同出一辙的悲天悯人。那群僧人时不时点点头,一副赞同万分的模样。
隔的距离并不算很远,细碎阳光中,楚问尘抬眸,那双浅茶色眼眸看见时晏后眸光微微闪烁,冲他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时晏有点儿发愣,尴尬地挥了挥手,就像是现代打招呼说:“嗨~”。
放下手,时晏自闭了,脸皮涨红。
擦,他刚刚做了什么?!
早点乖乖走不好么?为什么就非得留下来啊?!
那边,资历最深的方丈挂着丝慈祥笑意看眼前的两个小少年,他慈眉善目,气质是从浸淫了数十年修禅古佛的旷远平和,“这位小施主是?”
他说话的嗓音,就像是自小亲切到大的爷爷岁数的长辈,让人情不自禁就亲近。
楚问尘一顿,笑说:“一个……朋友。”
方丈手中捻着佛珠,点头笑道:“小施主很面善。”
楚问尘:“的确。”
不论真实想法如何,楚问尘很少出言反驳别人的观点,大多数时间都似是保持中立的状态。
但某种程度上,他的赞同比反驳更难得到,尤其是这类对人的评价上。
听到他这句肯定,方丈眼中微讶浮起,不多时又笑了,“你们年轻人交谈交谈,我们就先进去了,你稍后再进去也不迟。”
楚问尘动了下手指,“好。”
小施主时晏已经社恐地走远了。
他往小湖泊里丢石子儿打水花,反而有几条傻呆呆的鱼以为这是饲料,丢一下就过来吃一下。
看到还有两条鱼因为争夺小石子打起来了,时晏一愣,哭笑不得骂了句:“呆鱼。”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晏头没回,好奇问:“你和他们在谈论什么啊?”
“就快到方少爷的头七了,”即使在说头七这件避讳的事,楚问尘嗓音仍然和煦如温暖的春水,“我们要给他念往生咒。”
人死会入轮回道,下辈子做猪做狗做人都说不准,死者逝,悲恸的亲人活者通常都会请佛教弟子来念往生咒。不管怎样,都多少是个安慰。方家更是豪奢,直接请了经验最老道的那批僧人来。
时晏忍不住发散了思维,“就方文卓这情况,下辈子还能当人吗?”
目前这几天看来,这人又毒又坏,时晏真心对他没啥好印象。
楚问尘笑言:“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要遵从天意。”
一个人的好坏,因果轮回,死后会有对账。
时晏点点头,食指和拇指上仍夹着一块小石子,半抿着唇,黑眸盯着小湖,但似乎兴致索然。
他等了会儿,楚问尘还没走。
时晏按捺不住心中所想,问:“你是知道……或者是猜到了,方文卓会死吗?”
那天交了魔煞尸体后,时晏摸摸袖口,发觉储物袋自打魔煞死了后,就好像没再动过了。
这倒不令人意外,毕竟魔煞和他的手是一体的,一死同死理所应当。但蹊跷之处就在于,等时晏打开储物袋后,发现那只手直接消失了。
连着他砍下来的魔煞左臂,一同不翼而飞。
等听到方文卓的死法后,时晏心底就生出了个猜想。
魔煞的死,会不会和方文卓的死有关联?
……魔煞一死,他的双手就通过寄生于方文卓的子体,从软肉里长出来,或者直接操纵了方文卓的双手,掐死了这个寄生宿主,完成死前的最后任务。
楚问尘对魔煞似乎很了解。
这些东西,他真的不知情吗?
清楚地知道了每一环,包括知道,最后方文卓会死?
时晏紧紧盯着楚问尘的脸,像是要从上面找出个答案。
然而楚问尘轻轻摇头,清隽脸庞染上笑意,浅眸风月无边,温声说:“不知道。”
时晏神色就写着不信,怀疑简直要溢出脸庞。
你真不知道?
