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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船,克里斯和纳尔逊就被一群马车司机团团围住,这在码头是一种常见情况,每一个本地码头都会有一群马车司机等着接客,这也是早期出租司机的工作方式,最后他选择了一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小伙子。司机手里拎着两人的行李,往自己马车上放,顺便说道:“我叫约翰,两位先生去赛文河峡谷乔治区是不是需要铸造铁器?”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克里斯没有否认。
“两位的口音明显和我们当地人不一样,听起来更像是伦敦那边的口音。而且两位也没有指名道姓地说要去哪家工厂,只说去乔治区,所以,我想你们应该是从外地过来,想要找一家合适的工厂做一些零件?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吧。”约翰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我们难道不能是过来做投资的或者做其他事情么?”纳尔逊坐到马车上说道。
“先生,如果你们是来做投资的,恐怕当地的工厂早就派车来接你们了,而不是让你们自己在码头上找马车。”
“而且我们这儿除了铸铁以外,就是在外面的本地人回家,除了要铸铁器外,我实在想不到我们这儿还有什么可以吸引外地人来的。”
“别看我年龄小,我可是已经在码头呆了三年了。”约翰说道。
克里斯和未来的出租车司机进行对比,然后得出无论时代是否相同司机都是如此善谈这个结论。不过倒也正常,在马车这个狭小的工作环境里精神空虚乏味,如果不聊点什么,恐怕一会儿就会犯困。
克里斯开口问道:“那你知道这里哪个工厂的技术最好么?”
“什么?先生?”马车碾过路面,车轮发出的声音盖住了克里斯的话音。
克里斯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约翰集中注意力听清楚了,他回复道:“现在科尔布鲁克代尔、梅德里、科尔波特还有特尔福德新城大大小小的工厂加起来总共有上百家,不过其中最著名的有两家。
科尔布鲁克的代尔铁工厂,是整个区域里最早的工厂,他们宣传的时候说在300年前就已经建成有规模的冶铁工坊;
还有就是特尔福德新城的阿伯拉罕达贝厂,我们本地人都叫他达贝厂,这是现在技术最好的工厂,不过因为达贝一家是犹太人,在老工业区受排挤,他们在前些年离开了老区,在特尔福德建立了一座新城,看两位想去哪一个。”
克里斯思考了一下,想到阿伯拉罕达贝这个熟悉的名字,毫不犹豫地下决定:“去特尔福德。”
一路上,克里斯眼睛看到的是路边直接裸露褐色地皮的废弃矿坑,因为长期无人经过,矿坑中已经长满了杂草。
而他的鼻子里充斥着浓烈的硫磺味,他拿住手帕遮住鼻子问道:“怎么这么重的硫磺味?”
“先生,我也不知道,但是肯定和煤炭有关系,因为离炼铁厂越近这种味道就越大,不过我从小就习惯了,倒是没什么感觉,您如果嫌难闻的话可以把车窗关上。”约翰回答道。
克里斯从善如流地关上了车窗,车厢内陷入安静之中,由于昨天晚上他在船上没怎么休息好,不一会儿他就耸拉着头靠着椅背睡着了。
睡梦中,他听到一阵急促的声音,脑袋也随着一股外力摇晃起来。
“克里斯,快醒醒,看,铁桥到了!”纳尔逊晃着克里斯的肩膀喊道。
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向纳尔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座两边对称,中部雕刻着典型乔治亚式风格花纹的铁桥高高跨越塞文河峡谷,拱桥所有的结构都由坚固的铸铁构成,在桥梁两侧,河水潺潺流淌,桥上的马车和行人络绎不绝。
马车的车轮缓缓驶上铁桥,纳尔逊打开厢门,坐到约翰身边,不一会儿就到了铁桥中部,他让约翰把马车停下,自己从车驾跳到桥面上,克里斯则打开侧边的厢门走下去。
纳尔逊双脚刚和铁桥接触就蹲了下去,边用双手抚摸着桥面,边对走过来的克里斯说道:“看看这座桥,你摸摸,这可是纯铁啊!”
