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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鱼肚白拉开序幕。墨修尘早早便登山练拳。
这一年来在书院的日子,他日复一日往返在山巅,拳耕不辍,没有一日停息。
肉身终于可以汲取外界天地灵力,气海天地也恢复了大半。
至于修为,依旧只有四境样子,寿元也没有增多。
但至少让他有了些许自保之力。
而在这期间,他将太极拳练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也许只有真正静下心来,才能体会到太极的真正玄妙。
前生的世人总是将其认为是一套养生之法。
但随着墨修尘的练拳,发现这套拳法的精妙之处,可容纳万千拳法,包罗万象,更可视为一种剑法。
或许是其开创者早就领悟了道,才开辟了此拳法。
打完一整套拳,他才缓缓盘坐下来,汲取天地紫气开始淬体。
这一步,同样从未间断。
这也是他的肉身能快速修复的原因。
内视己身,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的没有阴影,但上半身却仿佛有一层黑色薄纱笼罩。
而这便是他身躯之中的死气。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死气从何而来。
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在这仅剩的两年时光找到突破寿元限制的办法,同时在这波云诡谲的大势之中杀出一条生路。
半个时辰之后,墨修尘收功起身。
他佝偻的身躯站在崖边,俯瞰整座书院。
其实他已经不用保持这般老态,但他没有打算恢复,至少不是在这书院内。
他有些奇怪,为何林安宁那小子回乡三月都未曾归来。
林安宁心中有事,他是知道的,但却没有细问。
离去之际,那小子还曾来道别。
林安宁虽然看似惫懒,但读书却在心上。
墨修尘觉得这小子将来可以成为个贤人君子什么的。
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兴许那小子家中确是出现了难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读书了。
这也让他想起了那个在元灵山的小子,不知道在元灵山还生活的习惯与否,两年过去了有没有长高,与师兄弟们关系好不好。
“静极思动吗?”墨修尘自嘲一笑。
“那就出去走走,什么都躲在幕后,怎么统筹全局?”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墨修尘的思绪。
墨修尘转头望去,看见一个令他惊讶的身影,他欣喜道:“你怎么回来了?”
一袭白衣的唐生见到他还活着,心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下了,来时的路上,他都在担心何秋是在安抚他,才说墨修尘没死。
如今见到了,心中的愧疚消散了不少。
他上前看着墨修尘那满头银发,依旧觉得有些心酸。
他如何感知不到墨修尘如今的状态。
浑身散发出腐朽的气机,明显是寿元不多的征兆。
他问道:“你还剩多少时间?”
墨修尘神色愣了愣,然后释然一笑:“两年不到!”
“难怪了!”唐生呼出一口气,翻手取出一片玉简,道:“这是何先生给你的礼物!”
墨修尘疑惑,但那片玉简已经烙印进他的识海之中。
《皇极升龙经》
墨修尘的识海内出现了一片金灿灿的经文。
经文不过百字,却让他觉得浩渺玄妙,感受到一股玄妙的道意在识海内流淌。
他有些惊喜,这篇经文不是任何杀伐之术,而是一片延寿之法。
他本意是打算炼《黄帝内经》来打破寿元桎梏,但那部法门却不是如今能修的,最起码要等到身躯彻底恢复,而《皇极升龙经》却没有那层限制,随时可以修行。
这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但《皇极升龙经》有一个最大的缺陷,那便是会加重天劫之威,因为这是窃取天地大道的悖逆之举,天罚之下,一览无余,所受劫难自然会增加。
墨修尘缓缓睁开眼眸,眼中闪过一抹精芒:“替我谢谢何先生!”
“好好活下去,到时候你自己亲口跟他说吧。”唐生走到崖边,看向那片云海之下的书院:“确实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他转头看向墨修尘,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其实我很好奇,你当日布局,究竟是为了杀谁?”
玄星秘境内,其实年轻至尊并未真正与墨修尘交过手,最终年轻至尊几乎都活着。
那么,墨修尘的局究竟为何?
墨修尘闻言,嘴角扬起:“为了日后讨债啊。”
唐生神色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顾青臧已经死了吧?”墨修尘眼神深邃,幽幽地问道。
唐生豁然转头:“你早就知道了?”
