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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凉意袭人,雨还在不停地下。贾府侧院,客房房门大开,屋中的火光映到院中,在地面形成一个梯形光影。
贾浩仁和被雨淋了的周泉走进房间:“钟老弟,郑黑子出事了!”
宇文耀脸色大变,双眼瞪得溜圆,下意识地看向钟烁,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钟烁面不改色:“动手的人抓住了么?”
捕头周泉摇头:“也不知道下毒的人是怎么做到的,我们根本就没发现可疑的家伙。郑黑子现在是身中剧毒,虽然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但是看那样子郑黑子估计是没救了。”
见没抓到人,钟烁有些失望:“带我过去看看情况。”随后钟烁又转头看向六子:“六子,把银针带上!”
冒着雨,几人乘着马车来到县衙。
走进昏暗的地牢,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人皱了皱眉头,强忍着不适继续前进。
转过几道弯,穿过幽暗的过道,几人来到郑黑子的监牢前。
县丞谢明远比钟烁他们早到,正站在牢门前,听到声音便扭头看了过来。
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钟烁几人走进监牢,只见郑黑子被打的皮开肉绽、浑身污血,黝黑的脸庞被血迹遮盖,嘴角也溢出血,整个人躺在枯草上昏迷不醒。
一旁的大夫站起身子,拱手说道:“大人,此人毒入脏腑已经没救了!”
贾浩仁沉默着看向钟烁,而监牢外的谢明远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表情也没那么紧张。
钟烁面色沉稳,不慌不忙:“将郑黑子扶起来坐好。”
六子和宇文耀没有迟疑,赶紧照做。
钟烁来到郑黑子身边,摸脉,展开针包,取针,施针,行云流水,没有一丁点迟疑,最后盘坐在郑黑子身后,调动真气,双掌前推,精纯的真气涌入郑黑子体内。
真气进入身体后沿着经脉涌动,引得郑黑子背后的银针微微震颤。
周围的人全都紧张地看向钟烁和郑黑子,手心不停地冒汗。
而一旁的大夫看到这样的医治方法却是眉头紧锁,若不是县令大人在身边,恐怕他就要开骂了!自己都说没救了,还要横插一脚,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没多久,郑黑子身体开始抖动,紧接着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溅了一地。
“这这这……”
一旁的大夫瞪大眼睛,面色通红,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觉得郑黑子这下有救了。
钟烁收回手掌,起身再次给郑黑子摸脉。
良久,钟烁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慢慢地将银针拔出。
贾浩仁皱眉,赶忙问道:“郑黑子还有救么?”
钟烁站起身子摇了摇头:“毒已经侵入心脉,只能暂时压制,至于他能不能活下去就只能看天命了!”
贾浩仁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狱吏:“之前有谁接触过郑黑子?”
狱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名字也说不出来。
钟烁等人感到失望。
就在贾浩仁准备发怒时,其中一人却突然开口:“郑黑子昏迷前好像说了一个地名。”
所有人瞬间看向那人,眼神中有激动,也有害怕。
钟烁激动地喊道:“快说!”
那狱吏皱眉想了想:“好像是……下湾村,对,没错就是下湾村!”
贾浩仁看向周泉:“安宜县有下湾村么?”
周泉点头:“有,并且离县城不远,只不过下湾村不是村,而是曹员外的一处田庄。田庄里面只建了几个大院子,里面住的人也不多!”
钟烁焦急地说道:“贾兄,快带人赶过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周泉,快,快叫人去下湾村,一个歹人都不能放跑!”
贾浩仁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郑黑子昏迷前说的这个地方很有可能和下毒之人有关。
“是!”
