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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春长得确实就跟叶大姐所说的那样,相当壮实,一条胳膊能抵得上姜楠倆。这时候女人大多剪着到耳下的短发,艳春却留着头长发,编了根大辫子盘在头顶。
艳春长得不差,但是皮肤黑黄,眼睛里面也是躲躲闪闪的,进了周家来亦步亦趋跟在叶大姐的后面,头都不敢抬一下,典型的小媳妇。
“俺、俺也不知道……”艳春偷偷看叶大姐一眼,“俺妈请大夫看的,说有一个足月了。”
看这艳春的神态,还有她说话的语气,姜楠猜测她应该不是周家乡本地人,就问道:“艳春姐,你是哪里人?”
艳春又习惯性地看一眼叶大姐,小心翼翼回复道:“我是安阳山那旮旯人。”
安阳山也在本县,不过是在最角落的山沟子,与外面隔着大水库,出行必须坐船,往来很不方便。
在这个时候几乎与外界没什么交流,还是好几年以后国家开始开发山村经济,才有了完整的水路码头。
“安阳山呐,”姜楠点点头,“那地方风景不错。”
艳春眼睛一亮:“大夫你去过?”
那还是上辈子跟着师傅学医时候的事了,姜楠从回忆中走出来,说道:“以前去过一趟,印象中那山上的杨梅树特多,杨梅又大又好吃。”
“那可不止杨梅树哩!梨子李子橘子,那都是漫山遍野,山上的秋天最是好吃,核桃杏仁松子也能捡不少,俺爹还会打猎,经常打野鸡回来吃肉……”
艳春很爱她的家乡,说起安阳山,那层好似与姜楠隔着的陌生都被撕开了,人也变得生动起来。
周洵坐在一旁听着,眼前好似也浮现出安阳山那连绵的青山——日后若是有机会,他也想去看一看。
“姜大夫你是不知道,我娘炒的板栗可是好吃——”
“咳咳咳!”叶大姐听得不耐烦,“你这妮子絮絮叨叨说什么呢,叫你来诊脉不是让你来聊天的,有这个闲工夫地里的庄稼都收了不少啦。”
艳春被骂得一缩脖子,脸上的神采迅速消退,又恢复成原先那畏畏缩缩的模样。
姜楠不着痕迹地瞟了叶大姐一眼,对着艳春笑道:“姐,别紧张,你把胳膊给我。”
这时候哪家哪户怀了胎,找大夫看看性别,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姜楠看那叶大姐的模样就知道,如果艳春这胎怀的是女儿,只怕以后日子得不好过。
姜楠打定主意,就算看出来是女娃娃她也不说出来。
答应给叶家看,实在是因为烦叶大姐,至于看不看得出来,那就全听姜楠打算了。
姜楠将手指搭在艳春腕上。
一分钟后,姜楠皱起了眉头。
艳春很紧张:“大夫怎么样?我肚子里是女娃娃吗?”
叶大姐鼻孔里出了气,责备道:“你个死妮子怎么说话的,我老叶家代代都是生男丁的命,你肚子里怎么可能是女孩……”
姜楠打断了叶大姐:“艳春,你最近肚子会疼么?”
艳春没料到姜楠会有此一问,怔愣道:“我没大注意……”
“我摸摸你的肚子。”
姜楠找准一个地方摁了摁:“有感觉么?”
艳春摇摇头。
姜楠又换了一个地儿:“这儿呢?”
艳春感觉了一下:“好像有点闷闷的痛。”
姜楠再找了一个点,稍用力摁下,艳春当即眉头一皱,“嘶”了一下。
叶大姐在旁看着,越看越不对劲,这会儿瞧见艳春脸上的吃痛表情,面色不善道:“诶我说同志你干啥呢?艳春肚子里怀着孩子,你怎么能乱摁呢?”
姜楠颇为凝重地看了叶大姐一眼,不理她,继续问艳春话:“你最近上厕所有没有注意到出血症状?”
这问题太私密了,周洵不便再听,推着轮椅走了。
艳春见周洵离开,这才小小声道:“有、有一点……”
“肛门有没有坠胀感?肩胛部和胸部会不会时不时疼痛?”
艳春颇感神奇地望着姜楠:“大夫你真神了,我最近确实有这些不舒服,我这是怎么啦?”
姜楠沉重道:“艳春姐,你有不舒服就应该第一时间说出来,若是真耽误了什么,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这话叶大姐可不爱听,立即道:“哎哟我家艳春又不是姚家的梅芳身子骨那么弱,我这妮子可壮实了,有啥不舒服药都不需要,睡一觉喝碗粥就好——我说姜楠同志,你能不能看出来艳春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
姜楠摇摇头。
叶大姐一撇嘴,本来她就没怎么看得上姜楠的医术,让艳春过来是怀了两种打算。
如果姜楠能诊出来,她出两个鸡蛋的事,也不亏;如果姜楠判断不出来,那还可以趁机激姚母一番。
“这还看不出来呐?那我鸡蛋可拿回去了啊——姚嫂子,你家梅芳真的去找其他大夫看过了?”
姚母根本不想理她,只当她在放屁。
叶大姐自讨没趣,冲艳春不满地道:“还坐着干啥?等着让姜楠同志给你开药么?”
艳春平日肯定很害怕这个婆婆,听了话慌慌张张站起来,就要跟着人往院子外头回去。
姜楠瞧着这两人的背影——这件事本与她无关的,而且叶大姐摆明了不是那种会配合的人。
可是……
姜楠的眼前闪过艳春在说起家乡安阳山时那闪闪发光的脸,想起上辈子记忆中完全消失了踪迹的这号人。
再最终还是心生不忍——
“你们等等。”姜楠站起来,“我只说一个结果,信不信由你们,艳春姐根本就没有怀孕,她这是宫外孕的典型症状,很危险,你们应该马上去市医院做全面检查。”
叶大姐听得一头火,当即叉着腰叫唤起来:“姜楠你什么意思?你这瞎说些什么东西呢,什么什么宫外孕,欺负我没学过医不知道么,哦,我看明白了,你这是合着姚老汉想讹诈我们呐?”
姜楠皱眉,她真的不愿意跟叶大姐吵架,冷漠道:“我之前便说了,信不信由你,再这样血口喷人,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哎哟你想要怎样不客气哦,做贼心虚了是吧,”叶大姐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不错,丢下怔愣的艳春不管,撒丫子跑到了院外的道上大喊起来,“乡亲们同志们大家快来看啊,周家的新媳妇使手段要讹诈我钱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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