约翰也跟着站到克里斯旁边骄傲地介绍道:“先生们,这就是达贝先生建成的铁桥,今年1月1日开始正式通车,这座桥跨度100英尺(30米),高52英尺,宽18英尺,据说重量有好几百吨重,我相信你们在其他地方都不可能见到用纯粹的钢铁铸成的桥。”
克里斯把手放到桥栏上,冰凉的感觉从手心传来,这个时代恐怕只有他知道,这座长仅30米的铁桥在整个历史上对于桥梁建筑和铁路交通的影响有多么大。
毫不客气地说,如果第一次工业革命是以珍妮纺织机的诞生为开端,以蒸汽机作为动力机被广泛使用为标志,那么铁桥就是英国众多工业成果中耀眼的一颗明星,他改变了近5000年以来人们传统的交通运输方式,用钢铁替代了木头和石头,凸显了工业革命无与伦比的创新性!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船只也能成为纯铁制造的,如果有那么一天,恐怕我们的舰队将所向披靡。”纳尔逊蹲在那喃喃地说道。
“会有这么一天的,只不过不知道咱们两个能不能活到那一天的到来。”克里斯把手从已经被他掌心的温度暖热的桥栏上收回来,拍着纳尔逊的肩膀说道。
1861年,英格兰的勇士号是世界上第一艘有铁装甲的铁壳船,只不过到那个时候,克里斯101岁,纳尔逊102岁,而18世纪人均年龄是40岁,所以克里斯对自己活到这个岁数可没太多自信。
当马车重新出发后,不到10分钟的时间,克里斯一行就进入了特尔福德城区内。
刚进城,克里斯就被眼前整齐划一的建筑吸引,笔直的道路两旁是墙面上涂着褐红色的建筑,从外观来看简直一模一样。
约翰就介绍道:“先生们,刚进城这里是宿舍区,所有的规划都是达贝先生亲自确定的,这些房子都是免费提供给达贝厂员工们的!”说到这,他的眼里满是羡慕。
“再往里面是采矿区、铸造厂、工厂、车间和仓库,咱们现在要去的是工厂,达贝厂老板的办公室就在那里,谈生意也是在那儿。”
到工厂的一路,约翰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城内不同的区域,克里斯突然有种梦回后世,跟着旅行团出去旅游的时候导游一直在介绍的感觉。
约翰收好克里斯给他的10便士硬币,向他们微微欠身说道:“两位先生,祝你们一切顺利。”
马车缓缓地离开,克里斯的面前是铁铸成的厚重大门,最顶端架着‘阿伯拉罕达贝冶铁厂’几个大字。
铁铸的厂房,铁铸的立柱、铁铸的楼梯、铁铸的车间,克里斯和纳尔逊下了马车,目之所及全部都是铁。
不过,虽然纯铁的大门看起来很有质感,但是克里斯看着大门下面已经生锈的地方,还是觉得他之前工厂用的钢筋混凝土大门更加实用。
这时从旁边门房里走出几个人,都身着样式统一的黑色长袍、白色衬衣,领头的问道:“两位有何贵干?”
“我们想制造一台机器,需要一些铁铸件,听闻贵厂是这里技术最好的冶铁厂,特意前来拜访。”克里斯回答道。
“查理、马拉,你们带他们去厂长办公室。”那人安排道。
两个保安一前一后带着两人坐上马车,克里斯看着马车下面的铁轨,心想这种马匹牵引车辆、车轮在钢制轨道上滚动行驶的交通运输工具应该就是有轨马车了。
这玩意他只在老照片上见过,现实中见到还是第一次。
等上了马车,纳尔逊小声说道:“克里斯,看到没,他们腰间都挂着枪袋。”
“这不是很明显么。”克里斯指了指密封得严严实实的车厢说道:“他们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窥视他们的技术,所以安保和保密都做得很足。”
“也对,你这么一说我想到了之前在海军武器厂的时候,门口的士兵都是全副武装。”纳尔逊说道。
克里斯对于这一套并不陌生,因为后世为了保密技术的手段比之现在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这种物理层面的保密,比起未来美国孟山都种子公司在生物层面篡改种子DNA以保护其他公司高产的做法更是小巫见大巫。
当马车停下的时候,纳尔逊的脸色都成了铁青色,不过克里斯也没好到哪去——外面叮叮咣咣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大蒜一样的“金属气味”,隐隐令人作呕。
他两拎着自己的行李赶紧走下马车,跟着其中一位保安走进一栋小别墅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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