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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砚颔首,“是,世子说要在船上过夜。”裴弃:“他有钱在船上过夜?”
青砚点头。
裴弃嗤笑一声,“人还没长大了,先学会喝花酒了。”
青砚顶着松墨要扒他皮的眼神强笑着解释,“不是花酒,世子就是觉得新鲜,然后就……”
“主子等了他一天了!晚上连一口饭都没吃,就等他!青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出身?”
松墨怒气冲冲,恨不得冲出去把秦叙拽回来,连带着没给青砚半分好脸色。
青砚面露尴尬,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但是他也没有权力去置喙秦叙的决定。
“松墨。”裴弃唤住了他,“这不是青砚的错,他既然想在外面玩,那就玩吧,小孩子心性,管着反而不好。”
青砚如释重负。
裴弃摩挲着左手腕子上的疤痕,若有所思。
接下来十几天,秦叙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不回家。
游湖,策马,射箭,听曲……
松墨也从最开始的义愤填膺到后面的麻木,“到底是长大了,可能是觉得家里多了人管着吧。”
他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却听进了裴弃的心里。
裴弃瞧了眼二月末的下弦月,“青砚这两天有回来说原因吗?”
松墨冷笑,“主子都不在意,他一个下人有什么好说的,有样学样,现在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家了。”
裴弃点头,平静地道,“传菜,你跟他之间还有联络的话,放信号让他回来,我有两句话要问。”
松墨点头,想想他们主子,到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别说什么达官显贵,就算是后宫宠妃见着裴小郡王都要客气三分,他秦叙算个什么东西!
烟花窜上天,开出一小片的芙蓉花形状。
裴弃每一道菜都尝了两口,却没有露出半点喜欢的神色,这若是叫大厨瞧见了,怕是要哭断肠。
半个时辰过去,菜已经凉透了。
松墨站在一旁根本不敢说话,他从未见过裴弃有如此差的脸色。
“噔。”
蓝白瓷碗被放下,发出一声轻响。
“就算是郊外也该赶回来了吧。”裴弃问。
松墨颔首。
裴弃起身,“收拾了,回府,本郡王还从未如此厚脸皮在旁人家住上个八个月的。”
松墨听得心酸,秦叙真不是个东西!
而东湖上的小船上,青砚火急火燎地钻进去,把抱着酒坛子睡觉的秦叙拽了起来,“世子!”
秦叙睁开眼,“不回去,你跟郡王说……”
“说什么说!松墨放了最高等级的信号,肯定是遇到了很大的危险!我从未见过这个信号炸开过一次!而且是在您府上那边炸开的!世子,你别喝了!”
秦叙脑子瞬间清醒,抓起剑往外冲,但他此时距离湖面太远,只能凭借内力把船往岸边推。
他心急如焚,可是湖上黑灯瞎火的,还没有个落脚点,就算是秦叙,他也飞不出去!
凫水只能更慢。
等他上了岸,足尖一点,飞檐走壁往回赶,把青砚甩开了两条街,可赶到时,却只见到了平静的定国公府。
秦叙脸色惨白,他不敢想象……
府里只有一两声虫鸣和树枝晃动的声音,全然没有半分人气。
秦叙冲进去,直接往笃行院跑,“裴弃!松墨!”
秦叙突然住了脚,不对,太干净了!
如果有危险,这里绝对不会这样干净,院墙边上的树枝一定会被折断。
而且裴弃身边的打手很强,来的人要多厉害才能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他们?
他指尖冰凉,拿着剑的手抖得厉害,但还是强行把自己安抚住,镇定下来,他必须要理清楚思路。
秦叙抽出剑,直接往裴弃的卧房走。
门开的一瞬间,他就愣住了——
这个房间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了,原本的紫檀木桌椅,粉青釉瓷茶具,裴弃和方辞礼一起弄的书画,以及榻上的被褥全都没了!
秦叙提在心口的气瞬间消散,他靠在门框上,眼尾泛红,慢慢地往下滑落。
他明白了……
那个信号不是遇到了危险,是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裴弃这些日子太宠他,宠得他忘乎所以了。
秦叙脸上被风吹得生疼,还有一片冰凉,他抬手一摸,发现已经落了满脸的泪。
青砚冲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秦叙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脸上全是泪水。
“郡王呢?!”青砚嗓子眼里全是铁锈的味道。
秦叙:“他走了,没有危险,只是搬走了。”
青砚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搬走了?搬去哪里……”
他突然住了口,还能是哪里呢?
不过就是郡王府,回他原来的家。
“我要去见郡王,不见到郡王我不安心!”青砚手抖得不成样子,他没有见到裴弃,是不会放心的。
秦叙撑着剑起身,“我也去。”
青砚没搭理他,他现在不想跟秦叙说任何一句话。
如果裴弃因为秦叙离开了这里,并且很不开心,他不会跟着秦叙的,哪怕未来的大好前程唾手可得,但他也不愿意。
他不愿意跟着一个连师父都不会孝敬的人。
这样的人不及裴弃万分之一!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郡王府,秦叙抬头瞧见了恢宏的匾额,上面写的是,逍遥郡王府。
秦叙想,原来裴弃的封号是逍遥。
石狮子威武地伫立在阶下,宽阔的台阶往上,是朱红高门和灵巧的竹纹灯笼。
青砚上前去叩门,声音几度哽咽。
也许是看在他的份上,松墨开了门。
秦叙是第一次从下往上看松墨,他还穿着在定国公府那一身装束,但气势却完全不一样,他没有让青砚进门,反而自己走了出来。
身后的小厮搬来了罗木圈椅给他坐,松墨脸上带着嘲讽,“这么晚了,秦世子到此有何贵干?”
青砚喉咙一阵干涩,“郡王没事你为什么要放那个信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着急?”松墨讥笑,“是吗?我瞧着秦世子这半个月的花酒喝得挺不错的啊,你这个贴身侍卫都没有分到一口吗?我们郡王的钱,世子花得开心吗?以后还能有人这么大方给你砸钱吗?”
青砚转身,对着府里撩袍跪下,刚想说话,松墨就打断了他。
“郡王睡下了。”
青砚只得把话咽回去,“我等郡王醒。”
松墨长腿交叠,气势汹汹,“郡王说了,你也不必这样,跟着你的新主子一起便行。”
青砚摇头,弯下了腰,他真是蠢透了,怎么就一句话都不给郡王透露呢?
怎么就让郡王一个人守着那空空的府上呢?
郡王定然觉得寒心……
“秦世子呢?不会也要跪吧?可别,我们郡王府当不起您这一跪,毕竟当您这个师父,我们郡王还被追着骂了的。”
秦叙感觉自己站不稳了,“裴弃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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