墨修尘翻手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近身碎片,冷笑道:“本想做局先把他弄死的,没想到史英奕那家伙竟然引爆了时光黑洞,差点把自己干死。”
唐生恍然大悟,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墨修尘一现身就直冲顾青臧而去。
墨修尘一早就察觉到了秘境内有神灵元神存在,而在确定是谁之后也没有声张,直接就提剑砍对方。
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所有人都现身,这样才能确定最终携带神灵元神之人。
他问道:“那你为何不告知我,也不与书院两位君子道明。”
“有用吗?”墨修尘眼眸似一汪深潭,他缓缓道:“且不说当时你们信与否,信了又当如何?”
“拿走我手上的金身碎片,还是让我暴露在众人之前?”
墨修尘注视着唐生,他深知人性的黑暗,当金身碎片暴露,不仅会引来众多窥探,也会让唐生与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唐生叹了一口气:“是啊,人心难测。”
他不否认墨修尘的担忧,他只能保证自己的本心,可这些不足以让墨修尘安心。
指甲盖的金身碎片就足以让人疯狂,何况墨修尘手中的金身碎片足有拳头大小,一旦暴露,就是稚子持金过市,足以让所有人疯狂。
山风拂过,两人的衣衫在风中飘荡,身后的树叶飒飒而鸣。
两人都陷入沉默中。
唐生率先开口:“静极思动,刚好有件事你可能感兴趣。”
“何事?”墨修尘转头问道。
“柏子默说林安宁回不来了,若是可以的话,想请你去看看。”唐生说道。
墨修尘神色微变,但如今的他不能推演,亦不能起卦。
但他心中没来由生出一种悲哀。
“好!”
他答应了下来。
在此山中呆了一年有余,也该出去看看了。
两人并肩下山。
分别之前,唐生说道:“问剑李氏,算我一个!”
墨修尘一笑:“好说!”
第二日清晨。
墨修尘将自己的样貌定格在三十岁左右,只是那一头银发依旧,梳妆打理面容,取出那支幽瑄真人赠送的木簪,将之别在发间。
褪去儒衫,换上一袭窄袖金边锦服墨衫,外面披上一件烟灰色广袖云衫,高挑修长的身形挺拔如出鞘利剑。
镜中之人容颜如画,眸光深邃,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个温和的邻家公子,说不出的雅致。
饶是柏子默知晓他长得不赖,但此刻依旧在门外愣了愣。
那镜中人是如此觉得自惭形秽。
他实在是不知道那张连女子都要嫉妒的容颜是如何长出来的。
墨修尘缓缓转身,笑道:“山长,来得挺早!”
柏子默闻言回过神来,盯着墨修尘瞧了又瞧,啧啧道:“这出去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子?”
墨修尘没有理会他的打趣,转而问道:“山长此来,可是有嘱咐?”
“有些事,书院不好插手,但安宁那孩子就这么断送了前程,实在是不值当,劳烦你多费心几分。”柏子默深感无奈,他也不想给墨修尘太大的压力,若是可以,他宁愿墨修尘将修为与寿元之事解决再下山不迟。
墨修尘莞尔一笑:“山长这还跟我客气哈!”
他始终记得,是柏子默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连九转逆生丹都拿出来了,自己顺道帮忙看看又能如何呢?
他是冷血,但不是忘恩负义。
“小子,祝你此行……龙行万里!”柏子默作揖拜别。
墨修尘作揖还礼:“山长,再会!”
墨修尘取出剑匣,千秋与长仙皆在匣中。
此行,负剑,开局!
墨修尘一路下山,朗朗书声在耳畔响起,令他的嘴角勾起。
这段时光虽然平静,但同样令他心中闲适。
生活中各种困顿我们应接不暇,但别忘记偶尔停下脚步,看看身旁的风景。
心如主人,目如门户。
本来真心,空空洞洞。
无我无人无物,与太虚同体,焉有生死?