周泉匆匆离去,周围的衙役也都跟着离开。
钟烁看了一眼郑黑子:“贾兄,劳烦你坐镇衙门,我和谢大人去一趟下湾村。”
贾浩仁没有犹豫:“好!你们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见贾浩仁都同意了,县丞谢明远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一趟,看向钟烁的眼神中尽是不满。
等钟烁和谢明远离开监牢后,贾浩仁命狱吏将郑黑子抬到县衙后院。
来到地面,钟烁写下药方交给六子,并且轻声说道:“盯紧贾浩仁,有什么异动等我回来再说!”。
接过药方,六子重重地点头。
周泉命人将县衙所有的马车拉出来,不论是载人的,还是拉货的全都拉出来。
钟烁、宇文耀、谢明远和衙役们登上马车,冒着雨,披着蓑衣前往下湾村。
不一会儿,贾浩仁回到地面,六子将药方递过去:“这是我家少爷写的药方,或许对郑黑子的病情有些帮助。”
“不是没办法了么?怎么还……”
贾浩仁虽然疑惑,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钟烁,并让衙役去抓药。
有了县丞谢明远带队,很快便叫开城门,一行人像是赴死的战士,毫无畏惧地冲入重重雨幕。
幸好下湾村距离安宜县城不远,一行人举着火把很快赶到。
刚进下湾村,从马车上下来,众人便看见前方路上出现许多车辙,积蓄了不少雨水。
钟烁眉头皱起,心道不好,恐怕是来晚了。
众人继续向前走,透过雨幕,前方不远处的几座院子的轮廓依稀可见。
谢明远让周泉去院子里搜查。
钟烁和谢明远则是沿着车辙继续向里走,雨滴啪啪地打在身上
两人走进院子,只见周泉进去没多久就返回:“启禀大人,房间里面全都是空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钟烁黑着脸走进房间,一股臭味扑入鼻腔,房中只有靠墙的一张大通铺,甚至连张桌子都没有。
从房中出来,钟烁又一连看了几个房间,都是相似的布局。
只有一个与其他房间不同的屋子里有木床,桌子,椅子等家具。
桌子上还挂着油污,地上散落着一些细小的碎骨头,大概是鸡鸭的,还有一些空酒坛子堆在墙角。
查无所获的钟烁走出房间,看着漆黑的院落,院外的重重山峦,钟烁眉头紧锁:“灭口、转移,真是好计谋!”
许久,钟烁长出一口气:“回去吧。”
众人缓缓走出院子,可当一名衙役从钟烁旁边走过时,火把那明亮的火光突然在地上闪过,一抹儿白色映入钟烁眼帘。
钟烁下意识地喊道:“等等!”
众人停下来,不解地看向钟烁。
只见钟烁缓缓蹲下身子,焦急地说道:“把火把给我!”
身旁的衙役虽然疑惑,但在周泉冰冷地目光下连忙将火把递给钟烁。
将火把靠近那白色,钟烁看得更清楚了,那半截白色已经嵌入湿泥中,几滴雨珠挂在另一半。
钟烁将那白色捏起来,轻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周泉急忙走来,扫了一眼:“这是绿杨茶树的花瓣,现在正是绿杨茶树开花的时候。”
钟烁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大喊:“快,快去看看周围的院子里面有没有绿杨茶树?”
“小的立刻带人去查。”
周泉虽然不解,但他却依然执行,只因为他觉得钟烁绝对不是一般人!
“你,你,你在这院子里搜查,其余的人跟我走。”
说罢,周泉带着部分衙役离开。
钟烁举着火把继续搜寻,不仅又找到一些白色花瓣,还找到一些干枯的茶树叶子和新鲜的茶树叶子。
不久,周泉带人回来,将手中的白色花瓣和茶树叶子摊开:“小的在院子里面没有发现绿杨茶树,只发现一些茶树花瓣和茶树叶子。”
钟烁喜上眉梢,激动地说道:“院子里有绿杨茶树的叶子和花瓣,却唯独没有发现绿杨茶树,那就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这些茶树叶子和花瓣只能是和留下车辙印痕的马车一起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只要跟着这些叶子和花瓣,咱们就能找到这些马车躲到哪里去了!”
可就在这时,县丞谢明远却给钟烁泼了一盆冷水:“钟老弟有所不知,安宜县周围的山地种的到处都是绿杨茶树,路上肯定撒的到处都是,咱们又从何查起?”
