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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躲你。”秦叙这次不敢骗他了,“真的,我只是……”裴弃招手,让人坐到自己身边,手指轻轻蹭他的脸颊,“只是什么?”
秦叙的脑子还不足以让他编出个什么话来,只能泄气地问,“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啊?”
裴弃像是没听清,“嗯?”
“就……你名字里的弃,是什么意思。”
裴弃收回手指,语气不自觉就冷了些,“你觉得呢?”
秦叙如实摇头。
他不知道,他那天听到了阿达木的话,说裴弃的弃是弃子的弃,他不相信,所以他翻看晦涩的古书,企图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裴弃不大想谈论这个,“我想吃惜玉街的蟹黄面,你去给我买。”
秦叙歪头,反应过来他是在逃避,低低地应了声,起身贴着他的脸颊蹭了下,这才翻墙出去。
裴弃脑袋疼得很,究竟是谁又把这件事翻出来了?
“松墨,去查查,是谁把我名字的事情捅到秦叙面前的。”
松墨对大小事务最为清楚,茶楼里最时新的话题他都知道,“主子,并没听到这风声传出来。”
“那秦叙怎么知道的?”裴弃侧眸。
松墨浑身一抖,马上转身去安排。
松墨连着查了好几天,终于撬开了楚国使臣的嘴,竟然是设局诱杀阿达木那个晚上,阿达木死前说的话!
裴弃:“……”
裴弃靠在椅子上,“算了,太子压住了就行,别让这东西冒出来。”
松墨侧身看了看藏书阁,“那世子呢?他成日都呆在上面,像是想把古籍翻个遍。”
裴弃失笑,“真有孝心,但我都没找到解释,他怎么可能找到,随他去吧。”
裴弃嘴上说着随他去吧,但夜间就寝时却把人抱在怀里哄。
“你连日在藏书阁里翻,找到了什么吗?”
秦叙:“还没有,你别嫌我慢。”
裴弃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嗯,不嫌弃,咱们不找了,好不好?”
秦叙摇头,漆黑的眸子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不行。”
裴弃,“为什么?”
秦叙说不出口那些话,但他不想裴弃的名字一直被人诟病,“没有为什么。”
裴弃懒懒挑着人一缕头发在指尖,“别找了,我给你说说我以前的名字,好不好?”
秦叙迟疑着点头。
裴弃说,“闻之。”
灯烛摇晃,满室安然。
“我以前的名字叫裴闻之。”
秦叙嚼着这两个字,“闻之,裴闻之。”
这个名字消失了四年,突然有人珍而重之地叫出来,裴弃心口像是被人用暖乎乎的棉花包裹了起来。
“嗯,荆山之玉,击而闻之;列松之山,拂而喧之。好听吗?”
“好听!”
裴弃道,“别找解释了,以后这个名字私下给你叫,好不好?”
秦叙抬头,温柔的裴弃大概没有人可以抗拒,他点了头。找的时候不让你看到,也算是遵守了诺言吧。
裴弃满意地贴了贴他的脸颊,“睡吧。”
秦叙挨着他睡下,听着裴弃渐渐平稳的呼吸,这才把裴弃搭在他腰上的手挪开。
又轻轻叫了两声,这才偷摸起身往郡王府的后院走。
他今日看到了一句话,说是皇室有玉蝶,轻易不能更改,玉蝶他找不到,但是族谱应该能找到。
那裴弃这个名字,族谱上存在吗?
秦叙穿过长廊,廊下的烛芯的火苗都没晃动一下。
他翻进了裴家祠堂,在里间找到了族谱,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短短一句话,看得秦叙手背上青筋暴起——
裴闻之,第四十六代孙,乃镇国长公主李氏所出。
族谱上写着裴闻之,秦叙不用看玉蝶都知道,那上面肯定不会是裴弃这个名字。
在族谱上,裴弃是不存在的人。
可在世间,裴闻之早就没了。
明明只是一个名字,秦叙却根本止不住眼泪。
原来这就是裴弃那六年的代价。
一步错,步步错。
他现在再回想当初的自己,竟然还顶撞他,恨不得回去把自己抽死。
你怎么敢啊。
没有裴弃,下一个失去名字的,就是他。
“裴弃……”
秦叙手指轻轻描摹着名字,夜里寒意砭骨。
“不是让你别查了吗?”裴弃披着袍子靠在门上,长发散落,眉目间都是无奈。
秦叙低头狠狠擦去眼泪,冲过去轻轻环抱着裴弃,“我错了,我以前不应该顶撞你的。”
裴弃:“?”
裴弃:“你什么时候顶撞我了?”
秦叙在他颈侧蹭,“就是有。”
“好好好,有有有,但是,秦小叙,我这辈子的耐心已经在你身上用完了,现在能回去了吗?”
秦叙摇头。
裴弃一脚揣在他屁股墩子上,心口攒着把六年的火,“不走你在这里做什么?”
“裴弃的弃,不是弃子的弃,也不是被抛弃的弃。”秦叙双手抓着他的袍子。
裴弃站在原地,忍不住叹气,“我知道了。”只是你这么想而已。
秦叙把他这辈子的文采都用了,“是,弃世间苦难,弃虚伪枷锁,得一个…未来的坦途,就算别人都不承认这话,我会陪着你的,我不会弃你而去。”
裴弃突然觉得,有一个人这么想,已经足够了。
“好,弃苦难,断枷锁,得坦途。”
从此裴弃行走世间,裴闻之寄存在每一次亲昵的呼唤里。
而裴弃也有了来处,是他的徒弟。
他离开祠堂时抬眼看了看老祖宗们,说,裴弃其实也不错。
养病的日子过得舒心,裴弃养到五月初时,已经感觉自己大好了。
顺德帝也亲自看了他,声势浩大,珍珠锦缎加药材,塞满了郡王府的前院。
太医院全跟着来了,最后一致认为,裴弃可以不用关在府里了。
于是搁置了月余的庆功宴便在重华宫办了起来。
徐二一行人论功行赏都连升三级,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谢恩行礼。
裴弃得到了一个玉雕印章,和一道圣旨,东州全部成为了他的封地,这个郡王的分量瞬间变得重起来。
不少大臣心思都活络起来,想要结这个亲。
到了秦叙,顺德帝直接大手一挥,让他承袭爵位,成了大周最年轻的小公爷,眼睛放光的大臣更多了。
满堂欢喜,也没有人煞风景地表示不妥。
众人有目共睹,看到看裴弃和秦叙惨样,都觉得这是应得的。
尤其是裴弃,那晚的鲜血流了一路,从长公主府到东宫,骇人至极。
倒是一波又一波的人上来敬酒,但裴弃喝不了,秦叙全部拦下,一口闷。
“小公爷替我喝酒,真是莫大的荣幸啊。”裴弃照旧调戏人,对手边酒盏里盛着的白粥没有半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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