墨修尘恍然间明悟,他只顾着修行,将《黄帝阴符经》当作法门修炼,却不知道其中最主要的是修心。
他回望山峰,豁然开朗。
一步迈出,已然开元。
天地长桥骤然绽放璀璨神华,道宫天地云雾翻涌,五座神宫皆有神华冲霄而起。
星辰生机弥漫,日月如重生,金色星辰光辉万丈,弥漫苍穹。
未入无相,却也无相。
他跨越乾元境的意境,直达无相之真意。
“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山间回荡。
“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
山巅上,柏子默啧啧道:“真是妖孽的悟性,竟然瞬间入无相意境。”
“你在山上这么多年,这么也没能修出个上五境?”唐生揶揄道。
柏子默瞬间急眼了:“不带这么骂人的啊。”
墨修尘顺着往北而去。
林安宁的家离此有上千里距离,他打算先去看看情况。
那孩子不说,自己也总不能不管。
答应了柏子默的事,自然不能食言。
走出覆云书院的地界,他直接调动山河之力,一步便是十里。
虽然只有开元境修为,但微微调动山河之力还是可以的,不然那无相意境岂不是白悟了。
很快,他便来到了一座小镇上。
白石镇。
镇上有几千户人家,还有两个氏族。
这两个氏族在覆云州的官场上都颇有人脉。
而林安宁却不是这两个氏族内的子弟,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父母为了让他读书,这些年都在氏族中做工,为了偿还欠下的债。
墨修尘在一家客栈停步,打算找人询问一下林安宁家的位置。
可还没等他找人询问,就听到了一则消息。
“林家也真够惨的,好不容易出了个读书种子,眼看就要光耀门楣了,出这档子事儿,连根都没了。”
“嗝,这算什么,这么些年来不都是这样吗?”
“没办法,我们这样的人在那些人眼中,就好比地上的蚂蚁,碾死都嫌脏鞋。”
“要是书院早些插手,说不定还有几分气数,但现在林氏就剩那对兄妹了,被青山的人带走,就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嘘,人多嘴杂,还是少说两句吧。”
“我呸,也就是仙朝这两年在备战,否则青山敢如此明目张胆行事吗?”
客栈掌柜的笑呵呵端着一壶酒去到那桌人面前,满脸苦笑:“几位,今日的酒水钱咱就不收了,还额外赠送你们一壶上好的白云酿,但请你们嘴下留情,我这客栈经不起折腾。”
“掌柜的,对不住啊,哥几个闭嘴。”
墨修尘不知道何时来到桌前,问道:“请问你们口中的林家,家中是否有一个叫林安宁的少年?”
掌柜吓得的冷汗直冒,用袖子不停擦着额头。
他想阻止墨修尘继续询问下去,但在看见墨修尘身后的剑匣,浑身一颤,又闭上了嘴。
他苦不堪言,劝也不是,不劝吧自己的客栈怕是要被拆了。
墨修尘看向掌柜的,宽慰道:“放心,不会给您惹麻烦。”
掌柜还想说些什么,他却见到了一双深渊似的眼眸,平静的深渊中却恍若有一头恶龙,抬头俯瞰着他。
他感觉浑身变冷,仿佛下一瞬便要置身死地。
墨修尘缓缓转头,继续问道:“那户人家在何处,还请告知!”
在墨修尘眼神的注视之下,终于有人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取出十两银子交给掌柜的,道:“他们的酒水钱与我的赔罪钱。”
说完,墨修尘便已经离去。
掌柜的回神往外张望,却发现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
而墨修尘在走出客栈的瞬息,便已经到了十里之外,这里没有镇内的繁华,而是一片破败荒芜之象。
打量四处,发现这里并没有人居住,但各处都有修缮的痕迹。
“不应该如此才对,都出去劳作了吗?”墨修尘有些疑惑。
他迈步走在泥地上,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朦胧细雨。
沿着蜿蜒小径,走到一处破败宅子前,他驻足良久,最终还是推开了简陋的木门。
进入院中,一切都完好地摆放着。
可却传出令人不适的血腥味儿,以及尸体的腐臭味儿。
他蹙眉不前。
神识笼罩整座院子。
眼底顿时涌动出汹汹黑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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