当头一棒,钟烁不悦地皱起眉头:“可这田庄是曹员外的吧?跑得了和尚,他跑不了庙!”
……
折腾了一夜,众人回到县衙时,天刚蒙蒙亮,身上都是湿漉漉的,难受极了。
看着衙役一脸疲惫的模样,钟烁高声喊道:“各位兄弟今夜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今天晚上我在飘香楼请客,望众位兄弟到时候赏脸捧场!”
“好,一定去……”
听到有人请客,衙役兴奋地大吼,心里的那点不快也都随风消散。
衙役离开后,县丞谢明远轻声说道:“忙了一夜,在下实在是熬不住了,先告辞了。”
钟烁拱手:“谢大人慢走,晚上在飘香楼等你。”
谢明远笑道:“届时一定到。”
等所有人都离开,钟烁来到县衙后院。
听到动静的六子快步来到钟烁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少爷,郑黑子醒了!贾大人一直待在房中,没有离开,也没见他接触过什么人。”
钟烁和六子来到郑黑子的房间,只见贾浩仁躺在房中的另一张床上休息,宇文耀趴在桌子上看向门外。
见钟烁回来,宇文耀忙起身问道:“怎么样了?人抓到了么?”
钟烁摇了摇头,心中满是无奈。
宇文耀眼中也透着一丝失落:“郑黑子醒了,你快去看看。”
钟烁来到床边,见郑黑子果然睁着眼睛看向自己。
郑黑子声音沙哑,艰难地开口:“听六子哥说,是您救的我?”
钟烁沉默着点头。
郑黑子双眼湿润:“他们好狠的心,小人为了他们受尽刑罚,他们却……却给我下毒!那水里面居然有毒,毒的小人话都说不出来,肚子就像有人拿着刀一刀刀切似的疼,要不是有公差大哥巡查,小人肯定就死了!”
“既然要我死,他们也别想好过!”
对于郑黑子的表现,钟烁很是满意:“下湾村的院子里关着的都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郑黑子有些意外:“你们没抓到?也是,他们既然都给小人下毒,那里的人肯定早就被带到别的地方了。”
顿了顿,郑黑子继续说道:“下湾村那里关的是女人,水灵灵的女人,掐一下能流出水的女人。他们有的是从乡下买来的,有的是被骗过来的……曹化新这个老浑蛋喜欢女人,每年都会经手好多女人。”
听着郑黑子讲述,房内的人都变了脸色,贾浩仁也被吵醒,坐起来静静地听着。
宇文耀猛地一拍桌子:“这个杂碎是真该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按下心头的怒火,钟烁咬着牙问道:“你知道曹化新会将下湾村那些人转移到哪里吗?”
郑黑子叹息一声:“小人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那里是曹化新的老巢,里面藏着许多女人,但是小人从来都没有去过。即使在府中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人也不会超过一巴掌。”
钟烁点点头,试着问道:“你知道葫芦山么?”
郑黑子的眼神中充满疑惑:“小人自小生在安宜县,从未听说过什么葫芦山。”
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钟烁有点失望。
扭头见贾浩仁醒了,钟烁忙开口:“贾兄,传曹化新到衙,小弟有话要问他。”
贾浩仁皱起眉头,有些担忧地看向钟烁:“你一夜没睡,不需要休息么?”
钟烁苦笑一声:“时间紧迫,我怕来不及。”
“好吧。”
明白钟烁的心情,贾浩仁只得同意。
可贾浩仁刚走到门口,钟烁突然想起来问道:“贾兄,知道郑黑子醒来的有几个人?”
“只有我、宇文老弟、六子,还有你。”
钟烁很是满意:“很好,这件事要保密,暂时就只能我们几个知道,有其他人在的时候,郑黑子你也要装作昏迷,否则还会有人杀你!听明白了么?”
郑黑子连连点头。
房中众人也都点头同意,之后,贾浩仁转身离开。
六子倒了一杯温茶,递给钟烁。
喝了一口茶,钟烁看向郑黑子:“郑黑子,前任县令杨弘方逼死春草时,你当时在场么?”