时晏心头涌上俩字,骗人。
时晏想到这就有点懊恼。擦,楚问尘在原文里的人设可是黑心莲啊,他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楚问尘还在笑,轻声说:“真的不知道。”
他面皮俊美,气质又很独树一帜的出尘,看着就像是心如佛子的人,染着笑意说这话,像是在纵宠不听话的后辈。
时晏不咋能遮掩内心想法,一点一滴全显在脸上,虽然眉毛松了点儿,但神色还是满满的“真的吗?你怕不是在骗我!”。
还有,“我不会再相信你个老阴贼了”。
楚问尘面色不改,笑了笑。
他倏地靠近,指尖轻轻擦过时晏头顶发丝,摘下了什么。
时晏始料未及,一瞬间所有念头都忘了,陷入怔懵,耳尖发烫发红。
楚问尘在那群僧人身边待了片刻,身上也似乎沾染了佛庙寺刹的檀香,倏然袭来,温暖惑人的很,然而底蕴清冷,似乎不自知染了红尘。
但那指尖就像是蜻蜓点水一样,快而轻巧地离开了,楚问尘道:“我先去念往生咒了,一个时辰后出来。”
时晏一瞬间清醒。
靠,什么意思,让他还要乖乖等他出来??
呸,想得美!
时晏恼火地一扔小石子,往地下一看。
雪白的梨花瓣飘然在地,洋洋洒洒,落英缤纷。
楚问尘帮他摘了头发上的梨花瓣下来。
-
时辰一到,时晏说到做到,立马跑了,断断不给楚问尘一点儿追上的机会。
但离开前,他还是去了灵堂一趟,看僧人们是怎么念往生咒的。
一群木兰色的袈裟里,楚问尘的雪衣竟不显得突兀,念着往生咒,长发委地,唇瓣沐着太阳的光泽,像是画里走出的人。
时晏只觉得:嗨呀,好气啊!
他也不知道这气从哪来的,总之看见楚问尘就挺气。
时晏跑回时家后,气冲冲地拽出来333:【小说呢?正文呢?我要看原文的小说!】
333被他喊得晕头转向,差点打出QAQ:【我……我没有啊。】
它只是个头一回出厂的系统罢了!
也不要太为难人!
【呵,】时晏冷嘲热讽,【你重开吧,屁都不给我让我来做任务。】
333:【QAQ……】
好不容易从小黑屋里出来了,好开心。它都觉得自己快被关咸鱼了来着,天天联网打游戏。
但一出来,就面对如此愤怒的宿主,简直统生遭遇重创。
【我……】333软软说,【宿主莫慌!系统已侦测到您的需求,在此特意告诉您,那啥,楚问尘是有黑化倾向的!】
333暴风脑速:【但怎么说呢,楚问尘的黑化,系统也不知道目前是到哪一步了,可能已经黑化了,但也可能目前只是埋了颗种子。】
333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阿谀谄媚:【但这并不重要,身为他未来的白月光,本统相信您能完美解决他的黑化问题,成为他心中最难忘的那个他!】
【……】时晏,【滚!】
他挂着假笑,凉凉道,【以后让我听到白月光这三个字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333:【……】委屈巴巴,统真难。
真是一瓶水不晃,半瓶水晃悠,时晏和333逼逼半天,得出结论。
333,它啥都不知道。
它就是一个单纯,傻萌,只会念叨白月光的系统。
罢了。
时晏想到方家的场面,一时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奇葩。
楚问尘很有可能知道方文卓会死,但始终持着作壁上观态度。
而等楚问尘念完往生咒后,方老爷还要对他感天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
……什么诡异的画面。
楚问尘回来时,夜色半深,向小厮们问话,时晏又在听相声吃马蹄糕。
“少爷最近很爱这玩意儿,”被问话的那个小厮挠挠头,“好奇怪,之前少爷都不喜欢的啊。”
是的,之前不喜欢。
之前的“时晏”,最讨厌的就是马蹄糕,最喜杏仁酥桃花酥,但时晏来了后,对这两样糕点看都不曾看一眼。
楚问尘轻描淡写,一句简单带过:“他喜欢便多做些。少爷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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