此话一出,六子和宇文耀全都看向郑黑子。
郑黑子沉默不语。
“郑黑子,你不要怕,只要你老实交代,最后贾大人审判的时候一定会减轻你的刑罚。”
钟烁感到自己触碰到了案子的关键,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郑黑子有些意动:“真的么?”
钟烁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我可是贾大人的朋友,说话算话!”
郑黑子眨了眨眼,抿了抿嘴唇,还是有些犹豫。
见郑黑子依旧没有下定决心,钟烁决定再加一把火:“别忘了,昨夜曹化新可是给你下毒,他可是要你的命,难道你不恨他吗?”
一提起这事,郑黑子气得咬牙切齿,双拳紧握:“当然恨,小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小人给他当牛做马,卖了这么多年的命,可是他竟然要害小人。拍拍手想把自己摘干净?休想!”
钟烁见火候差不多,趁机问道:“逼死侍女春草的时候,你在场么?”
郑黑子正在气头上,下意识地说道:“春草根本就不是被逼死的,她整日里和曹化新睡在一起,又怎会和别人睡一觉便自尽了呢?”
得知真相的众人大惊,钟烁急忙问道:“那春草究竟是怎么死的?”
郑黑子道:“是我和李二牛架着她撞柱而亡!”
钟烁却是不解:“李二牛又是谁?你和李二牛为何要杀她?”
郑黑子道:“李二牛是小人的同村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同在曹化新府上做事。不过小人和李二牛杀害春草,全都是受了曹化新的指使,绝不是我们自己的意思。至于曹化新为什么要杀她,小人也不知道。”
钟烁皱眉:“当时前任县令在干什么?”
郑黑子道:“县令大人已经喝醉了,还是小人将他扶到房间休息,并将他的衣服都脱下来。”
钟烁沉吟一番继续问:“当时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郑黑子皱眉想了想:“您别说,还真有一些奇怪的事情。”
“快说!”
郑黑子道:“小人在给县令大人脱衣服的时候,县令大人突然拉着小人说‘告诉本官,你是谁?葫芦山究竟在哪?’。”
钟烁脸色大变,激动到大喊:“葫芦山?他提到了葫芦山?”
就连宇文耀都站起身子,双眼紧紧地看向钟烁:还真被他找到线索了!
见钟烁如此激烈的反应,郑黑子却是有点懵:“对,您这一说小的想起来了,就是您刚才说的葫芦山,县令大人当时说的就是葫芦山,绝对不会错!”
追查的方向没有错,钟烁兴奋地继续问:“前任县令还说什么了?”
郑黑子摇头:“别的就没什么了。”
钟烁仍旧不死心,还想挖出些线索:“当时还有什么让你感到奇怪的地方?”
郑黑子面露难色:“真的没有了。”
钟烁笑呵呵地安抚郑黑子那紧张的情绪:“别着急,你慢慢想,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对你减轻刑罚也很重要!”
钟烁越这样会说,郑黑子越是焦急,甚至急得都冒出汗:“小的记得酒桌上放了三副碗筷,没错,桌子上放了三副碗筷!”
钟烁觉得不对劲,焦急地追问:“三副?你确定没看错?”
郑黑子点头,眼神中透着坚定:“绝对不会错,肯定是三副!旁边还有吃的骨头呢!”
钟烁道:“你知道曹化新当时请的还有谁么?”
郑黑子摇头:“不知道,小人只知道有曹化新请县令大人赏花。小人去后花园的时候也没有看见其他人。”
钟烁皱眉思索:“不对,当时肯定还有第三个人,这个人会是谁呢?谁能和杨弘方、曹化新坐在一起呢?”
下一秒,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钟烁眼睛瞬间睁大:“是他!”
想通之后,钟烁伏在六子耳边低语,然后六子匆匆离开。
一旁的宇文耀皱眉,但是他没开口询问。
身为皇帝近卫的他知道,有些事情该知道的自然就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了,就会变成催命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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